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第二四章
最近有两件事儿让孟浮生很头疼,概括地讲便是他妹和一只猫。 自从上次下完雪后,孟浅念这几日便天天往家里跑,拉着姚汀干这干那。俩人要么在房间里聊天能聊一上午不出来,要么就是孟浮生偶尔早下班回家,却发现家里连个人影儿都没,不用问也知道又是浅念带着姚汀出去玩儿了。 更让他头疼的是,有天姚汀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一只猫。那只小猫通体白绒绒的,夹杂着些小黄纹。在家安了窝就算了,它还整天都跟着姚汀,连吃饭的时候都窝在她腿上。姚汀更是仔细关心这小猫一日三餐,睡眠状况,比关心他都多。 那天一大早浅念就来找姚汀,因为最近圣诞节快要到了,她们俩打算一起去置办些装饰的东西。可浅念前脚刚进门就被孟浮生叫住了。 浅念,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清闲了?孟浮生边煮着咖啡边皱着眉头问。 没有啊。浅念顺手拿起刚煮好的另一杯咖啡喝了起来,笑着说,我是一直都挺闲的啊。 孟浮生将萃取过后的咖啡渣磕掉,又磨了一手柄的粉末,继续问道,学校没事儿?来回跑。 诶呀,你放心吧哥,今天周末啊,到是你,你不会是连你meimei的醋都要吃吧? 姚汀边下楼边扎着头发,走到餐厅后,孟浮生就将刚煮好的咖啡递给她,对浅念说,吃,怎么不吃? 姚汀喝了一口咖啡,香味浓郁,看着他俩问了句,吃什么? 哈哈,柠檬吧,我哥他柠檬精上身了。 柠檬精是什么?姚汀问得像个古人。 就是爱吃柠檬的人喽。浅念歪歪头,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 孟浮生将早餐摆好,对姚汀说,吃饭吧,吃完再出门儿。 浅念吃早餐了吗?姚汀找了下手机想看眼时间,几点了,要不咱们直接走? 我来的时候就吃过了,你和我哥先吃早餐,咱不着急。 你别管她,她没一顿拉下的。孟浮生说着将姚汀带到餐桌前坐下。 还是我哥了解我。浅念的头支在沙发的侧扶手上,带着坏笑望着他俩。 冬日冷光照耀,清晨夹带着凉意。餐桌上的山茶花绽放,散发出淡淡清香。孟浮生和姚汀时不时交谈几句,整个场景美好得像幅水彩画儿似的。 浅念看着便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听到声响,孟浮生扭头问她,拍什么呢? 浅念低着头在手机上忙着打字编辑什么,口中道,等等,我发个朋友圈儿。 她快速地敲完几个字后按了发送,好啦,你们快看我朋友圈,快点给我点赞! 姚汀放下刀叉,滑开手机,朋友圈我好像没开。 啊,那你快点打开!浅念说着就跑了过来。 孟浮生刷新了一下手机,看到了浅念刚刚发的那张照片,她还配了一句:我哥和我嫂子的微甜清晨。 下面楚诚已经秒赞,立马留了句:开始了啊,大早上的又开始了。 照片上姚汀垂眸笑着正在切吐司,坐在对面的孟浮生手里拿着咖啡杯,眼里也噙笑望向她,俩人刚刚不知在聊什么。 浅念坏着呢,微信故意没删周嫣然,准备隔三差五替他俩秀一次恩爱。还给姚汀手机后,她得意地说道,我拍的这张好看吧? 姚汀点点头,孟浮生却悠悠地在一旁说了句,是人漂亮,和你拍有什么关系? 浅念气得翻了个白眼,拉着姚汀就告状,汀汀姐你看!我哥他老欺负我! 姚汀站起身,配合道,走,别理他,咱们出门。 两人出门后,姚汀陪着浅念买完画画用的颜料,她们又去花店选圣诞树。浅念大致看了看花店里各式样的作品问,买个1米高的怎么样? 花店节日氛围浓厚,品种繁多,姚汀看着还有些眼花,我觉得80厘米左右就挺好,1米有点儿高。 行,高的话看起来确实挺突兀的,反正也就放几天。你比较钟意哪种色调呀? 姚汀环视了一圈儿摆着的样品,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棵,问道,你觉得这种银白色调的怎么样? 我们的审美果然接近!浅念笑笑,银白色看起来是冷清些,但像是树上飘着雪花,怎么看怎么有感觉。 订制需要两到三天的工期,姚汀和浅念留下了地址和联系电话便出了店门。她们边走边聊逛了一上午也不觉得疲倦。 两人虽聊了很多却一句都没有提到过去,或许是因为未来还很长过去已不重要,也或许是因为过去太重要,彼此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 曾经两个字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深埋在心底,而如今看起来是那么美好,以至于谁都不想做那个触发炸弹的人。 