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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孟浮生穿过狭窄阴湿的小巷,巷子里处处都是发霉的味道。即使正是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刻,可巷子依旧被周围高耸的建筑物遮挡得暗无天日。

    前面拐角处那家就是了。楚诚跟在他身后,两人对这样的居住条件并不陌生。

    吱呀的木门竟然一推就开了,随之传来男人嘟囔的话语,这么冷的天,和你说多少遍了别去捡那几个破纸被子,我能赚钱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清进来门的是孟浮生和楚诚后,话语声戛然而止。

    怎么是你?那男人警惕地问楚诚,赔偿不是都谈完了?

    钱是谈完了,可这账还没算。楚诚盯着他道。

    孟浮生扫视着这一间房,室内室外几乎一个温度。家里堆满了废品可摆放得很整齐,脚下是和外面无差的黑色水泥地,却也拖得干净。能看出来家虽小,但房子的主人很爱惜。

    要算什么?那男人费力地起了起上半身,胸口处还绑着纱布。

    谁雇你去砸那家超市的?楚诚脱下了他手上的黑色皮手套。

    那男人不语,破了他们那行的规矩以后可就没活儿了。他望向孟浮生,看到他站在老旧的桌子前,盯着压在一层玻璃下的老照片不知在干什么,也可能是这样的环境让他想到了什么。

    虽然孟浮生一言不发,可他周遭散发出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张口。

    别死撑着了,出来混口饭吃而已。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楚诚用手套拍了拍那男人的脸。

    这么大的人了,干点儿什么不好,赚这脏钱。告你我可没空在这儿和你耽搁,给你机会的时候你就趁早张嘴,否则楚诚说着,将自己的拳重压在他受伤那处,顿时刀口处渗出了血丝,晕湿了白色的纱布。

    男人吃痛地喊叫了声,孟浮生回神转身走到他床前俯视着他,像看垃圾一般,淡淡地说,不就是周嫣然吗。

    楚诚和那男人都有点儿诧异。

    你怎么知道?

    孟浮生不屑地道,你以为来这儿就是为了问你句谁雇你的?

    孟浮生办事果断,毫不浪费时间,直接拿起他床前摆放着的棒球棒。

    你要干什么?那男人说着就弓腿要躲。

    孟浮生眉头都没皱一下,单手抡起棒球棒重重地打在了那男人腿上。

    啊!随痛喊声传来的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孟浮生将球棒扔在地上,球棒咣当作响,断你条腿也是看在你妈辛苦的份儿上,不然把你整个人废了。

    一想到这个人动手打了姚汀,孟浮生就难以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他握了握拳咬着牙迈出了门。

    巷子前头慢慢走来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她佝偻的身躯拖着捆绑成一大摞的纸被子,纸壳和地面发出了呲呲的磨擦音,一切是那么的缓慢而无力量。

    她乌白的头发零散着,看到孟浮生和楚诚从远处走来,便费力地想要将东西都挪在一旁让道,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们昂贵的衣服上,口里还用方言说着让他们小心。

    绕过老人,楚诚微微弯腰致意,可孟浮生没走两步像是有些懊恼,又突然快速转身,俩人差点儿没撞在一起。

    楚诚侧身不解地看着他。

    孟浮生走到那老人面前,将皮夹掏出,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塞在了她的手里,弯腰用方言和她说,阿婆,天太冷,拿这钱去给自己买件厚衣服,别都给了儿子花。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继续往前走,楚诚便明白了刚刚他为什么没下重手。这个阿婆就是那个男人的母亲,家里的照片上有她,大冷天还要出去捡废品照顾那个不孝子。

    楚诚觉得好像从小到大浮生总是比别人看得多,想得多。

    楚诚跟着孟浮生走在这长长的小巷内,脚步声一声一声沉重地回响而起。他不会忘记他们小时候就是住在这样类似的地方,他曾一次次跟着孟浮生和浅念穿过这样阴暗的小巷。他们是最贫穷的邻居,可他们也是千金不换的兄弟。

    他被人欺负时,浮生帮他打架,告诉他,被人打了就要还回来。

    他被人嘲笑穷得鞋都穿破了的时候,浮生拿出所有攒的钱给他买了新鞋,可他却不肯给自己买。

    浮生被他爸打得头破血流时,他一男生哭得稀里哗啦。

    他叛逆,初中不想读书想当小混混,逃学和别人瞎混被浮生知道了。他还记得那天浮生把他拽出台球厅,一拳打在他脸上,指着他鼻子把他骂醒,我们这样的人,不读书就彻底完了!

