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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试探

    

第一百零四章 试探



    桓军行进初时颇有艰难。

    军队行至兖州,汴水久未浚治,漕运不畅,影响粮草运输,又行到金乡时遇上干旱,水军遇到阻碍不能行进,这是第一个难关。

    桓猊召集部下商议,最后命庾真带人开凿河道引水,才令水军继续前进,最终顺利抵达黄河。

    而到黄河,渡河逆流之外又遇另一大问题,此地离建康中心太远,漕运不畅,倘若氐族早有准备,以坚壁清野之法应对,围困大军直至陷粮,那时还有什么力气北伐。

    一名部下游历大江南北,深谙各地气候,提议大军坚守河道,开通漕运并控制现有的粮草,直至明年夏日方才能进击。

    但这样一来,战事就要延后,等秋冬之时黄河水量下降,天气干旱,江北又普遍早早降温,这般恶劣情形之下,又不易拖延到明年。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桓猊下令大军驻扎,静心等待两日。

    终于在渡河之前,等到薛家带来充足的粮草,如此一来解决漕运问题,顺利进入黄河对岸,沿路有不少流民自发组成的队伍纷纷响应。

    氐军实力不容小觑,收买江北其他部族,联合起来对付桓军,一连三四个月,双方大小打了几场仗,各有胜负难分成败。

    桓军这边收复大半失地,士气正盛,只要与洛阳的主力军里外夹击,形成掎角之势,围困住氐族兵力,便是大捷。

    ……

    建康城中花雪纷纷落下,时近深秋,宫中传来一则喜讯,庾贵妃终于有孕了。

    皇上不是重欲之人,后宫美人算起来,还算不得比世家子弟的多,年近不惑,膝下只有几位公主,皇子也是有过,但尽夭折而亡,这次庾贵妃若是生下来一位皇子,有传便是封后之时,这对庾氏一门外戚而言意义重大,意味着皇子不仅是嫡子,更是嫡长子。

    庾家只是庶族,前些年,贵妃尚未嫁入中宫,遭其他出身世家的妃嫔奚落,庾氏一门作为外戚,唯恐惹得其他世家忌惮,夹着尾巴做人,只有一个庾真兼任徐兖二州刺史,在朝中有些地位,如今庾贵妃有孕,皇上自然要提拔外戚中几个翘楚。

    庾檀玄身为庾贵妃的兄长,又频繁进宫与皇上见面,自然拔得头筹,由原来的一介散职提拔为西曹掾,辅佐丞相分担政务。

    新官上任三把火,庾檀玄认为如今法度废弛,应任法裁物,遵从法家法度势三者的为政方针,行苛碎之政。

    何为苛碎之政,以法御下,崇上抑下这是手段,排抑豪强这是目的。

    庾檀玄此举侵犯世家高门的利益,必定怨气冲天,对想法儿对付他,但眼下他与世家们最要紧的是桓氏,暂时站在一条船上,笃定这些高门怒而不发。

    又在皇上的放权下,大刀阔斧整顿江左政务。

    先提拔两名庶族将领以抵抗氐族的名义出镇外出,抑制荆州周边,又任命宗室子弟为湘州刺史,而原先的刺史桓氏十郎与桓琨交好,却因私事被奏免。

    此举正是在压抑桓氏子弟。

    对于庾檀玄的野心,桓琨早有察觉,所以在桓猊北上时,同时将庾真调去,免得有兵变之嫌,如今庾檀玄又趁桓猊外出打仗,趁他在朝中单势之时,虽然阴险但摊在明面上,挑不出错。

    庾檀玄敢这么大胆,也在这乱世,有兵权才是王道,桓琨虽然位高权重,但手中无兵权,全都在桓猊手里,桓猊这趟北伐,几乎带走七成兵力,其余三分镇守荆州。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桓猊临走前,兄弟二人秘密交谈,留下一支军队,为的就是防江左事变,桓琨手中有兵。

    这股兵力便是桓猊多年来暗中训练的黑甲兵,流民组成,作战凶猛,可想而知一经出世,会引来多少哗然和猜忌。

    桓琨一直静观其变,他太过冷静淡定,反而超出庾檀玄的预想。

    ……

    书房内,阿虎正递上庾檀玄的请帖,一只蝴蝶刺来,一头扎在莲纹绣边的袖筒,画面美妙如丹青,芸娣伸出指尖轻轻一碰,微笑道:“看似乎庾檀玄忍不住了,明日我也想去见见他。”

    桓琨微微挑眉,芸娣忙道:“阿兄想哪里去了。”

    桓琨旋又浅浅一笑,芸娣轻拧他臂膀,“好啊,阿兄戏弄我。”桓琨哎呦一声,芸娣连忙拉起他袖管,“我没用力呀。”倏地腰间一紧,就被桓琨搂到怀里,她不觉睁大眼,就见他俯身低头,轻轻叼住她唇瓣,二人便脸贴脸挨在一起。

    芸娣双手环住他脖颈,往他鲜泽饱满的唇上轻轻咬一口,桓琨爱抚她小脸,狭眼满是清波流动的笑意。

    倏地外面传来阿虎的声音,“郎君,有事禀报。”

    阿虎站在门外垂首禀报,屋内二人立即分开,桓琨淡声道:“进来。”

    阿虎进屋,便见三娘子掩袖轻轻咳嗽,有端起案上的茶盅清润嗓子,又见郎君双唇鲜红,似有一层光亮,阿虎不敢多看,忙将要事回禀,桓琨听罢做出指挥,妥当之后便让他出去。

    阿虎却站着不动,关切道:“奴才见郎君面颊异常红润,可是要叫大夫来诊脉?”

