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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詩會(2)

    

花朝詩會(2)



    揚州的春日竟是來的這樣早。

    一路上,挑著扁擔做買賣的、踏青趕路的,可謂遊人如織、絡繹不絕。

    傾城難得碰上如此熱鬧的集會,脫跳地如同一只兔子。

    賣糖人的、布偶的、小葫蘆的、炮竹的、還有耍猴和賽馬……

    一路上傾城走走停停,這看看那瞅瞅,葉凜之也由著她,並不趕時間。

    “這個,這個……”傾城指著前面的那匹馬,興奮地嚷嚷。

    “怎麼,還沒買夠還要買買上一匹馬?”葉凜之左眼皮脫跳,他的手裏可是左一包右一包拿滿了她買的小東西。

    “不,不是——”傾城咽下最後一口酸角,澀得滿臉抽到一起。

    “難看死了。”葉凜之擦去她眼角酸出的淚花,寵溺之中略帶幾分嫌棄。

    “王爺,我們贏上一局如何?”傾城眼中略帶狡黠,還沒等他有所反應,手中舉起兩個銅板,大喊一聲,“這裏,我們報名!”

    “他?”賽馬的掌櫃轉身一看,看著文質彬彬的精瘦少年,簡直不敢相信。

    “哎,我說公子,我這馬兒可烈得很,仔細你這瘦胳膊瘦腿的,我這小馬駒都能給你踩斷了哦!”

    “啊哈哈——”馬掌櫃的話讓人群中的下里巴人各個卯足了勁兒的嘲笑,“就是,你這細皮嫩rou的大少爺還是帶著小娘子去詩會鬥詩吧!哇哈哈——”

    葉凜之把傾城舉著銅板的手拿下去,轉而掏出一銀錠,“掌櫃的,這個夠嗎?”

    “這——”

    “若是我贏了,今晚上草死你!”葉凜之在傾城耳邊悄聲語道。

    這人!

    趁著馬掌櫃愣神之際,葉凜之徑直走向馬群,挑了一匹頭戴紅纓的黑馬。

    “傾城,記得押個大的!”

    “好嘞!”

    “口氣還不小,兄弟們,還等什麼?小白臉人傻錢多不要命,咱們還不撈一筆?”

    “是啊!押——”

    “押!”

    “小娘子,該你了,你家官人可是讓你押個大的呢!”

    錢銀都在葉凜之那,圍欄的閘門已關,她可不想跑到馬道上弄髒繡鞋。

    “我押這個——”說著她把脖子上那塊鳶尾花紋的古玉放在壓盤中。

    “這玉——”饒是這群大老粗裏也有幾個懂玉的行家,“價值連城啊——”

    “姑娘你這塊玉,可比他們押的那幾個子兒金貴太多了,你還是拿回去吧!”

    “掌櫃的,買定離手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再說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好!有氣魄!有膽識!”

    除卻葉凜之,來賽馬的無非是十裏八鄉的獵戶,囿於一方山川,怎可與千裏行軍之人比武。

    結果,毫無異議。

    “噯,你們可看清楚了,這銀子可進我兜裏了。”傾城一把抱過押盤,搜羅乾淨裏面的碎銀子。

    葉凜之下馬而歸,眼睛直直的看見這小妮子從破羅盤裏拿回那塊古玉。

    “你竟然把這塊玉押了去!”

    “可是你是戰神啊,區區賽馬而已,怎會難得過你?”看葉凜之臉色突變,傾城連忙拍上馬屁好言好語伺候著。

    “若是有個萬一呢?我告訴你,回去看我怎麼罰你。”葉凜之黑著臉,不由分說地搶過古玉,強硬的戴在她脖子上,“你記著,這塊玉就是你的命,玉在你在,玉碎香消。”

    葉凜之心裏存著氣,再沒由著她任性胡來,拉著她順著盤山的石徑,徑直向著山溪走去。

    越往上走,遊人越多。他們大多三五成群,花下嬉戲遊樂。既有輕吟小曲兒,又有歡聲笑語,好一派春日踏青賞花圖。

    只是跟著個大黑臉,傾城也無甚心情觀賞。

    半山腰上,有一平坦開闊之地,早早被人圍了起來。臺中之人盡是錦衣華服,非富即貴。

    “王爺大駕,有失遠迎!”花朝詩會就等著姍姍來遲的葉凜之,揚州的太守親自逢迎恭候。

    “王爺這邊請,請上座!”這官員一邊為葉凜之指路,一邊對著傾城說,“夫人請稍後,那邊有女子的聚會,夫人可去盡興玩耍。”

    “這……”傾城看著葉凜之,畢竟沒有他點頭,她哪也去不了。

    “去吧!”

