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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189节

    “宗正寺……”

    提起这个地方,就不得不提起另一个人,齐王。

    在今年之前,每每提起这个人,他都会控制不住的失态,可现在竟然也没了多大的感觉,兴许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谢蕴对他的不在意并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所以连嫉妒都变得像是在无理取闹。

    那靖安侯去宗正寺,是为了找他吗?

    他手握先皇遗诏和十万大军,选的就是这么个人?

    齐王……先皇选他,谢蕴选他,靖安侯也选他……他当真比那个人差很多么……

    殷稷抬手将两封信丢进火盆,垂下眼睛静静看着,眼底一片沉寂。

    钟白讪讪凑过来,他从回来后就没怎么敢往殷稷跟前凑,在殷稷昏睡之前他可是保证过要好好保护谢蕴的,哪料到最后保护成了这样。

    “皇上……”

    他讨好似地又将一封信递了过来,殷稷目光一颤,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抬手轻轻一指:“去,去那里背书,背不够十页兵书,不准吃饭。”

    钟白脸色顿时一苦:“皇上,臣最不会的事就是读书……”

    “十五页。”

    钟白忙不迭摆手:“皇上,臣没撒谎,您知道的,臣背不了啊……”

    “二十页……”

    “去去去,臣这就去。”

    钟白再不敢讨价还价,垂头丧气地往角落里去,却不等走过去,玉春就推门进来了,一见他眼睛一亮,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钟统领,快帮帮忙。”

    钟白自身难保,哪有时间管他的事,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自己玩去,我还得背书呢。”

    这眼看着就要到早饭的时辰了,二十页书怎么背啊。

    玉春却丝毫不顾及他的难处,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是廖太医,刚才他去给谢蕴姑姑看诊,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一直在门外徘徊,喊他也不听,您快去看看吧。”

    廖扶伤?谢蕴?

    别不是谢姑娘生病了吧?先前好像就看见过她哪里不舒服。

    他忙不迭走了出去:“小太医,怎么回事?谢姑娘生病了?”

    廖扶伤很是为难:“钟统领来得正好,谢蕴姑姑是有些不对劲……”

    “那你快去禀报皇上啊,在这里转悠什么?”

    廖扶伤脸色更苦:“可是皇上下过旨,说不许谢姑娘的话传出来,也不许我们提她那边的情况,下官不敢抗旨啊。”

    钟白愣了愣才想起来这件事,幸亏之前没去见谢蕴,不然就又抗旨了

    他拍了拍胸口,将后怕压下去:“那人是怎么了?严重吗?”

    “不好说,”廖扶伤叹了口气,眼底满是茫然,“说也奇怪,昨天人还好好的,可刚才我去诊脉的时候却成了气血两虚的脉象,人也喊不醒,问了守门的禁军也只说没发生什么事,可下官心里不安,是不是还是得禀报皇上一声?”

    “当然的禀报啊。”

    钟白下意识道,可又想起来廖扶伤刚刚才说了他不敢抗旨,挣扎许久,他犹豫道:“要不,我进去禀报皇上一声,看他……”

    “好好好,有劳统领了。”

    不等钟白说完,廖扶伤就一迭声答应了下来,态度之殷勤顿时将钟白后面的话给噎了回去。

    钟白:“……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揽这差事呢?”

    廖扶伤连忙赔笑:“统领见谅,您是天子近臣,又是打小的交情,有些话旁人不敢说,但你能说啊。”

    钟白咧了一下嘴,能说个屁,他都被罚去背书了,背不完还不给吃饭,他今天说不定得饿一天。

    他一边抱怨一边悻悻往回走,眼见殷稷正在看折子,他瞬间在脸上堆满了笑:“皇上。”

    “去背书。”

    殷稷头也不回,钟白噎了一下,仍旧腆着脸凑了过去:“皇上,臣有话要说……那什么,您看现在天这么冷,谢姑娘身体又那么弱,您是不是……”

    “住口,”殷稷捏紧了手里的折子,眼睑一垂,声音冷淡,“你想给她换船舱自去就是,不必来禀报朕,朕说过了,她的事朕不听,也不会管。”

    第321章 小人之心

    钟白被堵了一下,见他态度坚决也不敢多言,只能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廖扶伤还在外头等着,一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如何?”

    钟白摇了摇头:“皇上说不见,我看着比以前更忌讳提谢姑娘的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廖扶伤眼底闪过异色,他倒是知道怎么了,可不敢说,那天的话他只是因为没走远才听了一耳朵,但却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头传。

    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皇帝只是不见对方,都没做旁地,实在很难得了。

    “罢了,那下官就回去翻翻医书,抽时间再去看看。”

    “有劳太医了。”

    两人各自客气一句,匆匆散开,钟白回头看了一眼龙居,垂头丧气地打算回去背书,这一耽搁倒是赶上了殷稷用早饭,他远远闻见了汤粥和小菜的香气,尤其是松子鹅油卷的味道,馋得他直吞口水。

    可他受罚在先,不敢提自己想吃,只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好像看见殷稷吃了就像是他吃了。

