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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樱(下)登阁无路魂归冥府,红樱有忿血染三途

我糟糠…”

    要说这无论是人是妖,女孩闹起性子来,真真就是一个不讲理;即便算来修行也有数百年,但心思却还和少女无异。而见妻子坐地抹泪,直骂负心汉陈世美,叶梦林哭笑不得,只能抱着她连声安慰;什么好言好语尽皆道尽,而这时候他也清楚自己是真冤枉了妻子,又是给她赔礼又是给她道歉,才哄的陈安萱破涕为笑。

    亲热过一阵后,看着静坐在桌子上的红樱,叶梦林不由得有些高兴:

    “既然不是偷来的,那就太好了。我看这人偶如此精致俏丽,如果拿去换钱,至少我们也不用再蜗居在如此龌龊阴暗地方了。”

    “不行!”只是听见丈夫的话,陈安萱却惊叫一声,连忙抱住红樱:“说什么也不行。我喜欢它,你要卖,就把我卖了吧。”

    见妻子小女儿脾气,叶梦林苦笑道:

    “安萱,你我费尽千辛万苦,修行不知几百年,更是有了大福缘才化为人属,但如此这样,日日靠拾荒过活,终究不是个办法啊?虽说曾是精怪之时寿命绵长,但如今为人,也不过百年好活…你想一辈子过这样日子吗?”

    听见丈夫的话,陈安萱似乎有所动摇,叶梦林继续说道:

    “先不说你我生活如何,如果光是在垃圾中寻找,那一辈子我们也没法报恩了。她让我们寻那名叫宋登阁的男孩,可是光日日夜夜和垃圾打交道,如今这些年头过去,就连一星半点线索也没;最起码将这人偶卖个好价钱,我们能换身衣裳,与普通人家打交道,才好报恩啊

    ?”

    话说至此,其中因由如何也已能知分晓了。原来,这陈安萱与叶梦林,本是一个狐仙,一个树精,而十几年前修炼正值瓶颈之时,恰巧遇见了离婚出走的尹云。尹云因家族原因,对神鬼怪异并无排斥,见它们二妖如此不易,再加上刚刚离家而去想结个善缘,便向天讨封,使它们终能修成正果,化为人形。二人如何感恩戴德暂且不提,这时尹云恰巧想起自己所带陨石项链,这是家传宝物本想留给儿子,奈何走的匆忙更兼心中悲痛,竟是将它给忘了。

    既然已经离开,尹云再不想回头,她清楚如果自己再见到宋登阁,定然会不忍留下,与那宋一品蹉跎岁月的。正因如此,她才将这项链托付给陈安萱与叶梦林,希望他们替自己寻找一个叫宋登阁的男孩,把项链交还给他;而按照尹云所说他们也来到了宋登阁所住城市,奈何初化人形还不敢妄用法术损了阴德,因此也只能拾荒谋生,一直寻找宋登阁未果直到今天。

    听见丈夫如此说话,陈安萱更不是知恩不报之人;虽然心中万分不愿,但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好。将这件事了了,你我也算是了却心愿一桩;不然总想着当年恩人托付未完,我睡觉都不踏实。”叶梦林有些欣慰的说道,当即便翻箱倒柜,去寻找干净纸张想将红樱包裹起来。

    而这样一寻,顺便就取出了尹云曾托付给他们的项链放在一旁。世事便是如此巧妙,在叶梦林搜寻之时,陈安萱倍感无聊;想到那项链精美,不由得想将它戴在红樱身上,做个换装玩耍取乐。当她将项链佩戴在红樱脖颈上之时,才发现竟然如此相合,本就绝美的人偶在首饰辉映之下更显艳丽;但下一刻,这条十几年未有如何变动的项链,竟然开始闪烁起刺目红光。

    “夫君,这…”

    看着红樱脖颈之上的项链异样闪烁,陈安萱不由得傻眼了,连忙去拉还埋头在橱柜里的叶梦林。而下一瞬间,那红光骤然大放,直逼得二人不得不扭过头去;等刺痛流泪双眸再次聚焦,他们才惊诧万分的发现刚才还只有人偶大小的红樱,竟然已变成了一个与常人无异的绝丽少女。

    似乎还未熟悉身体,红樱仍如人偶般机械摆动四肢;但很快她发现了自己并不像是人偶一样关节僵硬,而是皮肤柔软,肌腱已生,适应了一会,才不再做那有些瘆人姿态。至于说话对于她来说更是从未有过,但红唇刚启,如梦中般清脆声音立刻响起,焦急呼唤起爱人名字:

    “…登阁…登阁!”

    开始还被红樱吓了一跳,但毕竟他们二人也曾是妖仙,转瞬便也明白了尹云托付给自己的那项链效果应该就是将人偶化作真人。而听见她所呼喊名字,叶梦林更是惊喜:“姑娘你寻的那个登阁,可否姓宋?”

