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后盾
第五回 后盾
完美!简直堪称完美! 麓鸣儿站在床头柜前,从上至下,从左到右,几乎不放过任何角度,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那尊人体解剖模型。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尊模型,又立马缩了回来,脸上傻笑着,心中啧啧称奇,这模型甚至比她在洋神父那看到的还要逼真! 果然有钱就能得到最好的,不过让她吃惊的是,岑牧野这样庸俗的商人竟然也对解剖学感兴趣吗? 不可思议! 希望他不是一时新鲜把它当作可以随意更换的摆设,否则自己就不能每天看到这件精美的“艺术品”了。 心想着,这段时日可要好好讨好他,尽量要把这尊模型一直留在这里! 于是这晚,当岑牧野忙完应酬微醺地回到家中时,佣人便及时端上了一碗番茄葛根疙瘩汤。 岑牧野用勺搅了搅那一大碗浓郁的汤汁,疑惑地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佣人忙道:“这是麓小姐刚才亲自下厨做的,据她说番茄葛根能解酒,这面疙瘩能养胃,是再好不过的解酒汤了!” 岑牧野闻言,嘴角正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那汤还没喝,就已经暖到了胃里,心里…… 刚刚做完羹汤的麓鸣儿,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因为她听到了楼下汽车的声音,正思忖着一会儿要与岑牧野如何说起模型的事。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岑牧野才从楼下上来。他推开门,发现屋里还亮着灯,麓鸣儿也从床上坐起,闪着大眼便问他:“四哥,喝汤了吗?” 岑牧野边脱下外衣边点头道:“喝了,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阿娘教我的,四哥觉得好喝吗?” 岑牧野从看到那汤的第一眼起,便想到了小时候偷喝父亲醒酒汤的事来。那汤总是母亲来做的,如今她也会做了,他的心里很是感怀。 岑牧野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麓鸣儿,又觉得煞是可爱,于是点了点头,故意说道:“还成,比起娘来,还差一些。” 麓鸣儿垂下头,恹恹道:“嗯,回头我再琢磨琢磨。” 岑牧野刚要进浴室,又见她指着他床头边上的模型问道:“四哥,这模型做得真好,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 岑牧野这才明白她今晚大献殷勤的原因,看来也是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 这东西原本就是要送给她的,却没想到她还真的挺喜欢。但现下这样,也没法再说是自己特地买来给她的礼物,于是他便随口扯了个谎,“这东西是一个朋友送的,我也没什么用。你想要吗?送给你好了。” “真的吗?可以吗?四哥你舍得吗?不会反悔吗?”麓鸣儿闻言高兴得竟有有些语无伦次了。 岑牧野拿起那模型就塞给她,“我骗你干什么?说给你就给你了,怎么还可能反悔?” 麓鸣儿跟抱宝贝似的将那尊解剖模型搂在怀里,开心地对岑牧野说道:“谢谢四哥!往后我都给你做醒酒汤!” 岑牧野看她笑,他也笑了…… 从那以后,麓鸣儿每晚都会给他做醒酒汤,就连岑牧野没喝酒的时候,他都能喝上一碗暖乎乎的热汤,心中别提有多满足了。 而那尊解剖模型,也成了麓鸣儿每日捧着书本研究的对象。 这天,她又在屋里学得认真,全然不知岑牧野之前所说的那位亲戚已经来了…… 这位岑牧野提到的家中亲戚,便是从香港回来的辜太太。她名作方舒怡,是岑牧野姑母家的大女儿,这方舒怡从小便是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爽性子。这不,岑牧野刚出门不到一个小时,她便让和叔打电话,把他给叫了回来。 他才一进门,方舒怡便同佣人一道笑着迎了出来。 “阿野,没想到我真的回来了吧?”方舒怡还以为自己的出现应当会吓他一跳。 岑牧野却毫不惊讶地笑着说道:“我的亲表姐,我早猜到我一走,你准得耐不住性子跟着回来!” 方舒怡两手一叉腰,“嘿!你就不能表现得惊喜一点吗?虽说我是听了你的劝才回国的,但也足以证明了我的爱国热情啊!” 岑牧野摆手表示不同意她的观点,“表姐这话我可觉得不对了啊。其一,虽说香港如今还被那帮洋鬼子占着,但永远都是咱们中国人的,出香港回北平绝不能称之为‘回国’。” 方舒怡拍拍掌,颔首道:“这个错,我认!来,接着说其二。” “这其二嘛……”岑牧野摸了摸下巴,坏笑道:“你要说是因为爱国才回来的,我觉得不如说是爱夫心切才回来呢!” 方舒怡这回可不拍掌了,伸手直接拍在了他后背上,没好气道:“为他?那我可早就回来了!” 岑牧野这回去香港办事,顺道就去看了看这位久居香港的表姐。想当初岑牧野离家出走在外瞎混时,还在北平的方舒怡便没少接济他,后来她随着丈夫辜开羡嫁去了香港,两人才断了联络。 