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体温 第62节

    完了，他人要没了。

    图楽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正当他惶惶不安之时，只听得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玻璃碎裂的声响，然后乔之律就挂断了他的电话。

    乔之律正准备把切好的菜放到一旁空置的台面上，结果耳边就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就见到雪音摊着手站在热水壶旁边，面前一地的热水渍和碎玻璃，眼看着雪音蹲下身去就要收拾地上的玻璃渣，乔之律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盘子，挂断了图楽的电话，然后就冲到了雪音的面前，抓住了雪音的手。

    “别碰这些碎玻璃，交给我来收拾就好。”

    乔之律把雪音手中刚刚捡起来的一块碎玻璃小心翼翼的拿走，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抓着雪音的手仔细检查。

    雪音的手并没有被碎玻璃划伤，但指尖却被热开水烫得微微泛红，让乔之律见着都心疼不已。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拿烫伤膏过来。”

    话语落下，乔之律便转身去拿烫伤膏了。

    雪音站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乔之律就回来了，然后挤出一些药膏，小心翼翼的帮他涂抹在被烫伤的地方。

    乔之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雪音什么，但雪音心里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已。

    “抱歉，小律，我没想到开水会那么烫……”

    烫得他一下子没能握住水杯，一下子就摔碎了。

    那个水杯，是乔之律前两天才买回来的情侣款。

    乔之律才不在乎杯子碎没碎，他只是仔细的帮雪音涂抹好了药膏，然后重新拿了一个水杯出来，套上了防烫保护圈，倒上开水，最后才递到了雪音面前，语气有些无奈。

    “以后记得套上防烫圈再拿热水杯，人类雪音。”

    雪音闻言，耳根微红，有些微窘迫。

    “我会尽快适应我的新身份的……”

    *

    一个月前。

    第四医院附近的坐标通道如期出现，但雪音最终却并没有通过坐标回去，而是选择了留下来，陪着乔之律度过最后的时光。

    在悖论的影响之下，乔之律的头发很快就全白了，身体状态也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老虚弱。

    “雪音……”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乔之律坐在轮椅上，他的身体的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眼前的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他和雪音都有预感，今天，是他的最后一天。

    所以，今天一整天，雪音都陪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过半步。

    两人之间，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交流，仅仅只是安静的呆在一起，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意。

    “雪音……”

    乔之律的语速已经变得十分缓慢，每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都很是艰难，但他还是坚持着，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还想……再看一次雪……”

    今年丰城的气温也是极冷，可除了十月中旬的时候下过两次雪，后来就再也没有下过雪了。

    乔之律现在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但他却仍旧想要再看一次雪。

    他和雪音的初遇，就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

    在下雪的天气里，他的心，会格外的平静安宁，甚至连赴死，都变得从容。

    “好……”

    雪音温柔的在乔之律耳边应声，然后帮乔之律推着轮椅，往屋外走去。

    在雪音踏出屋门的那一刻，纷纷扬扬的白色细雪从天空之上洒落下来，像是飞舞的蝶，在黑暗的夜空中温柔缱绻的勾勒出一幅又一幅风雪云涌、林深见鹿的人间美景，然后再轻柔的坠落到地面上，将整个世界都覆上一层静谧的纯白。

    这是丰城入冬以来，最美也最温柔的一场雪。

    可却没人知道，这些温柔细雪的主人，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生离死别。

    “雪音，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乔之律的意识，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重，他现在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艰难的阖动嘴唇，无声的跟雪音说话。

    “好……”

    漫天的细雪，无止境的温柔下坠着。

    雪音倾身过去，轻轻抱住了少年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身躯，就像当初在第四精神病院的地下室初见乔之律时候的那样，温柔心疼。

    雪音的身体，仍旧是微凉的，没有任何的温度，可乔之律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得温暖。

    他们拥抱着，安静的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雪音，我爱你……”

    乔之律无声的在雪音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呼吸便完全止住了。

    所有的时间，都好像在刹那之间停滞。

    雪音的世界，变得无比寂静。

    乔之律死了，但他不会变成死神，因为他在死亡的时候情绪很平静，没有任何死神应该具备的暴虐。

    他也不会变成雪神，因为世间掌管雪的神明只能有一个，雪音尚在，乔之律便不会继承雪神的神位。

    可不能成神，乔之律也不会再进入轮回投胎转世，因为他是神明的过去，神明的过去，没有转世。

    温柔的细雪，不断的下着。

    雪音就这么半弯着腰，在大雪纷飞之中，紧紧的拥抱着少年逐渐僵硬冰冷的身体，不肯放手。

    “哎呀，怎么还呆在大雪里呀，会被冻死的！”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久到雪音的意识都变得麻木，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稚嫩讶异的声音。

    随后，雪音只感觉到一条细长的红线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然后就把他和乔之律拥抱着的身体给分开了。

    “雪音，赶紧把人送回到屋里去吧，再耽误一会儿人可就真要死了。”

    一个穿着小学生蓝白条纹校服，背着卡通小书包，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可爱小男孩出现在了雪音面前，一脸纯真无暇。

    雪音从来没见过这个小男孩，可当他看到小孩儿手腕上缠绕着的红线时，却怔然出声：“爱神？”

    “是我呀，好久没见，你是不是很想我呀？”

    爱神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腕上扯下一条红线来，然后将红线的一头系在了雪音的无名指上，另一头系在了乔之律的无名指上，继续催促道。

    “人还有救，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把人送回到屋里去吧。”

    爱神的话语很简单，却让雪音冷寂下来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然后他也没再追问什么，立刻就把乔之律送回到了屋子里去。

    “雪音，你愿意放弃你漫长的生命，无论生老病死，都和乔之律一起度过吗？”

    趁着雪音把乔之律送回屋的时间，爱神开口问道。

    虽然不知道爱神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可爱神说能救乔之律，雪音心里就是感激的，因此对于爱神的问题也没有感觉到麻烦，干脆果断的就回答。

    “我愿意。”

    毕竟，再漫长的生命都不及乔之律万分之一。

    “行，那就赶紧签字吧，签完字乔之律就能好起来了。”

    爱神闻言，放心了，然后打开自己的卡通小书包，把短短的小手伸进去掏了掏，然后掏出来一张泛着淡淡金光的纸来，递到了雪音面前。

    “这是《神明婚姻契约书》，是规则专门为神明准备的礼物哦~”

    ——《神明雪音的婚姻契约书》

    第一条：神明雪音自愿与人类乔之律缔结婚姻关系，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都将不离不弃。

    第二条：神明雪音自愿放弃神位，与人类乔之律共享剩余百年生命，百年之后，雪音与乔之律将不入轮回，不进转世，从此烟消云散。

    第三条：契约缔结成功，神明雪音与人类乔之律的婚姻将受到规则的庇护，两人有生之年将不再受到悖论影响，并且作为普通人类继续活下去。

    ……

    契约书上还有不少条例，但雪音仅仅只是看到第三条，就立刻签字了。

    只要乔之律能不再受到悖论的影响，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只是，唯一有点疑惑的是，规则为什么会为神明准备这样的礼物呢？

    对此，爱神只是朝着雪音灿烂的笑了笑，然后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因为，神明只会对自己心动呀~”

    作者有话要说：

    爱神：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不要告诉别的神明哦~

    过往消失的那些神明，都是因为跟人类的自己谈恋爱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