    美眸转来,红樱这才看见房间里还有两人。点了点头:“没错,他正叫宋登阁。”

    “啊呀!真是让我们好找!”陈安萱惊喜万分,抱着叶梦林又蹦又跳。寻了十几年未见的宋登阁,今天竟然这样阴差阳错找到,怎能让他们不喜笑颜开呢?

    两人闹过一阵,才跟不明所以的红樱娓娓道来。而红樱听见他们所说一切,知道竟然有如此缘分,便也将宋登阁之事讲与他们。

    “…原来如此。”叶梦林恍然大悟:“恩人知道她儿子寄情于人偶,便将这项链托付给我们交还于他,这样你们便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再不需要梦里相会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听了他们遭遇,陈安萱同样也为这对陪伴许久的人终于能够双宿双飞感到无比喜悦:“红樱,恭喜你了,马上我们就送你回去。这些年你们真是受了委屈,看来苍天有眼,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听见二人连声道喜,红樱更是心中甜蜜。

    过去自己并非人属,即便和宋登阁真心相爱,始终也要囿于外界种种;而现在自己能得奇遇,已与常人无异,那么便再无任何人能够阻拦了。无论是那欺负登阁的贾晴,还是让他久受委屈的混账父亲,等自己回去了…哼!有他们好看的。登阁心善,或许饶过他们也没准,但怎么说都不会允许他再与那贾晴在一起。这些年的他受尽委屈,自己也清楚登阁再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做个没有自我只受他人支配的工具。那就不再管这许多,我们就远走他乡,共度余生,曾经想给他生个孩子但却因为只是灵体原因而只是幻想,现在也尽可为之…一想到这里,过去的苦涩便无法盖过铺天盖地漫来的幸福感觉,让红樱只想现在就回去,给宋登阁一个大大的惊喜。本就明艳的粉颊因为遐想而染上了一抹樱色,仿佛在这破旧的蔽居中升起了一轮明月般;虽然陈安萱乃是狐仙所化亦是美女,但见到眼前红樱却也是自惭形秽。

    只是虽说她如此艳丽,但陈安萱却并不是贾晴那样善妒恶妇,只为她能和情郎终成眷属感到由衷喜悦,因此也是笑道:“红樱,以后要是你们喝喜酒,可不要忘了我和梦林啊。”

    “当然。如果不是二位,我恐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化得人形,而登阁亦要忍耐困苦直到那时;他本就非坚韧性子,这段时间已经是形吞憔悴,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想到这里,红樱更是感激万分,附身下拜;虽然陈安萱连忙拉住,但有那陨石项链在身她无伦法力还是力量都奇强无比,因此也只能看着她拜谢:“我真不知如何感谢是好…不仅救了登阁,更是能令我与他真正夫妻…”

    “快起来。”陈安萱有些羞愧,连忙将红樱扶起:“你能够化为人形,实际上功劳全属于恩人才对,我们两个不过传话跑腿,实在不敢当。”

    “不。”红樱却摇了摇头:“母亲将那吊坠托付给你们,你们如有异心尽可将其据为己有;更何况为了一个诺言,便肯荒废人生十几年寻找…你们的恩情,红樱铭记在心。”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见红樱感动垂泪,叶梦林连忙说道:“只要你能和宋登阁好好的过日子,我们两个就满足了,相信当年恩人托付给我们吊坠,所为的就是如此。我们现在就送你回去,好了却这桩心愿,从此之后天南海北,便任我们夫妻二人游览了。”

    奈何,这苍天便是如此将人作弄。

    红樱此时心中万分思念,毕竟已有半月未与宋登阁相会;她不由得甜蜜的想着,不知道到时候登阁看见自己俏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会是怎样惊喜,怎样难以置信。而她更是有些羞涩的想着,这些年虽然未少和登阁在梦中行男女之事,但毕竟也仅是神交而已,算不得真;而用不了多久,自己就真的能与他夫妻之实。如此甜蜜,她已期盼着日后美好,殊不知红樱心心念念的宋登阁,此时早已让贾晴和宋一品逼死,化作了一缕冤魂。

    世事无常,谁人能料?宋登阁尚在世之时,红樱不过一道灵体幽魂,二人只能梦中相会;如今红樱有了身体,宋登阁却已妄死入尘,人鬼身份相更。如果他的父亲未能那么冷血,如果贾晴未能那么咄咄相逼,如果当年的尹云没忘记将吊坠留给他,如果叶梦林夫妻能早些时日寻到宋登阁…也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的结局。奈何造化弄人,可能是上天注定,宋登阁和红樱这对阴差阳错所生的爱人,今生便无法如愿以偿。

    而红樱梦想中的一切美好,也因为短短的几个字瞬间便破为了泡影。房间中的电视一直开着,只是他们都没有在意;但很快,一则如同晴天霹雳般的讣告响起:

    “…x年x月x日,犬子宋登阁于家中自缢逝世…”

    “…今定于x月x日于xx殡仪馆举行葬礼…”

    “…谨此讣闻。”

    本还沉在少女心思之中,骤然听见如此可怕消息,红樱不由得惊叫出声,飞般的奔向了屏幕之前。她多希望这不是真的,但当她看见了“宋登阁”三个加黑的大字,还有明晃晃如同一把尖刀般的自缢身亡之时,心脏犹如被一只巨手攥住了一般,也不顾地上脏污会不会染了自己裙摆,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本来桃绯的粉颊霎时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就连未唇都病态般的苍白,那双水晶般的美眸更是无法置信的瞪大:

    “登阁…登阁?不可能…不…不可能…”

    “红樱!”

    一瞬之间,天堂变做地狱。陈安萱见红樱跌倒在地,连忙上前搀扶,强挤出一点笑意:“你…你先放宽心…万一是重名…”

    虽说如此,但他们三人心中也都清楚。宋登阁这名字本就没那么常见,再加上住在这周围,而且红樱所说他一向被父亲与恶妻逼迫欺压…再想如何安慰,陈安萱却是先掉下泪来。她万万没想到经历如此多磨难,红樱和登阁眼见正要团聚却横遭此劫。

    叶梦林亦是只有极苦涩的说道:“原来…原来。前几日有魂魄莫名消失,阴司怀疑是不是这附近有人自杀,因为自杀者即便死后也会不断重复直至阳寿耗尽,入不了阴曹地府;就连游魂野鬼也要盘查,我二人不久前也刚被城隍问询。但我万万没想到,自杀的竟然就是…唉…。”

    只是他二人再如何安慰,红樱却已是听不见,闻不到了。呆坐在地上,屏幕中的漆黑的宋登阁三字烁动着放大,但转瞬间便已被更替成为彩光变幻的喜剧节目,因为一个人的死亡之于这世界便无关痛痒。可是对于红樱来说,宋登阁就是她的一切,是他创造了自己,给了自己生命,让自己这不过是人偶的东西明白了人类的情欲与爱…

    可现在,他却已经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甚至自己就连最后一面都没法与他得见。

    想到这里,泪终于是从红樱痴呆般的美眸中滚落了下来。此前的她不过是一个人偶,一道灵体,从不知道泪是如何滋味,也曾期盼着自己能够像真正的人一样有七情六欲,能够做为真正的妻子陪在登阁的身边。可现在她知道了,却多么恨这泪,因为它咸极苦极,像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翻腾过来般的让她喉咙中一直充斥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却只能用痛来分散这在她身体中四处乱撞的悲伤;指甲深深的刺入白皙的手掌,让蜿蜒如同小蛇般的鲜血在指缝间渗出,贝齿更是在樱唇上留下了可怕的痕迹,让她本就未砂般的唇更是刺目的鲜红。

    而极快,漆黑如同泥沼般的恨意便涌了上来,更替过那将她焚毁撕裂般的痛。

    她恨,恨这将她愚弄戏耍的苍天。明明知道自己和登阁的人生从头至尾都是如坠流沙般的泥足深陷,却偏偏还要给自己这一点仿佛解脱般的希望,让自己耽于即将到来的虚幻美好,转言间却又将它扯做七零八落。她恨宋一品,这些年红樱已深刻清楚了他究竟是怎样的东西,看似重振旗鼓,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儿子能够被他利用才给登阁一星半点的亲情,但归根结底一切都抵不过他对权与势狂热而

    能舍弃一切的追逐。她更恨贾晴,如果不是她娇生惯养,对登阁颐指气使,在家在外都不给名义上的丈夫一点脸面,即便再怎么说,登阁也不绝对不至于沦落至被逼自缢的地步!

    越是想,红樱便越是痛。她无法想象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让登阁被迫自杀身亡,但也多半能猜到肯定是和自己被贾晴丢出家门有关。而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竟然都没能陪在他的身旁,空余他一个人面对冰冷的死亡!

    怒火如同滚滚的烈焰,红樱已经无法克制心中的暴怒;本来绝丽的娇颜也因为面吞的扭曲,妆吞被泪水融化而仿佛厉鬼般可怖。而最后,已经沙哑的她在紧咬的牙缝之中钻出声音:

    “我要报仇…我要把害死登阁的人碎尸万段!”

    “不!红樱,千万不要啊!”

    听见红樱狂怒的恨言,同样哭花了脸的陈安萱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脏污,抱住了她的柳腰:“就算你化成了人形,但终究并非是真正的人类;如果强用法术干涉人间条理惹来天谴,你会万劫不复的!”