    你懂不懂?不读书我们就永远只能住在这个巷子里!烂死在这里!永远!他从没见过这么生气的浮生。

    他们初中毕业,浮生带他搬离了脏乱的小巷,俩人送快递。可他功课跟不上,本应该他送的那一份浮生也全帮他送了,让他能多做两道题。

    楚诚跟在他身后,他不能想象自己如果没有遇到浮生,那他这辈子是不是就彻底烂了。浮生带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心甘情愿地叫他一声哥。

    他也知道浮生这人表面看起来无坚不摧,可终究是个心软的人。

    哥?

    嗯?

    从背后看,你有点儿老了。

    孟浮生回头看他,满脸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的表情。

    不不不,成熟,是成熟!楚诚一秒认怂。

    滚蛋,老子什么时候不成熟了?

    现在就挺不成熟的,楚诚想着笑了笑,又问他,那周嫣然那儿打算怎么办?她毕竟帮过浅念从

    花正说着楚诚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秘书的电话,他接了起来。

    楚总,孟总和您在一起吗?

    在啊,怎么了?楚诚按了免提和孟浮生说,是小刘儿。

    我给孟总打电话他关机了,现在周小姐在办公室外,说有事要和孟总谈。

    孟浮生点了下头,楚诚说,行吧让她等着吧,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楚诚问他,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昨晚忘了充。

    楚诚用拳头打了他两下肩膀,找揍地说,那你昨晚干嘛了啊,挺充实的啊!

    滚蛋。孟浮生笑骂着推开他,上了车。

    姚汀昏睡到快中午才醒来,不得不说男人和女人的构造实在不一样,昨晚四点她各种好话都说遍了,撒娇耍横求饶,孟浮生才放过她。

    一场性爱下来,他能神清气爽地早早起床去工作,而她像是快散架了一般。早晨7点的时候,她半醒不醒地感觉孟浮生亲吻了自己几下,让她继续休息。

    醒来时她身体很清爽,昨晚他已经抱着她清理过了。姚汀起床洗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今天还要去见瞳瞳。厨房里有孟浮生早上煮好的粥,姚汀对付了几口拿起手机就出了门。

    检查了下手机,看到了张医生的未接来电,姚汀便回拨了过去。

    张医生,不好意思,我昨晚没听到您的电话。姚汀边往小区门口走边说。

    没事儿,是我欠考虑,昨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张医生在电话这头,合起两份病例,对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孟浅念示意了一下,便出门去接电话。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这件事电话里说起来比较复杂,得当面谈,我昨晚就是想给你打电话约个见面的时间。

    姚汀走出小区门口,风有些大,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抬头却看到了宫观洋站在一辆车前望着她。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姚汀和宫观洋的视线相撞,蹙起了眉头说,不好意思张医生,今天应该是不可以了,我最近有时间的时候,就提前给您打电话好吗?

    行,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你得空联系我。

    张医生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时,却看到孟浅念手里拿着的,是自己刚刚合住的两份病例。

    随后孟浅念紧抓着那两份病例回头,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他。

    她的面容失去了血色。

    宫观洋走到姚汀面前,开口道,姚汀,你也太晚出门了吧?今天负6度啊,我在这儿都等俩小时了,差点儿没冻死我。

    这小区保安尽责的,还真让我在这儿生等。

    你来干嘛啊?姚汀听到他故作潇洒的语气心情并不太好,怎么每个人都要表现出,像是他们中间未相见的那几年不存在似的。

    想吃鱼丸面了啊。宫观洋说着就要推着她让她上车。

    你别推我,宫观洋你突然发什么疯啊?姚汀和他说起话来,还是没有筛选措辞的习惯。

    要发疯我早发疯了,还至于等到现在。姚汀,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也不至于连顿饭都不能一起吃了吧?姚叔叔要是知道我们变成这样得多难过?

    话说完,霎时间俩人都站着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宫观洋打开车门说,走吧,都快一点了,要饿死了。

    七拐八拐到了那家鱼丸店,如今这家店和周围的门店比起来,显得太过破旧了些。可又涌上一丝温暖,虽然所有的事情好似都在更迭变化,但总有一些东西停留在那里,像是见证时光的记忆。

    老板,两份鱼丸面,一份不要香菜一份不要葱花。宫观洋报完单,还跟过去一样启开北冰洋给她,自己喝着可乐。

    诶你们?你们是不是好久没来了?老板从柜台前探出身子,辨认着什么,店内现在过了饭点儿没什么人。

    老板您好厉害,还能认出我们啊?宫观洋有些惊讶。

    你们两个都长这么大了啊!那会儿老来我店里吃面,还是学生啊!你们已经好多年没来过了呦。老板有些激动地走到桌子前说着。

    我对你们两个印象很深啊,俩人老是吃着吃着面就打起来了,哈哈。

    姚汀笑了笑,被老板的语气也带着心情好了些,感觉老板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怎么老的人反而是他们。

    您生意还好吗?宫观洋笑着问。

    好得很,现在好多娃娃都来我这里打卡,拍什么视频,我敢说井和只有我们家的鱼丸面最正宗!

