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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桐花(9)

    

第四章 桐花(9)



    雪白的紗簾隨風飄揚,偌大的禮堂桐花簇擁,世界一片純潔安寧,宛如夏季的一場漫天大雪,然而人們卻身披沉重的黑,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小女孩是第一次穿黑裙,以往她的媽媽總是把她打扮得繽紛,尤其偏愛明亮的白色。「我們寶貝穿白色最好看了,像小仙女一樣,我們拍張照給爸比看。」

    她乖巧的站在一旁,轉著與大廳中央的肖像一樣水靈的眼,她看著會場中央幾乎哭得要斷氣的老婦人,她一定是很痛才哭成這樣的。

    小女孩想起自己有天在廣場上摔跤,擦破手皮,劃傷膝蓋,她當下也是哭得驚天動地。

    年輕女人小跑上前,揚起的裙襬在藍天下開了花。「我的寶貝啊,怎麼了啊?很痛嗎?媽咪給妳呼呼,好嗎?」

    小女孩癟著嘴,豆大的眼淚頻頻滾落,伸長了肥短的手要討抱。「嗚嗚??媽咪,我痛痛,我不要走路了。」年輕女人沒有主動抱她,反而是蹲下來與她對視。

    她伸出乾淨的手,用拇指抹開她的眼淚,小女孩還是哭鬧。「媽咪以前也是這麼愛哭,一點不順心的事就哭,妳爸比一開始就是這麼頭疼吧。」她似是自言自語,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的抹乾小女孩臉上的淚花,「可是嫁給妳爸比之後反而不怎麼哭了,因為知道今後的我們是一體的,我要是還這麼愛哭的話,他只會更累,媽咪很愛他,想要保護他。」

    兩歲的小孩子不懂這些,只知道自己很痛,痛得想要人抱。她晃著髒兮兮的手,哭得歇斯底里,耳邊傳來年輕女人溫柔的囑咐,「寶貝,以後如果真的很想哭的話,記得,別在愛妳的人面前,他會比妳更痛。」

    初冬嚴寒,徐丹穎是被外頭狂嘯的風聲吵醒,室內的暖氣很足,她的背甚至出了一身汗,她睜眼,眼角有些酸,昏暗的空間,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黑夜。

    她剛想翻身找手機,摸到腰上擱著一隻手,徐丹穎人都清醒了。

    不對啊??她昨天好像和程尋在一起的。

    後來呢?

    她側身,那人將自己埋進鬆軟的被窩,只微微露出半邊的肩膀線條,上頭殘有淺淡的吻痕,空氣中漂浮著熟悉的氣味,她登時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她這種反應好像也不太對。

    她輕輕掀開蓋在男人頭上的棉被,視線朦朧,卻依稀能描繪出男人深邃的五官,程尋半張臉都埋在她睡的枕頭,明明是雙人床,這個男人硬是擠到她的位子來,貼著她睡,難怪她覺得熱。

    徐丹穎難得不想動,乾脆轉身仔細端詳他的模樣,說實在,他們親密了這麼多次,卻沒有一次好好看著他。高挺的鼻梁,濃長的睫毛,連皮膚都比女孩子細緻。

    她難得賴床了一小時,中途還睡了過去,最後實在是太熱了,她起身,輕手輕腳的移開他的手下床洗漱。她在客廳找到自己的包包,拿出手機時才發現已經沒電了。

    時間還早,她在客廳待了一會兒,打算等程尋起床再走,畢竟他昨晚沒把她扔在路邊而是帶回家,的確該當面道謝。

    等待的期間還翻了程尋丟在桌上的國考題庫,他的註記都是英文草寫,輕描淡寫的字跡,與他冷薄的性格還挺相像的。

    約莫快中午,徐丹穎覺得再等下去不是辦法,她下午有課。

    於是,她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便自行開門走進他的臥房。滿屋暗色,暖氣開得強,她都覺得要悶死人了,然而床上攏起的被團下,男人睡得無知無覺,「程尋?」