这回听说辜开羡因为香港公司的派遣又回到了北平,并且这些日子没少在外头花天酒地,岑牧野便有些为自家的表姐愤愤不平。但这种事又不好直说,他就只好借说如今形势的需要,希望她能够尽快从香港回来。 当时岑牧野便觉得她对自己的劝说已经有些动心,但没想过她居然过了这么些日子才回来,想来还是没能察觉出什么。 看佣人们已经上茶,岑牧野便把她拉到沙发前坐下,亲手端了茶送到她眼前。 “咳!我这不是一句玩笑么?知道你爱国,舍不得这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同胞们。怎么样,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想去哪家医院高就,用不用我帮你打个招呼?” 方舒怡接过茶,呷了一口,才说道:“好歹你表姐我在香港也是有名的主刀,难道北平的医院还有不抢的道理么?再说,我好不容易从工作的压力中解脱出来,先歇上俩月吧!” “歇着好,歇着好……”岑牧野笑着,若有所思道。 方舒怡一见便起了玩笑的心思,“若不是为了你那娃娃小媳妇儿,我也就不歇着了!” 这话一出,岑牧野猛地一下被水呛到,咳了几声,“什么娃娃小媳妇儿啊……表姐别乱说!” 方舒怡看他那样笑的更开心了,“都多大的人了,说到这个还是这副模样。你不是让我回来顺道给她补补医学课么?怎么,不需要啦?” “需要,怎么不需要?就是求表姐,往后别当着她的面一口一个小媳妇儿的,成不成?”岑牧野往她的杯子里又添了点水,十分诚恳地求饶道。 想不到从前对这“童养媳”避之不及的岑牧野,如今倒有点“妻管严”的意思,方舒怡捂嘴偷乐,“知道啦知道啦,在哪儿呢?让我先瞧瞧人呀!太久没见到了!” 岑牧野招了和叔过来,和叔便笑着上楼去请人。 当麓鸣儿身着霜色素衣眉眼含笑款款而来时,坐在沙发上的方舒怡见着这位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眼都看直了。 清静淡雅的气质,哪是在香港那种灯红酒绿的都市里能够见到的,“不俗不俗……”方舒怡立马迎上去拉过麓鸣儿的手,发自内心的满意这样的姑娘。 麓鸣儿其实不大认得方舒怡。她年少那会儿还在老家时,麓鸣儿还小,所以她这样没来由地热情和夸赞让麓鸣儿很是害羞。 她用眼睛去向岑牧野求助,而岑牧野却笑而不语。 方舒怡对这姑娘实在是心仪得很,拉着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摇头轻叹道:“怪不得啊怪不得……” 对于方舒怡的反应,岑牧野感到莫名的骄傲,他端着茶杯,他低头啜饮了一口,笑着问她:“这又怪不得什么呢?” 方舒怡瞠他一眼,“怪不得你会喜欢啊!这样的姑娘哪个见了会不喜欢?” “咳咳咳咳……”岑牧野又被茶水呛了个正着,连脸都咳红了。 麓鸣儿也是一样,脸上的绯色,都晕到了耳根,本来这些都是夸奖之辞,她却羞得不敢道谢。 方舒怡见她小脸透粉,更是喜爱,拍拍她的手温和说道:“我出来的早,你未必见过我,往后跟着阿野叫我表姐就好。阿野要欺负你啊,你也尽管对我说!”说毕,还恶狠狠地瞪了岑牧野一眼。 岑牧野无奈地笑着摇头,对这位直来直去的表姐,他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麓鸣儿抿唇偷笑,像是找到了后盾一样,对着方舒怡俏皮地眨了眨眼,甜甜说道:“谢谢表姐!” 这声“表姐”可真让方舒怡受用,她拉着麓鸣儿的手便是滔滔不绝地热聊。麓鸣儿在与她聊天的过程中也开始变得不再拘谨,尤其是当方舒怡说到医学方面的话题时,更像是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令她惊喜不已。 岑牧野看着逐渐热络起来的两人,心中又喜又惑。麓鸣儿平日那种清清冷冷的性子,怎么今天如此活跃了起来?这才与方舒怡见面不到十分钟,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那张小嘴就没停下来过。她与方舒怡这会儿说的话,都赶上了与他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时所说的话量了。 是他错看了她,还是她不愿与他多做交流呢? 思及此,竟无端地吃起方舒怡的醋来,他轻咳一声,想要打断她们的对话。 哪知她们拉着手起身,往楼梯方向走,都没看他一眼。 “走,咱们上你屋里说话,顺便看看你都在学些什么。” “嗯,表姐,我也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哈哈,是吗?以后每天我都来给你补课,学得不好我可要打手心哦!” “嘻嘻,那我一定好好学,绝不让表姐逮住罚我的机会!” 看着她们一路欢声笑语地走开,岑牧野又好笑又好气。 和叔见状,上前对他说道:“四爷,要开饭了,是不是让辜太太和麓姑娘先别上楼了?” “饿着她们好了!”岑牧野点了支烟,看似无奈却又在笑。 “哦。”和叔也十分配合地笑着假装应下。 岑牧野夹着烟虚点了点这只“老狐狸”,无奈道:“还是让人送上去吧,辜太太毕竟是客……”还有那丫头,这些日子好像又瘦了一些。早上搁在他身上的腿,感觉都细了一圈…… 哎,就她这样,哪还能饿着呢? PS: 今天的四哥,是爱国小愤青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