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佔有（8）

    新春佳節，鞭炮聲呈祥，家家戶戶張燈結彩。

    徐丹穎貼完最後一張春聯，朝徐林昭眨眼求誇，徐林昭疼她，朝她豎起大拇指。

    菜色上齊，徐明遠還沒回來，父女沒有一同返鄉，徐林昭對徐明遠已經有點不高興了，但怕徐丹穎往心裡去，索性不提。

    徐林昭本來不想等，但徐丹穎覺得他們的年夜飯不過才三個人，要是不算上徐明遠，就和平時他們祖孫吃飯一樣。

    新的一年，總還是要有點不一樣。

    「我們再等等吧。」

    徐林昭沒辦法，找話題，「今年怎麼這麼晚回來？在電話中不是跟我說隔兩天嗎？」

    徐丹穎擺盤的動作停了停，接著笑道，「奶奶不是讓我多和朋友玩在一起嗎？」

    「有對象了？」

    「奶奶，妳到底多怕我沒人要？」

    「我是擔心妳一個人。」徐林昭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很多事看很開了。「人會老，也會寂寞，一個人會胡思亂想。找個伴分擔，總不會虧。」

    「奶奶，妳不怕我遇到不好的人，反而讓自己的生活更糟？」

    「我們丹這麼善良，還生得漂亮，不會碰見不好的人呢。」徐林昭說得篤定。

    徐丹穎輕笑，沒有任何想法。

    徐林昭畢竟還是老一輩的人，多少相信鬼神之說，認為善有善報，壞事做盡的人死後會下地獄，做好事必定有福報。

    徐丹穎秉持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態，並不鄙視宗教信仰。

    只是，她在自己是好人這點，始終存疑。

    「趁奶奶還在的時候，我替妳把把關，只要我們丹喜歡，奶奶都會試著去了解。」徐林昭說，「大家都年輕過，衝動和意氣用事，誰沒有？」

    「奶奶也覺得對於第一次談戀愛的人，果然很多都是衝動造成的吧。」

    「有人跟妳告白了？」

    徐丹穎停頓片刻，她並不是第一天被表白，相對而言，對於這種尷尬的情境，她駕輕就熟。「奶奶，那時候的媽媽到底是怎麼認定爸爸就是她想過一輩子的人？」

    徐林昭聳肩，「妳奶奶我都覺得受寵若驚了。」她嘆了一口氣，「只能說傻人有傻福吧，妳爸就是個死心眼的人，凡事較真，說話也不懂得看場合，這點讓他得罪不少人。當時老師甚至還打電話來關切，委婉的告訴我他有可能是亞斯伯格症，不過那時工作忙，家裡也沒什麼額外的錢，最後也不了了而知。」

    徐丹穎笑出聲，「媽媽肯定很辛苦吧。」後來的徐明遠，始終如一，甚至淺移默化至她身上，讓她對很多事都緊拽著不放。

    從不放過自己。

    徐林昭卻搖頭，「我倒不這麼認為，雖然我不是他們，也沒有資格替他們發言，但有時由旁人來看，很多事才看得清楚。」

    「我不是護著自己的兒子，只是我也是看著他長大，多數時候我們做父母的只能引導，並無法根除或是掌控孩子本身，但如果這就是他，何須強制他成為別人眼中的普通人。」

    「何況普通和特別的界定不過是少數服從多數，如果他和所有人都一樣，我就找不到他了。」隔著飄渺燈火，徐林昭看著對桌的徐丹穎，時光流轉，屋內的擺設未曾變動，好似她也從未離開，與女人相似的五官，眸色鑲滿星點，熠熠生輝。

    「這是妳媽第一次見我時，跟我說的。」

    徐丹穎輕應了一聲，「她確實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她好像總是這麼樂觀。」她有時都有點遺憾，溫桐生她的時候怎麼忘記給她一點豁達。

    「怎麼突然說起這事？遇上了？」徐林昭好歹也是歲數臨百的人，「這幾天就是和他在一起吧。」

    見徐丹穎沒話，知道她這孫女什麼心事都藏在心裡，只說別人愛聽的話。

    「妳不用擔心奶奶會反對，我們丹喜歡的人，我絕對放心，反倒是妳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奶奶。」

    徐丹穎笑了出來，忍不住吐槽，「奶奶，妳那年代的風氣和我們差多了。」

    自從那天後，他們沒再聯絡了。

    可以說是不歡而散，也可以說是好聚好散。

    很多不知所措，徐丹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程尋做事向來由著當下情緒決定，徐丹穎剛開始常想，他這麼衝動，生活如何條理有序？