    她走近。

    男人沒動靜,徐丹穎愈想愈不對勁,主動掀開棉被,昏暗中她看見男人的額頭鋪滿薄汗,感受到外頭的涼意,他咳了兩聲,胸腔震出的聲響都是沙啞。

    「程尋?醒了嗎?」

    她伸手去探他的體溫,高得嚇人,她起床時,以為那是被棉被捂熱的。「你發燒了。」徐丹穎猜,可能燒了一整晚,昨天和他親密時,就有注意到他高於常人的體溫,但那時程尋要的兇猛,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起來,我們去看醫生。」

    男人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有,總之沒什麼反應,徐丹穎蹲在床沿搖了他的手臂,「程尋?」

    「別吵。」他的聲音沉啞,像是塞進一團砂石,光聽都難受,他棉被一蓋又繼續睡了。

    徐丹穎拿他沒辦法,本來不打算勉強他,但仔細一想,每回兩人做完,都是他在照顧她,老實說,他也大可不必管她。

    她果斷走至落地窗邊,伸手扯開厚實的窗簾,熾熱的陽光零零碎碎的灑了一地,打擾了男人的睡眠。

    徐丹穎感到周身一冷,男人微微瞇了眼,抬臂壓眼,「拉上!」發啞的嗓子將他的氣勢幾乎削弱了一半,他又低咳了幾聲。

    「快點起來了,待會診所就要休息了。」徐丹穎順手關掉暖氣,這男人居然都開到三十度了,簡直是暖爐了。「今天不用回學校嗎?」

    見程尋不回,似乎就打算裝死矇混過去。

    徐丹穎不惱,就站在床邊說,「期末考不是要到了嗎?身體不顧好,考試就先落人於後了,要是沒畢業怎麼考國考呢?」

    「咒我的話倒是說得很順。」程尋起身倚著床頭,平實的胸膛微露,肩頸線條俐落,神情卻疲倦懨懨,他偏白,這會兒活脫脫像個病美男。

    就是脾氣還是很差。

    「我沒有。」

    女人身後座落著大片的陽光,光暈描繪著她娉婷裊裊的身形,紮起的鬆散馬尾像條蜿蜒金河披在她身後,空氣載浮著茉莉花香,混雜著他的氣味。

    他仰頭,微微轉著脖頸,並不喜愛光亮,卻喜歡這女人站在明亮處的樣子,改天應該這樣做上一次。

    徐丹穎不知道他大爺還有心情盤算這等齷齪事,手一伸,「手機借我。」

    他挑眉,似笑非笑,「現在還得查勤了?」

    「我的手機沒電了,替你先預約門診。」

    程尋沒應。

    徐丹穎以為他還是堅持己見,蹙著眉,連帶聲線都有點軟,「程尋,再拖下去會更嚴重。」

    男人抵了抵牙槽,「不去。」轉身躺回去的同時他忍不住重咳了幾聲。

    徐丹穎扯住他的棉被制止他,這男人生起病來簡直像孩童。「程尋,看個醫生不會要你命。」這一來一往,她的力氣也還是沒贏過男人,轉瞬間人就隔著棉被跌坐在他身上。

    程尋無辜,「徐丹穎,妳怎麼這麼急色?我都難受了,妳還想上我?」

    「喂我??」徐丹穎跨坐在他身上,張著嘴,一時半刻竟也說不上話來。

    最後,她實在懶得跟他說,伸手就去找他的手機,程尋不給,兩人就在床上扯成一團,徐丹穎不如程尋矯健,次次撲空,那個臭不要臉的,還在中途摸了她的胸和腰。

    「真軟。」

    簡直要被他氣死。

    男人斜靠在床邊,慵懶的側頭,臉色蒼白,但說話還是透著那股散漫勁兒,「看妳這麼擔心,要不我傳染給妳吧,我就能好了。」

    擔心,她才沒有。

    「我不管你了,你不去就算了,我要走了。」

    她才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身後的男人狠咳了幾聲,像是快把心肺都咳出來了。

    徐丹穎嚇住,想起戴思嵐曾說程尋的身體不是很好,多半都是自己折騰出來的,上大學離家後,更沒人管他,經常把自己搞得一身病痛。

    「你看,都這樣了,還不去看醫生。」徐丹穎蹙眉,走上前拿過他的手機,這回程尋倒沒反抗,「是不是很不舒服?你剛就不該和我鬧。」