    别聊天喽,快来煮面!老板娘在后厨喊着。

    面上来后姚汀也没什么胃口吃,而是看着门店外街上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

    这七年过得怎么样?宫观洋问。

    你呢?姚汀没回答反问他。

    那可真是太惨了。宫观洋笑笑。

    那我比你强点儿吧,普通惨。姚汀托着下巴说道。

    你真是,就为了说成比我强点儿是吧?

    对啊。俩人聊天儿时还是那么没谱儿。

    多会儿回来的?

    月中吧,没多久。在英国快把我熬死了。宫观洋吃了口面,味道还是老样子。

    伦敦多好啊,街景那么漂亮,你回来打算做什么?

    两件事儿,一是开公司,二是追你。宫观洋直白得过分。

    姚汀挑眉,被他的话噎得一下语塞。

    可乐气泡消得挺快,宫观洋望着她认真地道,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姚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空了几分钟后说道,观洋,你知道吗?这七年我虽说过得不怎么样,可大部分时间我没觉得累。

    说实话只要不被情感牵扯,哪怕每天都在做那些重复的劳力工作,也不会感到有多难熬。

    这几年我一个人仔细想了想,过去的我一直在被情绪左右着。我是总想着我应该逃避某种感情或某个人才能活下去,可......现在我不想再这样思考了。也就是说,我不想让自己因为再处理不好某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让整个生活陷入泥潭了。

    至于我们,你自己也知道的,能和你走完余生的人一定不是我,在爱情或任何其他情感上纠缠不清的感觉真的很疲惫。

    姚汀说完话看了看时间,便准备结账出门,我还有些事要办,就先走了。

    宫观洋并没有完全听懂姚汀的话,可她最后的话让他开口的语调变得冷漠,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那么爱你,但还有个未婚妻吗?

    他说不定现在就和她在一起,你在哪儿住都是她专门发给我的地址。

    你凭什么确定他这么多年来,是真的一直爱着你的?

    宫观洋的问话声让姚汀的背影僵了僵,她看着店外惨白的天,想到最近的天气一直都不怎么好,不会又要下雪了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宫观洋的这些问题,也没有笃定的答案,她只能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

    办公室内,周嫣然坐在沙发上,裸色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比平日温柔了几分。

    浮生,超市的事情是这样的,我的管家得知了那个女人的事儿,便一时冲动瞒着我,找了别人去砸的。你也知道赵叔叔一直是最疼我的,不过这件事也确实是我的错。还没等对方开口,她便主动承担起了她口中的责任,其实她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把这件事闹这么大。

    有趣儿吗?孟浮生轻蔑地笑了一声,不想听她再说些无意义的话。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赵叔叔一直跟着我们家,现在年龄也大了,我也不能太过责备他老人家。周嫣然无所谓地喝着茶。

    梨阳山上的投资,最近我会陆续全部撤走,也会通知你父亲终止我们两家公司的一切合作。孟浮生面无表情地说着。废男人一条腿成,打女人这种事儿是个男的都做不来,可总得从别的地儿上找回来。

    周嫣然将茶杯放下,脸色有些发白,幽幽地提醒着她所施予过的恩情,浮生,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就要讲究诚信,你自己答应过的知恩图报你不会不懂吧?我做了那么多,你都忘记了吗?

    你这样,弄得大家都挺伤心的。你投资也有钱赚,为了这么个女人损失这么大一笔,多不值啊。

    人生也没多少个七年吧?你不觉得你们的爱有些太过陈旧了吗?周嫣然整理了整理衣服强装镇定,看了看手表,轻声细语地又对他道,哦,忘了和你说了,有个叫宫观洋的人问我姚汀住在哪,我就把你家的地址发了过去,我想我应该没有发错。

    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说,他们俩现在是不是应该就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不见,不得叙叙旧或者干点儿别的什么吗?

    孟浮生手中的钢笔尖被压裂,划破了纸张。浓稠的墨汁随即洒在了纸上,他抬眸锋利的眼神让人生畏。

    周嫣然等待着他更改决定,但下一秒他依然按下了电话上的快捷键,仍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通知各部门,停止与周氏企业的一切合作。

    可我们都知道怀疑是颗种子,它悄悄落在心上,暗自吸取那些或阴暗或痛苦的情愫,逐渐生根发芽,直到有一天将整颗心脏榨取到干枯。那颗种子开出了叫做心魔的花。

    孟浮生想起了七年前的自己,怀疑姚汀为了宫观洋而离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