走着走着,准备穿过井和中央广场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喵喵的叫声,她俩回头一看是个小花猫。 咦?是流浪猫吗?浅念回过身弯下腰看着这只小猫咪。 看起来不像,感觉它身上挺干净的呀,不会是走丢了吧?姚汀望了望广场周围。 它身上也没个牌子,这么小冬天又这么冷在广场上晃哒。刚说完,浅念就点开微信弹出的消息,嗯嗯啊啊回复了一大堆语音,又带着歉意地对姚汀快速地说明,学校周末也不放过我们,导师让我们赶紧回一趟,准备下午开会的材料。 那你赶紧回去准备吧,也不早了,都快12点了,你去了先吃点饭。姚汀交代道。 说罢两人道别,姚汀也准备回家,可没走两步,就听到这只小猫又小声地叫了两声,还小心翼翼地和她并排向前走着。 姚汀走快它也走快,姚汀停下,它也停下,还像卖萌一样冲她时不时地喵喵叫着。于是姚汀就这么和一只小奶猫大眼对小眼地在广场上打量着彼此。 小猫咪,你没有家吗?姚汀蹲下,胳膊放在膝盖上问它。 小猫也卧下,一只小爪子伸出来轻蹭了下她的高跟鞋,实在可爱。 姚汀笑笑,你是想跟着我回家嘛?可是家里还有个挺凶的哥哥诶。 看到她蹲着和一只猫说话,广场上来往的人偶尔侧目。小猫咪这时也左看看右看看,随心情叫着回她两句。 姚汀看着它的身体被冷风吹得还有些发抖,纠结了好久终于做了决定,不管啦,相信你一定能让那个哥哥屈服于你的可爱之下。 她说着将围巾摘下,抱着它去了井和广场附近最近的一家宠物诊所。 可刚进门姚汀就觉得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宠物诊所挺大也很干净,只是大厅摆放着装好的一个又一个的纸箱子,看起来像是要搬迁。 她晃了一眼也没看见有人在店内,便准备出去重找一家。正要出门时突然看到一个女人倏然从药柜后抬起身,随着起身的动作,那个女人的头发甩出了漂亮的弧线。 有什么能帮到您的?说话的女人穿着白大褂,卷发蓬松披在肩上,手里拿着刚刚搬起的箱子,笑着看向她。 我......以为没人。姚汀一霎那都被眼前的女人迷住了,下意识地抱着小猫往她面前走,还能看诊吗? 医生看了看她怀里的小猫,既回答又问她,过几天搬走,但现在还能,捡的流浪猫? 嗯,刚刚在广场上碰到的。姚汀将它放下。 那得给它做体检、清洗,然后带回家还要隔离几天。医生说着给它量了个体温,要做吗? 要做的。姚汀点头说道,看着她利落地检查着猫身上的皮毛。 那你先坐一下,我给你个表格,你得填一下。医生说着摘下手上的手套扔掉,清理消毒了一番为她倒了杯水。 整个店里就她们两个人,医生检查着,姚汀便搭着话和她聊几句。 整个店就您一个人吗?姚汀问。 现在是,不打算在这儿开了就把人都辞了。 是要搬去哪儿吗? 搬回南城。 用了回字,那就应该是南城人了。可井和广场地段儿好,这诊所一看便是会有很多顾客的,那会为了什么放弃了这边的一切呢。疑惑归疑惑,但能回家总归是好的,姚汀便应了句,挺好的。 嗯? 回家挺好的。 闻言,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仰了仰头,说道,是啊。她的声音听起来沉沉的,又如自言自语似的继续道,为了个不值当的人不回家,真是太蠢了。 姚汀听到这句话愣了下,医生看出她的神色变了几分,又补了句,我说我。 姚汀喝了口水,又细想了一下这句话,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一听就都是有故事的人。医生笑着耸耸肩,打趣道。 一系列检查清洗完后,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医生给小猫咪带了个羞耻圈后把它放进了猫包里,又拿了几包它现在能吃的罐头和猫粮,对她道,回去先隔离,等它适应适应做体内驱虫安全些。 姚汀装好罐头后问,那这个月再来找您您还在吗? 在,我下个月底才能全部收拾妥当,你随时联系我。医生说着转身从柜台上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姚汀。 好。递给她名片的手很修长,姚汀接过后想,好像所有医生的手都分外好看。 她看清名片上的名字后,便笑道,那林漫医生,我们下次再见。 姚汀回到家后,孟浮生正在组装一个木制的柜子,家里飘散着股木头的香味。 舍得回来了?孟浮生放下工具走过来了她身旁。 为了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喏姚汀刚拉开猫包,一只软乎乎的小头就迅速地钻了出来,紧张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还不忘喵喵地不停叫着。 