    後來兩人處了一陣子，她才發現，程尋很能打理生活，反之，感情對他來說太陌生了，他就像牙牙學語的嬰孩，遇到不合心意的事，就用自己的方式吵鬧。

    「程尋，你喜歡我嗎？」

    男人看著她。

    在徐丹穎意料之中。

    「你只是想藉由這個稱謂，理所當然的佔有我。」徐丹穎不同，「可是然後呢？我們要這樣處一輩子？程尋，你遲早會膩了我，而我只會更不喜歡你。」

    她和程尋的感情經驗確實建立在相同的起跑點，差別就在於，徐丹穎太懂得渴求的心情，以及最後的走投無路。

    所以她清楚程尋此舉，背後的緣由。

    徐林昭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徐丹穎趕緊拾起笑容，「現在的我們，即便沒有愛，也能做最親密的事，大多都是速食愛情。」

    來得快，去得也快。

    徐林昭忍不住皺眉，「我就不明白有些人在想什麼，身旁的伴一個換一個，這麼沒定性，還有那種劈三四腿的。前幾天，上面那戶人家的兒子，趁著老婆懷孕時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老婆氣得要打掉孩子，估計之後也是離婚的路。」

    門外傳來引擎靠近的聲音，輪胎壓過碎石，震落了庭院葉梢上垂掛的水珠，在冷峭的冬夜格外清晰。

    徐丹穎摳了摳指緣，聽見徐林昭冷言，「全部人就等他一個，還真以為我們是他下屬，就等他來發號施令。」

    大門未關實，她聽見大黑渾厚的吠叫聲，男人沒有卻步，徐丹穎在大黑衝上前時，喊了一聲：「爸爸。」

    男人的衣著是肅冷的襯衫西褲，不知道是不是剛結束一場會議，而徐丹穎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站著的女人，他們是一同從計程車上下來的。

    司機大哥仍是同個人，朝徐林昭點了頭後，駕車離去的眼神帶著八卦。

    徐明遠瞟了門口一眼，歲月只在他眼角落下些許的紋路，以及稍微發白的鬢角。他身形高瘦，無明顯的肚腩和贅rou，穿起白袍意外合適修身。徐丹穎曾聽剛入院的護理師討論起他，徐明遠是屬於成熟的那種帥。

    與程尋的年輕氣盛不同，而是擁有中年人的內斂和沉穩，社會的歷練讓男人處變不驚，正好安撫了剛出社會的那些小女孩的惶恐不安。

    徐丹穎的視線落在他身後明顯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

    徐明遠淡淡的應聲，目光沒有逗留，移向徐林昭。「媽，我回來了。」他簡潔扼要，「這是我這期帶的學生，今天跟我一起值班，父母都在國外，我待會吃完飯還得回醫院，就順便帶她過來吃頓飯了。」

    徐林昭蹙眉，看徐丹穎戰戰兢兢的杵在原地，大過年的她也不想多說什麼，說了一句：「回來就好，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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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春佳节，鞭炮声呈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徐丹颖贴完最后一张春联，朝徐林昭眨眼求夸，徐林昭疼她，朝她竖起大拇指。

    菜色上齐，徐明远还没回来，父女没有一同返乡，徐林昭对徐明远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但怕徐丹颖往心裡去，索性不提。

    徐林昭本来不想等，但徐丹颖觉得他们的年夜饭不过才三个人，要是不算上徐明远，就和平时他们祖孙吃饭一样。

    新的一年，总还是要有点不一样。

    「我们再等等吧。」

    徐林昭没办法，找话题，「今年怎麽这麽晚回来？在电话中不是跟我说隔两天吗？」

    徐丹颖摆盘的动作停了停，接着笑道，「奶奶不是让我多和朋友玩在一起吗？」

    「有对象了？」

    「奶奶，妳到底多怕我没人要？」

    「我是担心妳一个人。」徐林昭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很多事看很开了。「人会老，也会寂寞，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找个伴分担，总不会亏。」

    「奶奶，妳不怕我遇到不好的人，反而让自己的生活更糟？」

    「我们丹这麽善良，还生得漂亮，不会碰见不好的人呢。」徐林昭说得笃定。

    徐丹颖轻笑，没有任何想法。

    徐林昭毕竟还是老一辈的人，多少相信鬼神之说，认为善有善报，坏事做尽的人死后会下地狱，做好事必定有福报。

    徐丹颖秉持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并不鄙视宗教信仰。

    只是，她在自己是好人这点，始终存疑。

    「趁奶奶还在的时候，我替妳把把关，只要我们丹喜欢，奶奶都会试着去了解。」徐林昭说，「大家都年轻过，冲动和意气用事，谁没有？」

    「奶奶也觉得对于第一次谈恋爱的人，果然很多都是冲动造成的吧。」

    「有人跟妳告白了？」

    徐丹颖停顿片刻，她并不是第一天被表白，相对而言，对于这种尴尬的情境，她驾轻就熟。「奶奶，那时候的mama到底是怎麽认定爸爸就是她想过一辈子的人？」

    徐林昭耸肩，「妳奶奶我都觉得受宠若惊了。」她叹了一口气，「只能说傻人有傻福吧，妳爸就是个死心眼的人，凡事较真，说话也不懂得看场合，这点让他得罪不少人。当时老师甚至还打电话来关切，委婉的告诉我他有可能是亚斯伯格症，不过那时工作忙，家裡也没什麽额外的钱，最后也不了了而知。」

