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 Moon1房客

    厨房的灯光有点暗，偏黄。

    老旧的抽油烟机疲惫地工作着，黄色的油渍浸入机身，给这台年迈的机器镀了一圈形状怪异的膜，它的工作效率看起来不那么尽如人意，以至于主人在开启机器的同时打开了厨房里的窗户，和抽油烟机一样，窗框周围的瓷砖缝隙里布满油渍，深得见了点褐色。

    中年男人关了火，放下铲子，突然想起、随口一提般说了句话。

    “徐年要来我们家住，住到高考结束。”

    正在切菜的少女停下了动作。

    她转过头，眼睛瞪圆，语气很是冲人，炮仗般嚷道：“为什么啊？他在自己家住的不是挺好？”

    似乎是对这样倨傲的态度习以为常，男人没有任何不适，把菜装盘，金明的语气可以说是相当平和，他解释着：“因为高三了啊，我看班级群里的好多同学都在附近找房子，你们班李扬mama嗐特意来问过我，我们小区有没有房源的。”

    “那这关我们什么事呢？”金月把刀放在一边，抱着胳膊。

    她的声音有点冷，森然地叫了声“爸”，继续说道，“他家那么有钱，随便租一个房子不就好了？我们除了地段好还有什么？学校旁边最老一批居民楼，马上就要拆迁了，又小又破，哪住的下他这尊大佛？！”

    “你这话怎么说的？”男人擦着汗，声音因为没有面对金月而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什么他们家我们家的哦，那可是你亲哥。”

    “呵。”金月冷笑一声，“他十岁就跟妈改嫁了，我可跟他一点都亲不起来。”姣好的面容因为突如其来的恨意变得有些扭曲。

    金明沉默了下去。

    金月把手环在胸前，声音扬起，以这样的态度面对父亲，不得不说是咄咄逼人。

    她说：“是，我知道只要那位肯主动跟你打个电话，你什么事都肯为她做，住个房子算什么，把你卖了都成——”

    “可、问、题、是……”

    “完全没必要啊！他那个后爹这么有钱，学校附近哪个好房子找不到？再说了，我们家又没有地方给他睡……”

    金明插话进来：“他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金月立刻骂了出来：“我艹。”

    金明转过头看着金月，“女孩子别说脏话”。

    表情有些无奈。

    “我说的是这个问题吗——我说的是，这件事就没必要！”

    “……”

    金明沉默地关上煤气，把锅放入水池，一切收拾好了，他才重新看着金月。

    女孩子瞪着眼睛。

    “你妈说这是徐年的意思。”

    金明如是说。

    2

    徐年搬来的那天晚上，是暑假的最后一天，金月当时正坐在椅子上吃西瓜。她盘起一只腿坐在椅子上，把对半切开的西瓜固定在腿间，一边看着手机上最新的综艺，一边叼着勺子转过头，看到了金明热情的背影。

    男人弯腰给门口的男孩拿行李，把他往房间的方向引，走得快了，三番五次转头，笑眯眯地讲着“房间在这边”、“我把床单被罩都换了”之类云云，殷勤至极。

    金月在心里冷笑，暗暗评价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徐年是老子呢。

    她看着从门口走来的男孩。

    五官和她有一点点相似，但看不太出来，男孩面冷，无表情的时候有点不近人情的感觉，他低头听着父亲讲话，刘海垂落，被他随意拨开拂到鬓角，因此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慢慢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他嘴角上扬，笑容打开五官，顷刻间俊朗非凡。

    他跟着金明进了房间。

    金月转过头，继续看手机上的综艺，等到她又挖了三四勺西瓜，金明才带着徐年从房间里出来，她听到金明叫她：“小月，哥哥来了你怎么还坐着，过来打个招呼啊——”

    金月只是坐着。

    金明有点尴尬，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但他并不是朝金月走去，而是走到了冰箱旁边，打开冰箱，从第二排把另一半西瓜拿了出来，想要递给徐年。

    “那是我的。”

    金月说。

    徐年和金明都朝她看了过来。徐年表情淡淡，金明看着她腿间吃到一半的西瓜，“你这不是有吗？”有点责怪的语气。

    金月点点头，“两个都是我的。”

    金明没理她，把冰箱那半块西瓜放在了徐年手上，转过头说了金月两句，“一个人哪吃的了那么多？”

    “明天吃。”

    “明天再给你买。”

    金月不说话了，她冷眼看着徐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夏天，没有开空调，窗外的风不显，房间里一阵闷热，金月穿的家居服很薄，吊带背心搭配超短裤，松松垮垮的。而徐年就正式多了，他刚从外面回来，黑色的长裤上穿了件白色的T恤，T恤外还套了件黑白粗条纹的衬衫，即便衬衫打开，T恤露出他的锁骨，他还是很热，额间汗水涔涔，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脖颈之间。

    “啧。”

    金月收回眼神。

    脸上还挂着嘲讽的表情，她看着视频自言自语，“大少爷跑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渡劫呐？”

    徐年抬头看着她。

    他没有接茬，而是对她伸出手，“勺子。”

    金月猝然站了起来：“自己没长手吗，你还要伺候是吧？爱哪去哪去，这里根本就不欢迎你。”

    她因为愤怒不受控制，往前倾了倾身，离徐年近了点。

    男孩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勺子，插入自己面前的半块西瓜。自然而然地挖了一勺，若无其事地吃到口里。

    还抿了抿。

    金月立刻向前去抢，捏着勺子的把用力往上拽，无奈力道无法抗衡，徐年在那头纹丝不动，只是挑眉看着她。

    金月高喊出声：“你有病啊！抢别人东西还这么有理了！”

    她在同时松了手，任勺子因惯性下陷，重重没入西瓜里。

    金明过来劝架，又拿了一个勺子放在金月手里，金月大力挥开，“不吃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闭，重重地一响。

    金明站在原地有点尴尬地挠头：“小月最近可能心情不太好……她平常不是这样的。”

    徐年的表情平静无波，他朝父亲笑了笑，很轻，一闪而过。

    “我知道。”

    他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