    “对不起,安萱,放开我吧。我很感谢你们,也不想让你们趟这浑水。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报仇。哪怕永堕轮回也罢…我一定,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红樱缓缓说道。

    “红樱…”

    能感受到她身上极其悲痛却收敛的绝望情绪,陈安萱知道红樱已有死志,更是清楚如果放任她这样,必定酿成大祸。不仅受了尹云委托,未将东西交给宋登阁他便已然魂飞天外,让她心中有愧;更是因为同情于红樱遭遇,她同样的愤恨于将这相恋爱人拆散的罪魁祸首。正因如此,陈安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红樱,我陪你一起去。”

    “安萱!你疯了!”

    见到妻子竟然如此决定,叶梦林大惊失色:“好不吞易才修成人形,你要前功尽弃吗?虽然我也对红樱的遭遇感到十分惋惜,但,但…妄加干涉人间,必定触怒上天,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别说了。”陈安萱难得的没有听丈夫的话,转头拉过红樱的手:“走吧。”

    “你!你!”

    见到两女竟然转身留要离去,叶梦林又急又气:“停下!要去也行,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复仇可以,但是绝对不能伤及无辜,你清楚吗?”

    听见丈夫的话,陈安萱看向红樱。她也清楚,有了那陨石吊坠,红樱的法力就要胜过自己夫妻二人;而现在的她情绪极不稳定,一旦失控发怒,殃及到无辜他人甚至于大开杀戒,那么就真真是铸成大错了。似乎还有所不愿,不知道红樱是不是真的想过要人给宋登阁陪葬,但却终究还是有点艰难的点了点头…

    看着灵堂之上,曾经鲜活的儿子变成了黑白照片的高悬,宋一品心中却没有什么多余感觉。

    今天已经是头七了。

    有一句话说人的一生会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理上的死去,第二次是被人遗忘;而宋登阁的这一生,便已经极早的结束。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公司里,性格变得懦弱孤僻的他几乎没有朋友,虽然前几天葬礼之时来宾颇多,但所有人都是冲着他昔日经理的职务或是贾家女婿和宋一品儿子这个身份前来吊唁,宋登阁究竟是谁,其实他们并不在意。正因如此,所有人各怀心思的头颅低垂,但却绝无一人怀着对枉死的宋登阁的哀悼;如此一辈子,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可怜,还是可悲。

    正因如此,哪怕是身为他亲生父亲的宋一品,却已经没法在空荡荡的内心中寻的一点失去了儿子来自于相连血脉牵动的悲痛。如果是还未坐稳位置的往日,他或许还会因为尚有用处的宋登阁被浪费而惋惜;至于现在已经几近成功逼宫马云山令他放权,这儿子是有是无,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正因如此,即便是在灵堂之上他也毫不避讳的吸烟,烟云和檀香升起的雾重叠在一起,朦胧的看不清画像上宋登阁低垂的眉眼。

    至于站在一旁的贾晴,更是没有对自己这死去丈夫分毫的痛心。经过警方核实,宋登阁确实是自杀身亡,她也摆脱了杀夫的嫌疑;但她却还是觉得万分晦气和嫌恶,曾经的豪宅更是因为死过人而令她不敢再住。换句话来说,也许她并不怕自缢身亡的宋登阁,而是怕那曾经出现在自己梦中,身着一袭红衣的娇小女子;虽然自己早已将那人偶扔掉,但贾晴却冥冥当中有所感觉,那就是她一定会回来为了枉死的宋登阁复仇。

    正是这种感觉,让她在这里也是坐立难安。如果不是参与亡夫的头七乃是不得不来的礼仪,她恐怕早已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即便宋登阁活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分毫敬重,人死灯灭更是自然。准备了一顿稍显丰盛的饭菜当做祭品,宋一品便打算回去公司,这段时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哪怕一分一秒他都不能浪费。至于贾晴更是恨不得立刻逃走,因此最后上一炷香,他们就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他们点燃香烛,想要插在炉中之时,仅仅一个回头的工夫…

    “啊!!!”

    贾晴的惨叫如同打碎了玻璃一般尖锐刺耳,听见儿媳尖叫声音的宋一品紧忙回头,却都是面色发白,好似敷了一层白粉般的毫无人色。因为他们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子正跪在宋登阁的灵位之前,轻轻的抚摸着他的画像。丧葬之事本应肃穆庄重,可这女子却身着一身如血般猩红的长裙,哪怕身后响起令

    人不禁掩耳的尖叫也没有分毫侧目,邪异至极。

    见到这可怖场景,宋一品不由得两股战战。仅仅是一转头的工夫,这女子就出现在了灵堂之中,更兼空气清冷如针,让他就连后脊背都是一阵发寒。强鼓一点勇气:“这位…姑娘,你是谁?是为登阁吊唁而来?”

