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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我啊?

    

買我啊?



    螢草對曲府的大門已經算得上熟悉了,她每每經過都會瞭望幾眼,這卻是頭一次登門。

    曲府的內院比較大,倒也沒有螢草想像中的那種奢華,翠竹和山石錯落在各處,透著出塵與寧靜,跟曲陌身上的氣質十分相合。

    曲陌儼然把螢草當作和自己弟弟一般的小輩,著人上了清甜的花茶,還有許多零嘴來。

    酒樓剛開張,這些日子忙了點。曲陌撫了撫袖子,將桌上的果脯往螢草那邊推了下,面色一如既往地溫和,近來可好?你如今在這錦陽城定了下來,往後要是有什麼需要,盡可開口。便是一時找不到我,也可以去各個鋪子裏知會一聲,城南那一片商鋪,招牌上印著火紋圖案的,都是曲家的產業。

    螢草聽他說這麼多,反而又是關照自己良多,不禁覺得這恩情越欠越大了,忙把自己裝銀票的木漆盒子拿出來。

    曲陌抬眉,是什麼有趣的東西?

    螢草覺得不算有趣,沒有說話打開了盒子。

    曲陌看到那一捆粗壯的銀票,姑且沒去細究她的意思,問道:要存在我家的錢莊裏?

    螢草不知道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連忙解釋道:這是給你的!

    曲陌粗略估計了一下,這捆銀票少說也有四五千,卻是眸帶笑意,故意問:買我啊?

    螢草都替他的理解能力著急,不禁站起了身,把銀票塞到了他懷裏。

    曲陌這才忍不住笑起來,接住被塞過來的一捆銀票,卻是放回了盒子裏,臉上湧現一抹無奈。

    螢草見狀,就知道今日這銀票是送不出手了,不禁有些納悶道:我送你賀禮你不也收了,怎麼給你錢你反倒推三阻四?

    曲陌看著她糾結的表情,又是莞爾:朋友相贈之禮,我欣然受之,這是尊重。你想報答我恩情送我銀票,這也在理,可我卻不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若我施恩只圖回報,你這銀票也不值當給我。

    經曲陌這三言兩語,螢草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曲陌大概就是她爹說的不慕名利的人吧,她三番五次拿錢給他,反倒是羞辱他了。

    認識到這一點,螢草不禁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也不再一門心思給他塞錢了,想了想道:那以後你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行的!

    一定。曲陌聽著她立這麼重的誓,臉上笑意更濃。

    螢草孤身闖蕩,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不少,熟悉人心也深諳套路,可唯獨對曲陌這樣溫溫和和、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琢磨不清。

    她一時也不知道曲陌答應她的話是玩笑,只是聽他自己應下,心裏頭就好像松了一大塊,自若地挑揀起盤子裏的果脯來。

    幾個商鋪的掌櫃來找曲陌商議事情,螢草聽著他平穩的聲音,竟有點困意上頭,正想趴在桌案上打瞌睡的時候,被院內的一道清朗嗓門吵清醒。

    我哥呢?哥!

    螢草掀起眼皮,看見撩著衣擺一下蹦進來的青年,五官與曲陌生得相似,卻是大不相同的氣質。

    螢草聽他稱呼,便知他是曲陌的弟弟曲越,眼皮一垂,又把視線調回果脯上。

    成天咋咋呼呼的,你這性子什麼時候能沉下來。曲陌翻著帳本,連眼神也沒給自己弟弟一個,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也不開口問他什麼。

    曲越從小被兄長數落到大,已經習慣了,要哪天聽不著還覺得不得勁兒。

    曲陌處理完眼跟前的事,見曲越像個猴兒一樣上躥下跳沒一刻清靜,拍了下他拿果脯的手,道:沒規矩,有客人在也不知道見禮?

    那你也沒跟我說這是誰啊?曲越委屈,偷偷瞄了下旁邊的螢草。

    這是酒樓的合作東家。曲陌估摸螢草聽到了曲越方才的大嗓門,便沒有多此一舉地介紹曲越是自己弟弟。

    曲越跟在自己兄長屁股後面長大,深知他的為人與性情。螢草能坐在他身邊,還喝著他喜歡的茶吃著他喜歡的零嘴,這地位可不一般了。

    一瞬間,曲越有種兄大不由人的憋屈感,總覺得忽然冒出來個丫頭片子就要佔據兄長身邊重要的位置,很令人不爽,看螢草就哪哪都不對付。

    哥,你哪里撿來的矮冬瓜?

    沒禮貌。曲陌照著曲越的腦殼就是一巴掌,全然不似方才溫潤的模樣,叫jiejie。

    她都沒我大,叫我哥哥還差不多!曲越圓睜著眼睛,差點就跳起來了。

    曲陌豈會不知他這弟弟一根筋,人家說年齡他只在意個頭,搖了搖頭後沒忍住又戳了記他腦殼,人家比你還大一歲,你哪來的臉自居哥哥?

    曲越張了張嘴,沒理可駁,可也不想叫一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人jiejie。

    螢草倒是無所謂,不過看到曲陌明明也沒多凶,就讓自己弟弟乖順得像只大貓,就覺得挺神奇的。

    螢草的好奇打量,在曲越眼裏就是看他笑話,於是趁著兄長不注意,就瞪了她好幾眼。

    螢草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卻也不落下風,回瞪回去。

    於是兩人頭次見面,莫名其妙就結了梁子,還是在曲陌不知道的情況下。

    之後曲陌留螢草在家裏吃飯,曲越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

    飯桌上,曲陌因怕螢草拘束,所以格外關照她些。

    曲越見自己喜歡的白灼蝦、燒雞翅都進了螢草的碟子,筷子都要掰斷了,仿佛螢草吃的是自己身上的rou一樣。

    曲陌見他眼睛瞪得銅鈴一樣,筷子戳著沒飯的碗底,拍了下他的手背,道:這碗跟你有仇?吃飽了就去書房把今日的帳本對一遍。

    曲越眼含怨念地看著自己兄長,心裏一陣叨咕。

    他哥再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哥了!哼!

    曲越意識到自己地位不保,哪可能乖乖地騰位置,硬是坐在位子上沒挪屁股。

    飯後一夥人閒聊,曲老爺和曲夫人都對螢草的經歷頗為感慨,覺得小小年紀白手起家也是不易,話裏話外不乏督促曲越向螢草看齊。

    曲越看螢草的眼神,就像畫本子裏孫猴子看待半路闖出來妖怪,怎麼就一來把他們家人全收買了?

    不就是會釀酒麼,有什麼了不起

    曲越滿腔不服氣地嘀咕,卻被身旁耳朵尖的曲陌聽了個正著。

    曲陌端著茶盞,悠悠地斜了下眼,曲越嘴巴一抿把嘀咕吞回去,雖然心中不見得多服氣,可面子上他也不敢胡來。

    天知道他哥那皮笑rou不笑可比他爹的雞毛撣子厲害多了。他哥一個笑容的背後,可能就是堆積如山的帳本和歷時一個月的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簡直是個披著綿羊皮的大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