    她說著,餘光瞄見他安分靠上來的模樣,徐丹穎下意識的貼向他,讓他的腦袋找到重心,擱在她的腰腹,她就一邊搜尋診所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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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纱帘随风飘扬,偌大的礼堂桐花簇拥,世界一片纯洁安宁,宛如夏季的一场漫天大雪,然而人们却身披沉重的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小女孩是第一次穿黑裙,以往她的mama总是把她打扮得缤纷,尤其偏爱明亮的白色。「我们宝贝穿白色最好看了,像小仙女一样,我们拍张照给爸比看。」

    她乖巧的站在一旁,转着与大厅中央的肖像一样水灵的眼,她看着会场中央几乎哭得要断气的老妇人,她一定是很痛才哭成这样的。

    小女孩想起自己有天在广场上摔跤,擦破手皮,划伤膝盖,她当下也是哭得惊天动地。

    年轻女人小跑上前,扬起的裙襬在蓝天下开了花。「我的宝贝啊,怎麽了啊?很痛吗?妈咪给妳呼呼,好吗?」

    小女孩瘪着嘴,豆大的眼泪频频滚落,伸长了肥短的手要讨抱。「呜呜??妈咪,我痛痛,我不要走路了。」年轻女人没有主动抱她,反而是蹲下来与她对视。

    她伸出乾淨的手,用拇指抹开她的眼泪,小女孩还是哭闹。「妈咪以前也是这麽爱哭,一点不顺心的事就哭,妳爸比一开始就是这麽头疼吧。」她似是自言自语,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抹乾小女孩脸上的泪花,「可是嫁给妳爸比之后反而不怎麽哭了,因为知道今后的我们是一体的,我要是还这麽爱哭的话,他只会更累,妈咪很爱他,想要保护他。」

    两岁的小孩子不懂这些,只知道自己很痛,痛得想要人抱。她晃着髒兮兮的手,哭得歇斯底里,耳边传来年轻女人温柔的嘱咐,「宝贝,以后如果真的很想哭的话,记得,别在爱妳的人面前,他会比妳更痛。」

    初冬严寒,徐丹颖是被外头狂啸的风声吵醒,室内的暖气很足,她的背甚至出了一身汗,她睁眼,眼角有些酸,昏暗的空间,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黑夜。

    她刚想翻身找手机,摸到腰上搁着一隻手,徐丹颖人都清醒了。

    不对啊??她昨天好像和程寻在一起的。

    后来呢?

    她侧身,那人将自己埋进鬆软的被窝,只微微露出半边的肩膀线条,上头残有浅淡的吻痕,空气中漂浮着熟悉的气味,她登时鬆了一口气,又觉得她这种反应好像也不太对。

    她轻轻掀开盖在男人头上的棉被,视线朦胧,却依稀能描绘出男人深邃的五官,程寻半张脸都埋在她睡的枕头,明明是双人床,这个男人硬是挤到她的位子来,贴着她睡,难怪她觉得热。

    徐丹颖难得不想动,乾脆转身仔细端详他的模样,说实在,他们亲密了这麽多次,却没有一次好好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浓长的睫毛,连皮肤都比女孩子细緻。

    她难得赖床了一小时,中途还睡了过去,最后实在是太热了,她起身,轻手轻脚的移开他的手下床洗漱。她在客厅找到自己的包包,拿出手机时才發现已经没电了。

    时间还早,她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打算等程寻起床再走,毕竟他昨晚没把她扔在路边而是带回家,的确该当面道谢。

    等待的期间还翻了程寻丢在桌上的国考题库,他的註记都是英文草写,轻描淡写的字迹,与他冷薄的性格还挺相像的。

    约莫快中午,徐丹颖觉得再等下去不是办法,她下午有课。

    于是,她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便自行开门走进他的卧房。满屋暗色,暖气开得强,她都觉得要闷死人了,然而床上拢起的被团下,男人睡得无知无觉,「程寻?」