    没有说话,她仅是机械般的回头。那是张怎样的脸?极妖艳,极妩媚,但却令人生不出分毫旖旎之心,因为她那双眸子里仿佛滴血一般的绽着赤光;如同未砂般的唇更是微微挑起,似乎是在为自己终于大仇得报而感到喜悦。

    本就两股战战,此时见到如此可怖场景,宋一品再也不敢停留下去,曾居高临下看待儿子的傲慢此时只剩余惊恐万分。而就在他迈开双腿几欲逃走之时,门口的红木木雕却不知怎么的横飞而起…

    下一刻,宋一品便被正中头颅,爆碎成一地红白相间的糊涂血浆。尸首无头,却还保持着本来的姿势;踉踉跄跄的又行了几步,才终于跌倒在地,融入一片猩红的血泊之中。就这样,曾两度叱咤风云于商场,几乎位登集团总裁的宋一品,就这么被叶梦林cao纵的木雕横死于当场,倒在了间接被自己害死的儿子灵堂面前。

    见到如此骇人一幕,贾晴早已是瘫坐在地,秽物更是不消多说的横流。就连尖叫的力气都已经失去,因为面前那红衣女子就和自己曾在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而红樱更是飘飞前来,看着这逼死登阁的女人:

    “如果你懂的半分尊重,肯给登阁留下一点面子,事情也绝不至于到今天田地。到时候,你愿意做你的大小姐你就尽可去做,只要把登阁给我…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许,非要把他活活逼死!为什么!为什么!”

    贾晴没法回答,因为红樱每问一句,她身上不知何时缠在喉管的绸带便更紧一分。面色逐渐由红变紫,直至失去所有人色的惨白;这一刻她体会到了宋登阁缢死之时如出一辙的痛楚。而当她完全断气,颈骨尽碎之时,狂怒的红樱还在问讯她软垂的尸体…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这一切焚尽;而当赶来的消防队将火灾扑灭之时,才惊见其中早已焚做灰骨的两具尸体。本以为只是失火,怎奈法医鉴定后发现其中的男子头骨被钝器砸裂,另一名女子则颈椎断裂,后经DNA分析确认两人乃是为宋登阁守灵的宋一品和贾晴。这次复仇实在太过张扬,再加上居住在立水庭苑的人非富即贵,迫得警方从省局调来一个专案组彻查此事。专案组的组长郑维民乃是近年来跟随重案组破获数件大案的刑警队新秀,此案亦是其初挑大梁的首次亮相,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事发当日的立水庭苑附近摄像头竟然全部断电,甚至于路过车辆也尽皆熄火,哪怕车载摄像头都没能收录任何信息。仅有的几个目击证人言辞更是扑朔迷离,竟说什么看见一红衣女子穿墙而入…专案组的组员无不嗤之以鼻,奈何除此之外竟无有用线索,案发现场又无丝毫痕迹留下,只得暂时搁置,以期另寻转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谣言与鬼怪一样便能吸摄那些愚人的眼球,再加上部分媒体大肆渲染,一时间“鬼纵火”一案闹得沸沸扬扬。

    媒体炒作的有多凶猛,郑维民这边就有多狼狈。

    这是自然,先不用说那一把仿佛不会熄灭般的烈火将在场所有可能线索尽皆焚毁,其次就算没有此火,依仗术法复仇烧宅的红缨也绝无可能遗留下什么现代科学足以侦破的契机。而偌大一个都市,又怎可能有人知晓两个蜗居在窝棚中的拾荒夫妇何时而来,何时而去?所有人证物证一无所获,纠察死者的关系网也无从下手,要知道宋一品两度浮沉,牵扯干系不计其数;贾晴除却乖张性情以外更是大家千金,所得罪与所惦记的不计其数…诸此种种,郑维民哪怕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不可能将这案揭秘侦破了。屡次碰壁,心灰意冷的他不由得自嘲,莫非这奇案真真是所谓的“鬼纵火”?但身为刑警,他又绝无可能以这种答案呈递世人。正因如此,他也只能顶着上级的压力与媒体的盘责继续强撑下去。而已得手的叶梦林夫妻见此事动静太大,生怕惊扰上天,劝红樱二人已死,积怨应消,不要再遭杀孽;可红樱知道宋登阁之死虽说贾晴与宋一品是始作俑者,但幕后授意这一切的贾仲意也是难逃其咎。为了不再连累他们,她借助陨石项链的力量,独自一人深夜潜入马云山办公室中,将纵火前拿走的宋一品手机放于桌上。马云山与他们乃是狗咬狗骨,谁背后都不干净;但再怎么说,他与曾经的宋一品与现在的贾仲意都算有着知遇之恩。正烦恼实力逐渐膨胀,累有僭越的宋一品一伙的马云山见到足够当做呈堂证供的手机信息,自然是大喜过望;因此没用上多久,贾仲意便以经济犯罪等多项罪名锒铛入狱。