    徐丹颖笑出声，「mama肯定很辛苦吧。」后来的徐明远，始终如一，甚至浅移默化至她身上，让她对很多事都紧拽着不放。

    从不放过自己。

    徐林昭却摇头，「我倒不这麽认为，虽然我不是他们，也没有资格替他们發言，但有时由旁人来看，很多事才看得清楚。」

    「我不是护着自己的儿子，只是我也是看着他长大，多数时候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引导，并无法根除或是掌控孩子本身，但如果这就是他，何须强制他成为别人眼中的普通人。」

    「何况普通和特别的界定不过是少数服从多数，如果他和所有人都一样，我就找不到他了。」隔着飘淼灯火，徐林昭看着对桌的徐丹颖，时光流转，屋内的摆设未曾变动，好似她也从未离开，与女人相似的五官，眸色镶满星点，熠熠生辉。

    「这是妳妈第一次见我时，跟我说的。」

    徐丹颖轻应了一声，「她确实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她好像总是这麽乐观。」她有时都有点遗憾，温桐生她的时候怎麽忘记给她一点豁达。

    「怎麽突然说起这事？遇上了？」徐林昭好歹也是岁数临百的人，「这几天就是和他在一起吧。」

    见徐丹颖没话，知道她这孙女什麽心事都藏在心裡，只说别人爱听的话。

    「妳不用担心奶奶会反对，我们丹喜欢的人，我绝对放心，反倒是妳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儘管问奶奶。」

    徐丹颖笑了出来，忍不住吐槽，「奶奶，妳那年代的风气和我们差多了。」

    自从那天后，他们没再联络了。

    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也可以说是好聚好散。

    很多不知所措，徐丹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程寻做事向来由着当下情绪决定，徐丹颖刚开始常想，他这麽冲动，生活如何条理有序？

    后来两人处了一阵子，她才發现，程寻很能打理生活，反之，感情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孩，遇到不合心意的事，就用自己的方式吵闹。

    「程寻，你喜欢我吗？」

    男人看着她。

    在徐丹颖意料之中。

    「你只是想藉由这个称谓，理所当然的佔有我。」徐丹颖不同，「可是然后呢？我们要这样处一辈子？程寻，你迟早会腻了我，而我只会更不喜欢你。」

    她和程寻的感情经验确实建立在相同的起跑点，差别就在于，徐丹颖太懂得渴求的心情，以及最后的走投无路。

    所以她清楚程寻此举，背后的缘由。

    徐林昭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徐丹颖赶紧拾起笑容，「现在的我们，即便没有爱，也能做最亲密的事，大多都是速食爱情。」

    来得快，去得也快。

    徐林昭忍不住皱眉，「我就不明白有些人在想什麽，身旁的伴一个换一个，这麽没定性，还有那种噼三四腿的。前几天，上面那户人家的儿子，趁着老婆怀孕时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老婆气得要打掉孩子，估计之后也是离婚的路。」

    门外传来引擎靠近的声音，轮胎压过碎石，震落了庭院叶梢上垂挂的水珠，在冷峭的冬夜格外清晰。

    徐丹颖抠了抠指缘，听见徐林昭冷言，「全部人就等他一个，还真以为我们是他下属，就等他来發号施令。」

    大门未关实，她听见大黑浑厚的吠叫声，男人没有却步，徐丹颖在大黑冲上前时，喊了一声：「爸爸。」

    男人的衣着是肃冷的衬衫西裤，不知道是不是刚结束一场会议，而徐丹颖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站着的女人，他们是一同从计程车上下来的。

    司机大哥仍是同个人，朝徐林昭点了头后，驾车离去的眼神带着八卦。

    徐明远瞟了门口一眼，岁月只在他眼角落下些许的纹路，以及稍微發白的鬓角。他身形高瘦，无明显的肚腩和赘rou，穿起白袍意外合适修身。徐丹颖曾听刚入院的护理师讨论起他，徐明远是属于成熟的那种帅。

    与程寻的年轻气盛不同，而是拥有中年人的内敛和沉稳，社会的历练让男人处变不惊，正好安抚了刚出社会的那些小女孩的惶恐不安。

    徐丹颖的视线落在他身后明显与她年纪相彷的女孩子。

    徐明远淡淡的应声，目光没有逗留，移向徐林昭。「妈，我回来了。」他简洁扼要，「这是我这期带的学生，今天跟我一起值班，父母都在国外，我待会吃完饭还得回医院，就顺便带她过来吃顿饭了。」

    徐林昭蹙眉，看徐丹颖战战兢兢的杵在原地，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多说什麽，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