    ……

    與男人們飲酒作詩談論古今天下不同,這富貴人家的婦孺聚在一起,則是賞紅撲蝶做花糕,祭花神乞求來年女兒家的好運氣。

    “燕子jiejie,你來追我呀!”

    “小蹄子,居然敢戲弄我,看我不把這滿樹的紅纓插滿你的頭上。”

    “楊二嫂子,再去取些水來,花糕硬著呢!”

    “石橋邊桃花開得正濃,讓姑娘們再去摘些,晚間老嫂子給你們熬桃花粥喝。”

    “哎呦,這是剛來的meimei吧,過來搭把手。”這群婦人倒不認生,叫了傾城過去幫忙。

    正午日頭正濃,嬉戲玩耍的少女帶著滿面的薄汗席地而坐。熱騰騰的花糕也由著婦人們一盤盤端上來。

    如花女眷們圍坐一圈,喝著桃花梅子茶,吃著花糕,說著東家長李家短的,倒也有趣兒的緊。

    “我們這裏邊啊,都是些相熟的。今兒個來了一位meimei,倒是臉生的很呐。”席間一位夫人盯了傾城好久,道出了心間疑惑。

    鵝黃的尊貴雲錦,略施粉黛的傾城之色,眾人雖未明說,心中也好奇著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咦,我也沒見過呢,你們快來看看誰認識這位meimei?”

    眾人均搖頭。

    “我剛才看見過!”這聲音是席間十二三歲的少女發出的,“來的路上,這位jiejie是跟著一個非常英俊的哥哥攜手而來。”

    英俊的哥哥?

    眾人均在腦子裏想著,席間哪一位能稱得上青年才俊。

    “大家看看這位meimei穿的衣裳,可是宮裝?”

    “可不是嘛!”

    “這就是宮裝,難怪那麼好看呢!”

    眼生的女子,穿著眾人都無法企及的宮裝,更是勾起了她們的好奇心。

    而傾城卻無比尷尬,都怪那人給她穿了勞什子的宮裝。這回倒好,她如坐針氈。

    “姐妹們,剛剛我丫鬟說,她看見這位meimei是跟著葉王爺一起來的。”

    “嗖——”這場合竟有短短的一秒停滯。

    葉王爺納了側妃,難道是公主?

    公主駕到,那她們還不提前得消息嗎?

    不是——

    那她是?

    宴席上,一婦人小聲叫來粗使的婆子。

    “王婆子,你成天見兒的在外采買閑晃,看看可認得這位主兒?”

    那婆子睜大眼一瞧,可不認得。

    “這…奴婢認得!她就是妓樓子裏的傾城啊!”

    “什麼?”這夫人一聽,驚得鬢釵叮噹亂響。

    戰神鎮南王妓院藏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有那膽子大的,把這兩人畫成畫本子呀春宮圖的,全揚州坊市間賣的甚是火熱。

    只是這些夫人們想也沒想到,畫本子裏赤身裸面的小娘子這回竟然直愣愣的坐在她們這些名門閨秀之中。

    向來出身尊貴的大家正宮是看不上這些cao皮rou生意的娼妓的。尤其是受了三從四德的教化,更是視妓子如蛇蠍妖怪。

    就算她是王爺的禁臠也不能夠。

    她傾城和她們這些正宮坐在一起。簡直是辱沒了她們尊貴的身份。

    “這年頭真是娼妓都騎到咱們頭上了   。”席間的婦人牙尖嘴利,登時看不上傾城,“我當她如姐妹,她卻瞞著身份,回去到那妓寨裏好跟她那群姐妹們炫耀,瞧瞧老娘也是能和全揚州數一數二的夫人們賞紅喝茶的。”

    “小小年紀,心思竟如此歹毒。”剛才還言笑晏晏的美婦,瞬間變了臉。

    “姑娘,你是娼,我等是良家子,自古便不同路。姑娘還是請便吧。”這等赤裸裸的送客,簡直就像在挖她的血一般。

    傾城黯然,獨自尋了一靜謐之處,靠在早櫻樹下,看這流觴曲水,看這落英繽紛。

    榮也好,辱也罷。

    他賜予她的,她必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