    桓琨轻轻咳嗽一声,说不必。

    ……

    庾檀玄约在芙蓉园,此园是前朝丞相在江南购置的私宅,后代家族凋零,此处几经转手,最后被购入庾家名下,现如今,成了庾檀玄避暑纳凉的去处。

    园中所种植的不仅仅是芙蓉,一年四时,百花盛开,景象颇为灿烂繁盛。

    芸娣装扮成婢女,小步跟在桓琨身侧,不觉到了一处水榭亭子,亭上有匾,才知此亭叫思贤,庾檀玄正在亭中静坐,旁边有一唇红齿白的小仆从在煮茶,等走近了,才知小仆从是女扮男装,胸前两团rou鼓鼓的,衣领敞到锁骨下,隐约露出带水的吻痕和胭脂。

    见到桓琨来了,庾檀玄让婢女们退下,只剩下一个小仆从,二人对面坐定的,中间一张隐几,摆满茶具,小仆从端来两盏茶,分别捧给二人。

    庾檀玄道:“品茶有三点,新茶、甘泉、洁器为一;天气景色宜人为一;风流儒雅、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依我看只需一点,有丞相这般风流的人物作陪,便是无茶也清香。”

    桓琨道:“论泡茶精道的功夫,谁都比不得二郎精湛,在这方山水天地间,当真是怡情养性。”

    庾檀玄放下茶盅,“只怕不能赏久。”

    桓琨淡声道:“二郎何出此言。”

    庾檀玄抬眼深深看他,“难道二郎就不曾想过,这次北伐是否成败与否,皆是你们桓家的死期。”

    他话说的毒辣,似乎也是事实。

    倘若北伐成功,届时桓猊功高盖主,盖过的这位主子是皇上,更是其他被打压下去的世家,单单是一家,还不足以对抗桓氏,一旦结盟兵力强悍,形成众志成城之势,桓氏凶险。

    倘若北伐失败,桓猊铩羽而归,名声扫地加之兵力颓残,桓氏一族亦受牵连,实力大不如前。

    这还不算北伐期间,一旦桓猊出差错,江左这边定是要闹得腥风血雨,等他打退氐族班师回朝兵力疲软,正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要避开这些不利局面,除非桓猊主动交出权力,免去猜忌。

    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庾檀玄才说出这样的话。

    庾檀玄道:“依照都督的脾气,享受惯了风风火火的热闹,届时一遭冷遇,会做出什么乱举,丞相身为至亲,想必比谁都要清楚。江左子民无不受丞相的照拂,手心手背哪边rou多,丞相当想清楚了才是。”

    这个时候,桓琨的态度尤为关键,当一个人可能连累家族时,家族一般都会弃卒保车,维护大家的利益,倘若为了维护一个人惹众怒,族中子弟在朝中受冷落,排挤,直至驱除出去,一个家族的光耀也就到头。

    庾檀玄无非是这个意思,届时桓猊处境艰难,但桓琨还有一干桓氏子弟选择大义灭亲,还可以抽身。

    桓琨眼皮微掀,看向对面含笑而坐的庾檀玄,“良禽择木而栖,是人之本能,但檀玄也需知道,狡兔死走狗烹,没人能抽身其外,人生苦短,可惜了这一园子的美景无人可赏。”

    庾檀玄见收拢不成,也不失望,他此举本就是试探,试探桓琨在家族与兄长之间,到底选谁,现在有了答案,方便接下来行事了。

    庾檀玄含笑道:“日子尚久,丞相何必急在一时,慢慢想。”

    之后请桓琨在芙蓉园逛逛,芸娣跟随他身侧,她面容经过改换,丝毫不出挑,倒是庾檀玄无意扫了她一眼,旋又看向桓琨笑道,“丞相这边有如此佳人,当真是羡煞我也。”

    桓琨淡淡道:“二郎的身边人,亦是体贴。”

    庾檀玄眉梢一挑,“难得有缘,不如这样,我将身边的小仆从交换丞相的小婢女,如何?”说着就将小仆从一推,推到桓琨跟前。

    小仆从脚下绊了一跤,踉跄着要倒下去,正在眼前,桓琨客气扶她一把。

    小仆从忙道:“多谢丞相。”

    桓琨淡淡颔首,眼梢掠过一眼,正见庾檀玄忽然探手抓向他身边的芸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