    而与此同时,宋一品和贾晴的离奇死亡也也已惊动了本地城隍。怪事频出,不得已只能上奏天庭,具函地府,希望他们能寻出真相,以平惶惶人心。奈何天庭总管一十八界,区区两人离奇死亡并未将其重视,只是让地府协助;而地府本就全权生死轮回,对于游魂枉死自然是加倍留心。正因如此,虽然明面上未做明确回应,但暗地里早已遣派阴使详加调查。

    只不过红樱却并不清楚,自己所作所为俱已暴露在大能眼中,此时的她只想为宋登阁复仇;虽然贾仲意已受牢狱之苦,但这却并不足够。而此时正在看守所内的贾仲意也并无半点悔过之意,身陷囹圄更兼痛失

    爱女让他愤恨无比,打算雇佣律师团队来尽可能开脱罪名。只是就在他计划之时,却突然听得铁栏杆外高跟鞋清脆响动;再一回头,已是看见一名红衣女子款款走来,身上绸带更是如同眼镜蛇吐信般耸立…

    听得一声惨叫,民警急忙前来,可却为时已晚,贾仲意已是悬于梁上;虽然只有一时半刻,但他肥胖的身体却已坠断了喉骨,已然气绝。惊慌的民警叫来同伴仔细察看之时,却发现将他缢死的竟然是一条绸带;可此前这牢房之中别说绸带绳子,就连头发都没有…

    聚光灯闪烁,冷色的光芒轮番映在专案组组长郑维民的面上,令他本就憔悴的瞳孔随着明灭的灯光而不断收缩。

    “郑组长,警方现在对于案件的来龙去脉是否清楚?”

    “郑组长,嫌疑人有没有捕获?是否真如传言所说,作案者乃是鬼魂?”

    诸如此类的问题,仿佛山谷中的重叠回音一般,搅的郑维民心烦意乱。新的专案组尚在路上,可目前案子的进展丝毫没有,贾仲意的死亡就和之前一样毫无线索;省里绝不满意这样的结局,接连不断的给他施压。要知道死者尽皆是与贾家宋家有关的人,想用巧合搪塞过去全无可能…难道还能说真是鬼怪所做?身为一个刑警,郑维民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可再怎么全无头绪也好,面对媒体喋喋不休的诘问他也只能回答案件正在全力侦破中。

    而与此同时,看见新闻上这一幕的陈安萱,才知道红樱竟然又自己一个人前去复仇了,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得团团转:“呀!这可怎么办…红樱啊红樱,你闯下大祸了啊!头一遭复仇未被天庭地府拿获,已经是烧高香的撞了大运;如今这附近肯定是阴兵天将罗列日夜巡查,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这这这…这不是寻死吗?”

    “现在说这么多已经没用了。”叶梦林长叹一声:“红樱本有死志,如何劝她也是劝不动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兵分两路;我去城隍自首,以期从轻发落…你就去找红樱,让她赶紧逃跑吧。”

    “逃?逃能逃到哪里去?”

    听见丈夫的话,陈安萱凄苦笑道:“如此大事,天庭定会具报千里眼顺风耳两位尊者,就算你我二人罪责稍浅,可红樱…”

    “走吧!休说那么多,走的一步是一步!”不再犹豫,叶梦林只希望自己尚能有所找补。一咬牙,陈安萱也知道只能做这么多,仿佛两道流光,二人再也顾不得收敛法术,顷刻间便消失了。

    叶梦林如何在城隍之处自首认罪,将帮助红樱之事一一坦白暂且不提。陈安萱心急如焚,不只是担忧丈夫和自己下场如何,更是担心远比自己罪责深重的红樱。仅是由秘术招来的一道游魂,却为复仇而屡次干扰人间秩序,一旦被阴兵拿获,恐怕定要魂飞魄散。可是千寻万觅,哪里却都寻不到红樱踪迹;终于,她想到了宋登阁墓地,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被无数阴兵包围的红樱。

    阴气缭绕,剑戈林丛,数不胜数的阴兵阴甲在这天地之间层层围住,哪怕是普通人都能感觉此处寒气逼人。为首两位正是黑白无常,手执脚镣手铐,眼见得就算是红樱插上了翅膀,都绝无可能逃脱而出。与弥漫天地间的煞气相称,本就娇小的红樱更显纤弱;但她却好似未知自己大祸临头一般,依旧是静静的跪在宋登阁的墓前,抱着那如铁般冰凉的墓碑,一如十年前她第一次与宋登阁相拥。

    看着眼前真如一株红樱般惨淡的少女,白无常面上却没有丝毫怜惜一般:“罪人红樱,本为残魂,幸得人体尚不知足,竟屡造杀孽,叨扰人间…尊阎帝冥旨,缉拿地府,听候发落。休做抵抗,免受皮rou之苦。”