    然而殷稷却迟迟没有举筷,他仿佛在出神,垂眼看着桌上的菜色,半晌都没动。

    钟白有些纳闷,菜色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养伤期间胃口不佳,可鹅油卷那点心他一直都很喜欢……

    等等,喜欢的好像不是他。

    钟白一锤手心,终于反应过来了,虽然有些点心殷稷常让人备着,可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他。

    他顿时来了精神,舔着脸又凑了过来:“皇上……”

    “去背你的书。”

    钟白被噎得脸色发苦:“臣会背的,就是过来闻闻味儿……这点心真香,谁喜欢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还能是谁喜欢,不就是谢蕴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混账吗。

    殷稷紧紧地捏住了筷子,随即用力一摇头,他现在不愿想起她,一想起来就都是最近发生的那些扎心窝子的画面,疼的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般。

    他将筷子丢在了桌子上:“来人,把这道点心撤下去,倒胃口。”

    钟白急了:“皇上,怎么撤呢?这……”

    “五十页兵书,背不完,不许吃饭。”

    钟白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只是暗示了一下惩罚就翻了一倍还多,他收回刚才的话行不行?

    可看着殷稷的脸色他却不敢讨价还价,只能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窝到角落里去背书了。

    蔡添喜上前一步,将松子鹅油卷撤了下去,殷稷却仍旧没有落筷,目光反而落在了蔡添喜背影上。

    谢蕴喜欢的东西,他以后会逐渐剔除出自己的生活,等以后她走了,他就不会有任何机会再想起她。

    这样很好。

    谢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惊醒,意识却仍旧是昏沉的,她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精神,一缕有些晦涩的光亮自窗口的缝隙里照进来,堪堪落在她脸上。

    天亮了。

    她摸了摸干瘪到近乎凹陷的腹腔,抬眼看向门口,一天了,殷稷有没有松口呢?

    可能没那么容易,他也很倔的,上回她拿自己替谢家偿命的时候,他很生气很生气,说自己在威胁她,那次虽然不是真的,但这次却是,她在用自己胁迫殷稷松口。

    他会不会也生气?

    希望廖扶伤说的是真的,殷稷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不会被这种小事真的激怒。

    门外响起脚步声,是后厨来送饭了,然而房门并没有打开,只有嘈杂的碰撞声响起,随后才有人开口:“一个犯人,吃得比我们都好,真是白瞎了。”

    “她不是说了吗,她不吃。”

    有人哂笑一声,随即语调拔高了一些:“谢蕴姑姑,今天的早饭送来了,您还是不吃,对吧?”

    说着话却连将食盒递进来的意思都没有,谢蕴伏在床榻上,眼底泛起凉意,打从她昨天早上说了那句绝食的话之后,这二人便是这幅态度了,昨天午饭的时候还会送食盒进来,从晚饭开始就连食盒都不送了,直接拦在了门外。

    按她以往的脾气,自己不吃就算扔了,也轮不到旁人来动她的东西。

    “不吃。”

    可她这次还是没有计较,她不能半途而废,眼下再难过也总比眼看着事情无法挽回得好。

    殷稷,你什么时候才会来见我……

    门外一声得意的笑:“她想见皇上简直是做梦……现在这些东西是咱们的了,快吃。”

    狼吞虎咽的声音颇有些刺耳,谢蕴只觉腹部更痛,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抖着手倒了一杯冷水,慢慢润湿了咽喉,不多时意识再次昏沉下去。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有人喊她,她以为是殷稷,十分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可却是廖扶伤那张脸。

    她很失望:“我要见……皇上。”

    廖扶伤叹了口气:“您怎么还是这句话,皇上不见您啊……您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姑姑?谢蕴姑姑?”

    廖扶伤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低头就见谢蕴又睡了过去。

    他眉头拧起来,这不像是正常昏睡,谢蕴这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喊了两声,见谢蕴没有半分回应,不得不出门去见了禁军:“两位,有些事想和你们打听。”

    禁军知道他最近一直在为皇帝医治身体,很是得圣心,闻言不敢怠慢,态度十分殷勤:“太医直说就是,我兄弟二人一定知无不言。”

    廖扶伤眉头皱起来:“是这谢蕴姑姑的事,她最近真的没有何处不对劲吗?”

    两人对视一眼,个子高些的开口:“太医之前不是问过了吗?怎么又问了一遍?她好好的,能有什么不对劲?”

    “唉,”廖扶伤叹了口气,“真是奇怪,我观她脸色是饥饿所致,可你们却说她用饭并无异常……”

    矮个子禁军额头冒出了冷汗,宫规森严,给谢蕴的东西就算对方不吃他们也不能动,可他们仗着谢蕴如今没有人理会,又自己说了什么皇上不见她她就不吃饭之类的话,这分明是自己找罪受,他们也就成全了她。

    反正那么好的饭菜给她吃本就是糟蹋,倒不如便宜他们兄弟二人。

    可现在看太医这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旦被告发他们免不了要挨顿板子。

    慌忙之下矮个子校尉连忙将食盒提了过来:“太医您看,谢蕴姑姑都吃了的。”

    廖扶伤一看食盒空了,颇有些惊讶,难道真是他看错了面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