    她走近。

    男人没动静,徐丹颖愈想愈不对劲,主动掀开棉被,昏暗中她看见男人的额头铺满薄汗,感受到外头的凉意,他咳了两声,胸腔震出的声响都是沙哑。

    「程寻?醒了吗?」

    她伸手去探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她起床时,以为那是被棉被捂热的。「你發烧了。」徐丹颖猜,可能烧了一整晚,昨天和他亲密时,就有注意到他高于常人的体温,但那时程寻要的凶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起来,我们去看医生。」

    男人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有,总之没什麽反应,徐丹颖蹲在床沿摇了他的手臂,「程寻?」

    「别吵。」他的声音沉哑,像是塞进一团砂石,光听都难受,他棉被一盖又继续睡了。

    徐丹颖拿他没办法,本来不打算勉强他,但仔细一想,每回两人做完,都是他在照顾她,老实说,他也大可不必管她。

    她果断走至落地窗边,伸手扯开厚实的窗帘,炽热的阳光零零碎碎的洒了一地,打扰了男人的睡眠。

    徐丹颖感到周身一冷,男人微微眯了眼,抬臂压眼,「拉上!」發哑的嗓子将他的气势几乎削弱了一半,他又低咳了几声。

    「快点起来了,待会诊所就要休息了。」徐丹颖顺手关掉暖气,这男人居然都开到三十度了,简直是暖炉了。「今天不用回学校吗?」

    见程寻不回,似乎就打算装死矇溷过去。

    徐丹颖不恼,就站在床边说,「期末考不是要到了吗?身体不顾好,考试就先落人于后了,要是没毕业怎麽考国考呢?」

    「咒我的话倒是说得很顺。」程寻起身倚着床头,平实的胸膛微露,肩颈线条俐落,神情却疲倦恹恹,他偏白,这会儿活脱脱像个病美男。

    就是脾气还是很差。

    「我没有。」

    女人身后座落着大片的阳光,光晕描绘着她娉婷袅袅的身形,扎起的鬆散马尾像条蜿蜒金河披在她身后,空气载浮着茉莉花香,溷杂着他的气味。

    他仰头,微微转着脖颈,并不喜爱光亮,却喜欢这女人站在明亮处的样子,改天应该这样做上一次。

    徐丹颖不知道他大爷还有心情盘算这等龌龊事,手一伸,「手机借我。」

    他挑眉,似笑非笑,「现在还得查勤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替你先预约门诊。」

    程寻没应。

    徐丹颖以为他还是坚持己见,蹙着眉,连带声线都有点软,「程寻,再拖下去会更严重。」

    男人抵了抵牙槽,「不去。」转身躺回去的同时他忍不住重咳了几声。

    徐丹颖扯住他的棉被制止他,这男人生起病来简直像孩童。「程寻,看个医生不会要你命。」这一来一往,她的力气也还是没赢过男人,转瞬间人就隔着棉被跌坐在他身上。

    程寻无辜,「徐丹颖,妳怎麽这麽急色?我都难受了,妳还想上我?」

    「喂我??」徐丹颖跨坐在他身上,张着嘴,一时半刻竟也说不上话来。

    最后,她实在懒得跟他说,伸手就去找他的手机,程寻不给,两人就在床上扯成一团,徐丹颖不如程寻矫健,次次扑空,那个臭不要脸的,还在中途摸了她的胸和腰。

    「真软。」

    简直要被他气死。

    男人斜靠在床边,慵懒的侧头,脸色苍白,但说话还是透着那股散漫劲儿,「看妳这麽担心,要不我传染给妳吧,我就能好了。」

    担心,她才没有。

    「我不管你了,你不去就算了,我要走了。」

    她才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身后的男人狠咳了几声,像是快把心肺都咳出来了。

    徐丹颖吓住,想起戴思岚曾说程寻的身体不是很好,多半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上大学离家后,更没人管他,经常把自己搞得一身病痛。

    「你看,都这样了,还不去看医生。」徐丹颖蹙眉,走上前拿过他的手机,这回程寻倒没反抗,「是不是很不舒服?你刚就不该和我闹。」

    她说着,馀光瞄见他安分靠上来的模样,徐丹颖下意识的贴向他,让他的脑袋找到重心,搁在她的腰腹,她就一边搜寻诊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