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

    七月十五，中元节，也是民间俗称的“鬼节”。

    流经华亭县的神屿河河边，白和玉正陪着妻子放河灯，祭奠先人。

    他一袭做工讲究的玉袍，于香灰和纸末弥散的夜风中长身而立，面秀眉清下一双星目里倒映着河面上的千百只莲灯，周身滋生出一股沉郁的气息，仿若正在缅怀着什么人。

    河对岸一个手提竹篮的少女呆愣愣望了他半晌，竟捏着丝帕抹起眼泪来。

    这时，目送莲灯远去的万氏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沉浸于悲情中的少女，清淡的神情间似透露出一丝讥讽。

    白和玉似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抬起左手，伸出修长如玉的指节虚扶了一下万氏，万氏回头，轻笼哀伤的细眉间染上一抹温情柔意，“多谢夫君！”

    二人相携着朝不远处的马车行去，一双璧人渐渐消失在雾气隐没的点点烛光中。

    白和玉心间还真记挂着一件事，不，应该是一个人，还是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一个女人，就在刚才万氏弯腰放河灯的时候，那女人从白和玉身后经过，白和玉分明察觉到她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他回过头，只见是一个身穿缟素的年轻少妇，长得娇媚无比，却孤身一人穿梭在人群中。

    白和玉心生好奇，看其身形，应该是新寡不久，但这样貌美又一身重孝的行走于市井之间，不会有些招摇吗？

    他捻着衣袖沉吟片刻，对万氏道：“你先回府去吧！我还有事要办。”说完叫停马车，临下车前只听万氏叮嘱小厮带上披风，白和玉回头朝万氏微微一笑，“你且安心，我办完事便回府去。”

    二人分离后，白和玉带着小厮另租了一辆马车朝刚才的神屿河河边返回，他在岸边立了片刻，便又见那身着缟素的年轻妇人出现在眼前。

    白和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近，他与万氏少年夫妻，举案齐眉多年，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洁身自好之辈，但也不会轻易拈花惹草，以免搅得后宅不得安生。

    这小寡妇迈着小脚扭着腰肢走到白和玉面前，怯生生行了一礼，然后缓缓开口，“不知这位公子可否见到一枚丁香耳环？”

    闻其声，娇柔得要滴出水来，只是刚死了丈夫哪儿来的闲心梳妆打扮插戴环佩？

    白和玉朝她粉嫩圆润的耳垂看去，小寡妇羞着粉面低头，露出一截从素衣中探出的玉颈。

    这等偷香渡情的伎俩，白和玉自然不陌生，他缓缓开口：“在下不曾见过。”

    小寡妇抬头，瞪着一双水润大眼，失望道：“是吗？”

    白和玉不紧不慢的再次开口，“不过在下倒是可以帮夫人寻找一番。”

    二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小寡妇在前引路，时不时回头顾盼，白和玉不紧不慢踱步，嘴角勾着一抹谑笑。

    谁想行至一处暗巷时，小寡妇停下脚步本想伸手拉白和玉，一只巨犬却横空冲到二人面前，冲着小寡妇狂吠不已。

    原来这小寡妇本是一只狐妖所化，凡人识不清楚她的真身，神犬一双利目却看的分明。

    狐妖慌乱之下现了原形，白和玉与身边的小厮俱是一惊，眼睁睁看着花容失色的妇人突然消失，脚下不远处多了一只雪玉的九尾狐妖。

    那狐妖被神犬堵得无路可逃，一双盛满惊惧的媚眼绝望中忽地看到了白和玉，然后一跃而起朝他扑来，妄图白和玉能救她一命。

    却不知白和玉早在她领自己走到无人之处时便时时提防，虽然女人化作狐妖在意料之外，但他手下的匕首却毫不犹豫地插入了她的心脏。

    一声凄厉的叫声在暗巷中响起，白和玉怔愣时神犬张嘴将只余一丝气息的狐妖叨起，跃上矮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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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卉是个孤女，小时由伯伯养大，六岁那年伯伯的儿子生病，伯娘便把她卖到了妓院，可她天生的黑肤色，又因为经常吃不饱饭，长得又黑又瘦又小。

    老鸨看不上她，贱买下来后扔到洗衣房里整日里帮姑娘们搓洗换洗衣物，这一洗便洗了整整十年。

    不久前，妓院里正当红的莲心姑娘找她麻烦，说是自己绣了粉藕的肚兜被人撕坏了，天知道是她哪位恩客干的好事，可她非一口咬定是乌卉干的。

    乌卉心说你那被窝整日里迎来送往，肚兜也不知沾染过几人之手，哪个稀罕去碰了？

    但她在这莺红院内受气受习惯了，并不着恼，该认错的认错，被掐几下出出气就掐几下，反正她无银钱去赔那什么肚兜。

    可不想这次倒了血霉，莲心的一位大恩客也问到了这个绣了粉藕的肚兜，说那是他最喜爱的一个肚兜，怪罪莲心弄丢了，便也没上莲心的房，甚至连莺红院也好一段日子没来了。

    那大恩客是华亭县知县白雪风的独生公子，名叫白和玉，生的一表人才，惹得城里众多小姐倾慕，娶妻之后风采依然不减，莲心暗地里也是倾心与他的。

    惹了这桩官司，莲心便要找乌卉出气，先是兜头朝她泼了一盆热水，而后又被她告到老鸨那里，罚了一顿棍棒吃。

    饶是做惯了粗活，乌卉也吃不消，昏昏沉沉地在柴房躺了大半个月。

    却不知那夜莺红院后墙外的巷子里发生了一起冤债，被白和玉杀死的狐妖狡猾至极，在命丧神犬前一刻，元神出窍藏到了伤重的乌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