孟浮生看了看它先是反应了几秒,又迅速看了看姚汀,还以为看错了地问,这是个猫? 姚汀笑他诧异的样子,先服了个软,我错了,未经你的允许就把它带回来。但你瞧它这么可爱,又在广场上一直跟着我,我没办法只能把它带回家来了。 孟浮生对宠物并不排斥只是有些突然,他接过了她手里的猫包,又盯着这小家伙儿瞥了几眼,调侃道,这得亏跟着你的是个猫,你把它带回了家。要是个男的我还不被你气死。 哈哈,那得报警。姚汀摸了摸小猫的头,多可爱呀。 它没有家吗?小猫跳在地板上,像开始了新世界的探险。孟浮生继续看着它,心里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可还是问了句。 它还是他或她,有家吗? 姚汀呼了口气,看着小猫软乎乎的身体,柔声说了句,现在有了吧。 给它起个名字吧。姚汀提议道。 小猫停下嗅了嗅木架,孟浮生微微颔首,装作思考得十分认真,然后开口道,看它是个女孩儿,就叫狗子吧。 姚汀听到他这个答案后顿时满脸问号,立刻反对道,难听死了孟浮生!并且它是只猫! 挺好听啊,糙名儿好养活。孟浮生大言不惭地继续逗她。 姚汀脑海里顿时冒出了一个画面,以后要是家里来客人,别人问她,你家小猫咪好可爱呀,叫什么?难道要她回答这只美丽的小猫咪叫狗子吗?光想想,她就马上摇了摇头,瞪了眼孟浮生道,不行不行,歪理一通! 那你说叫什么?孟浮生看她这个较真的样子,觉得她可比猫可爱多了,不禁低头吻了她一下。 姚汀想了想,叫梦梦怎么样? 孟梦? 嗯,跟你姓儿。姚汀蹲下把它抱起准备将它隔离。 好名儿,但其实不是全世界的猫都叫什么咪咪吗? 也是喔。姚汀笑笑,那它也要叫梦梦。说着就带它去了二楼。 收拾妥当下来后,孟浮生在接着刚才组装着木柜,姚汀问他,这个柜子要拿来干什么? 书柜不够用了安一个。 你动手能力真强,这种木柜,工人送来不管装的吗? 他们装得还没我快,我就让他们先回了。 姚汀的手放在书柜的木层上,沿着楠木的纹理滑着摸了摸。这时,茶几上孟浮生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 却不知为何,他们莫名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从手机震响的那一刻,定时器终于开始倒数,红色的倒计时数字立刻不断切换。 孟浮生走过去从桌上拿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他点了接通键接起,喂。 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姚汀依稀听到两个字,阴晴。 我是阴晴。 孟浮生的脚步停下,视线落在姚汀眉间。 木头早已被打磨得光滑平整,可姚汀却忽然感觉到有根极细的木刺扎进了指腹。 那年早自习,有个看起来阳光又漂亮的女孩儿站在讲台上笑着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阴晴,阴是阴天的阴,晴是晴天的晴。初次见面,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多关照。 班主任说了句欢迎转学生,班上的同学便开始鼓掌。女孩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是月牙,然后她的目光盯向教室左侧那个空着的座位后的姚汀,开口问老师,我可以坐在那里吗? 班主任点头后,全班看向那个没人的位置。后桌的姑娘见此便戳了戳前面的姚汀,小声问了句,你认识她吗? 姚汀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了自己前面的阴晴,说了句,不认识。 此时那个女孩儿却放下书包,笑着回头,好似故意表明她们相识般的对她说,你好啊,姚汀。 孟浮生停下了手中的笔,侧目看向姚汀。 阴晴扫了一眼孟浮生桌子上的作业本封面。她看到名字后,甜甜地对他说,世间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你的名字真好听呀。 好像那时姚汀的指尖就扎进了一根木刺,或者更久以前,从得知她的存在的那一刻。那根木刺明明细到从手指外表看不出有任何伤口,只会传来些隐隐约约的痛感。可无论你试图想要用力抓紧什么时,这根小小的始终嵌在血rou里的木刺,它都会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你,什么叫做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