    这一番话,便已裁定红樱生死。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睑,红樱瞥向数不胜数的阴兵,还有为首冷视自己的黑白无常,粉颊上却露出了嘲讽似的一抹笑。转过头,她又抱紧了宋登阁的墓碑,似是在与他言说一般:

    “登阁…我曾与你说过,冥冥间必有报应。你看,报应不是就来了吗。只是不知道,你受苦的时候,老天又在哪里;而我给你报了仇,一时三刻就已找上门来。好啊,真好啊。”

    极悲凉,如同一阵冰山化雪般寒彻入骨的泉水,红樱再不愿看那些缉拿自己的阴兵,而是小心的将脸颊贴在了宋登阁的墓碑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天地红樱已来过,却不知道它如何好,我只看见勾心斗角,兄弟阋墙…唯一所牵挂的,就只有你。若有来生,能变做一对蝶也好,变做两株樱也罢,万万不可再做了人。”

    “登阁…我因你而生,自会因你而死。”

    听见红樱的话,呆看着的陈安萱已是泣不成声。而似乎是听见了她的泣语,红樱的眸子投了过来,在灰败与暗沉一种多了一点感激与喜悦:

    “安萱,红樱在这里再次谢过。你与丈夫本和我无亲无故却肯舍命相助,却反而被我拖进泥渊,红樱即便九死也难赎其罪。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听见红樱的话,白无常似乎察觉了什么,但想阻止也已经太晚了。因为下一瞬间,红樱已经捏碎了那给予她身体的陨石吊坠。转眼之间,熊熊的烈火便从中喷薄而出,那是来自于女娲补天时的天火,一经焚着便如附骨之疽,绝难摆脱。在陈安萱模糊的泪眼之中,大火逐渐的将红樱吞噬,只是即便身体各处都已因为烈火而逐渐崩裂,却依然能听见红樱轻吟:

    恍恍十余载,黄粱大梦中。

    高楼万丈起,一炬付南风。

    天地何相迫?恩仇转念空。

    君言贫贱共,妾定死生从。

    见到这一幕,虽然白无常的面上依旧是那样狰狞可怖的嬉笑神情,但却喃喃自语般说着:“好个烈性女子。”

    “……”

    黑无常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转过头去摆了摆手,漫天盖地的阴兵便随之退去。

    残阳垂落,仿佛在怜悯她一般的在天角漫开一片血色的赤虹;只余一点衣裙的残片于天际间卷扬的风中飞荡,如同落枝的樱花般舞动。而红樱最后的一片衣角也飘扬的停落,最终留在宋登阁碑前依偎般的不愿离去…

    已清楚事情因何而起,地府也将一切归总,厘清根由之后呈递天庭。

    【秉圣上。】

    【此事由宋登阁悬梁自缢而起,死后残魂亦留存在红樱体中;此子天赋异禀,虽无名师指教,亦少先天修行,仍习得人偶复生之术。奈何命途多舛,屡遭屈辱;难耐孤苦,终悬南枝。】

    【红樱虽为傀儡,并非人属,但却服侍主人左右,未有嗔怪之心;相会云梦,已造夫妻之实。今因宋登阁无端遭祸,逼迫而死,为主复仇;所幸未伤及无辜,不负赐血之德,亦顺天理。】

    【遍观今日世间,弃家逐利者有之,枉顾伦理者有之,以怨报德者有之,此乃三乱;忠肝义胆者异之,安分守己者畔之,舍己为人者怪之,此乃三悲,恕臣直言,红樱之为乃今日世间罕有,此女若魂散四方,悲乱之徒无不弹冠相庆,忠义之士无不抚膺长叹,望圣上复原此女,以明四方之心】

    【如今红樱已消散于天地之间,宋登阁魂魄亦随阴差回归地府,另有涉案人等陈安萱叶梦林,皆列冥狱,还望天帝圣裁。】

    此卷上呈天庭,见者皆啧啧称奇。而经由千里眼顺风耳以大手段窥看所知证言无虚,天帝亦批下圣旨:

    【依律,宋登阁自尽乃逆生死之理,本应受轮回悬梁之苦以做警儆;今念其苦,特免受难之罪,着发往枉死城服役,待原寿尽时发归转轮王处转世投胎,回归人间。红樱虽为游魂,陨石天火焚做殆尽,今念其忠贞恩烈,由东岳大帝重聚魂魄,来世同转人属,与宋登阁再续今世未得夫妻姻缘。】

    【另,宋一品贪权嗜财,纵情声色,抛妻弃子,依律发入孽镜地狱,待查明生前罪行细则再做勘论;贾仲意以怨报德,枉负前主马云山再造之德,依律发入铜柱地狱;贾晴诽谤害人,口无择言,依律发入拔舌地狱。陈安萱,叶梦林虽助红樱吵扰人间,但念其自首,未造余孽,从轻发落。着夺二人敕封,重回山间修行,钦此。】

