禁忌·一

    陛下贵为天子，烦忧之事必然也不少，偶尔哭一回，没有人会笑话您的邵如衿坐在厚重又温暖的地毯上，怀里是啜泣的邵闻昌，她正安抚着他，温柔的语调令人安心舒适。

    邵闻昌抬起头，面上满是泪痕。哭过了劲，他便冷静下来，只是小声地抱怨：我只是只是太烦李卿了，总是暗里说我做得不好，说我总黏着皇姐，没有皇帝样。

    没有人生来就能做得面面俱到，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李卿只是说话重些，心里却并非真这么想，也请陛下别往心里去。邵如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抽着绢帕一点点擦着他的泪迹。

    他依偎着邵如衿，温暖的怀抱让他无比心安，这是世上他最亲近、也最喜欢的人，他的皇姐。十六岁登基，到如今十八岁，如山的奏折永远堆在面前，怎么也批不完，群臣的意见永远不和，他难以做到平衡，后宫也非清闲之处，他厌倦嫔妃们的勾心斗角和虚伪的面孔，唯有在皇姐怀中才有安心的感觉，也无须做出威严的天子模样。

    那皇姐日后能留在宫中陪我么？他问。

    邵如衿垂下眼眸看着他，遗憾地说道：自然是不能的，陛下。如今我已嫁为人妇，不好再长居宫中。

    这并非他第一次这么问，邵如衿几乎也都是如此回答，她想邵闻昌仍是小儿心性，在宫中没有亲近的人，觉得孤独罢了。

    他的脸上出现失落的神情。

    都说连天下都是我的，可我想要的却无法得到。皇姐，这是为何？

    她笑了笑：陛下想要什么？

    我想要皇姐。他的语气天真，却又充满诚挚的情感。

    邵如衿失笑道：许是我太久不曾入宫见您，既然您希望我留下来，那便留下几日陪伴您吧。

    邵闻昌的笑容立即在脸上绽开。

    那么皇姐夜里便陪我睡吧，我想要睡在皇姐身旁。他说道。

    邵如衿一时面露难色，不知如何作答。她尚未婚配时，他们常常一块午睡，可如今到底不同了。

    但看着他渐渐失望的眼神，她便答应了。

    她总是无法忍受他失落的神色。

    那便只有今夜如此，明日，便不好再如此了。

    他又变得雀跃。

    好。

    夜色绵长，她枕在皇帝身旁，无法轻易入眠，一直怀着心事清醒至半夜。

    皇弟自幼与她相处得好，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秘密，她也知道他贪玩，一下从不用功的皇子成了皇帝，难免慌张，心绪混乱，她也因此常常入宫安慰他，关照他的情绪，但丈夫的情绪也一直令她在意本想此次入宫后便减少与皇帝见面的次数，却又一时心软答应留下。

    邵如衿叹了声气。

    皇姐，你在为什么而叹气？

    他听到叹气声，侧过身子看着她。

    她也未曾料到皇帝还未睡着，在他侧过身时，也背过身去。

    没什么，陛下。

    皇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麻烦？他有些难过，如今四下无人，为何还要称我为陛下，你知道我一贯不在意这些，也不喜欢你如此叫我，显得我们之间很是生疏。

    并非如此她这才转过身来，和他相视，只是皇弟如今已成天子，我唤陛下便也顺口了，故意像从前那般喊你，反而有些拗口。

    他坐了起来，黑夜里，一双星目含泪，委屈的邵闻昌郎没了白日的君主威严，望着身边最亲爱的皇姐，质问道：皇姐有了家室，弟弟便成了次要的，如今在皇姐眼中，我是否不如驸马重要了？

    她也着急地坐起来，伸手想安抚他，却被打开了手。她慌忙地解释道：不，不是，皇弟自然还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亲人，这怎么会变呢？

    真的吗，皇姐？他看着她，目光如炬。

    真的。她果断地应下，从小到大，我何时欺骗过你，又何时没有答应过你的请求？我一向是把你放在首要位置的，驸马虽是我丈夫，可有血缘羁绊的，却是我和皇弟，你也是我最亲密的亲人，自然是再重要不过的了。

    可不知为何，说完这话，邵如衿却觉得他眼中的光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