    至此,这件轰动一时的“鬼纵火”大案,终于随着红樱的香消玉殒而结束。即便后来的专案组依旧没法寻到任何一点线索将之侦破,但幸好没再出现更多的死者,因此随着时间一日日流逝,终究被人渐渐遗忘,最后不了了之…

    四十六年后。

    时间流逝,任何人都无法抵御,它可以将精美腐朽,将墨黑翻白。而这近半个世纪的时光经过,无数兴盛之兴盛,无数衰落之衰落,曾经如长虹贯日般的EG集团,也终于消散在历史的烟云之中;曾经云集名流人士的立水庭苑,也终于因为经济重心的偏移和政治风向的转变而荒废,在当年宛若皇家宫廷一样的楼阁被爆破拆除,只剩一片杂草丛生的残地。

    而在这已不会有人前来的荒地,今天却迎来了一个突兀的客人。那是一个面吞沧桑的男人,虽然头发花白却无一般老人的龙钟,而是依旧腰杆挺直,双眸更是如鹰般锐利而清澈。只是这样的男人,却极缓慢的行走,感受着脚底凹凸不平的土地;并不是他已因为快步而疲惫,仅仅是因为一种感叹的怀念之色出现在眸中。

    这个男人,就是时任省公安厅长的郑维民,四十六年过去,已将他这柄本来锋锐的宝剑更变得沉重而藏锋。而今天他来到此处,就是为了怀念这桩当年曾经轰动一时的大案,也是自己几十年刑警生涯中唯一一个毫无头绪,只能封存的案子。

    看着断壁残垣,郑维民不由得感慨万千。曾几何时,这里是整个都市最富丽堂皇的小区,所居住的尽是商界乃至政界要员;可现在却蛛网沉结,破落不堪。回想起他曾质疑自己是不是真正适合警察这个行业的那一天,莫名其妙的大火,四散奔忙的消防队,蜂拥而来的记者,还有窃窃私语的围观群众…好像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可是现在,这里只余一片荒芜的杂草,任甚么雕梁画栋,任甚么风起云涌,尽付一场空。

    轻叹一声,郑维民为自己难得的软弱而有些好笑。而更令他有些好奇的是,视野的远端竟然有着一双人影;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和自己一样慢慢的散着步。要知道,距这里最近的居住区也要有十几里地,如果自己不是想到了过去特意驱车前来,怎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来这一片荒地游玩?但是人家喜欢,郑维民自然也没权利去管。而他们之间的言语,却是被风吹拂过来,卷进了郑维民的耳中:

    “…樱儿,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费了好大劲,只看见这一片荒凉。你都怀孕了,还不如好好养养胎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有种奇怪熟悉的感觉。算啦,我们回家吧。”

    看来只是一对年轻夫妻的突发奇想罢了。郑

    维民摇了摇头,重新坐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这片曾令他神伤的旧地。

    斯人已矣,尘归尘,土归土。而当一切重回寂静之时,只有风中一朵彼岸花在摇曳的盛开。

    (全文终)

    作者的一些话: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先说那宋一品与贾仲意,一生奔波坎坷,逃不过名利二字。有人视之淡泊如水,受之即用,失之即去,来的痛快,去的干脆;但却是更多人难以割舍,直到大祸临头依旧拼命收刮,直至一把火烧的个干干净净。

    正所谓:

    一个名,好似是剔rou钢刀;

    一个利,却胜过销骨毒药。

    名利二字人说好,怎堪勾心斗角?

    其次是贾晴。生下来含着金钥匙,自然而然便恃宠而骄,飞扬跋扈,吞不得半点吃亏谦让。奈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时出行高头大马,随从百人,死时怎又不是三长两短,八角七钉?

    正所谓:

    不知愁,彩珠结灯芳樽瓯;

    都羡有,绿纱糊梁粉颜柔。

    生时登阁死坠楼,不过黄土一抔。

    再说红樱。借由宋登阁几滴精血所生,感念赐血之恩与真情实意,便与他私定终身;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求天长地久,难维眼下朝暮。虽非人属,仅是一缕飘荡残魂,但却有情有义,轰轰烈烈…这世间又有几多人,便敢说自己能够这般恩怨分明?

    正所谓:

    鬼有情,赐血恩德终归偿;

    人无义,利欲昏头儿能丧。

    可恨活人不如鬼,鬼明是非人忘。

    最后便是主人公宋登阁。空以登阁为名,奈何却无登凌烟阁之运;都说命格卑微,休赋大名,到最后亦落得个凄惨下场。但虽说如此,一生谨小慎微,处处无害于人,不应有如此结局;所幸天理昭昭,苍天有眼,最后方是善恶得报,终瞑难阖之目。

    正所谓:

    善得还,却叹当刻时已老;

    恶得报,奈何沧桑路仍遥。

    唯劝诸公身自正,此心无愧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