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过去(2)
事情发生在前年夏天。 「巧夏，你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在染上黄昏色彩的教室里，只剩下方巧夏和老师两人面对面。 「不行啦，老师还没跟我说你的初恋。」 「已经很晚了，就算考完试了也不能太晚回家啊，爸妈会担心吧？」 「没关係啦！」方巧夏抓住老师的衣袖轻轻拉扯。 「再不回家的话我就要扣你平时成绩了。」老师用严肃的口吻警告，却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实在分不清楚老师是不是在唬烂，但又看见老师得意的扬起眉毛，方巧夏只好认输。 「回家就回家...那老师你明天要跟我说...」「下次再说吧！快回家了。」 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老师硬推出去教室，她愣在原地看着老师靠在窗户的笑脸，于是再度转动教室的门把但马上就放弃，没想到已经上锁了。 「老师再见！」方巧夏故意大声的说，老师满意的向她摆摆手。 大家几乎都已经离开学校了，除了老师还要留下来以外，到底老师放学后还留下来是在忙甚么呢？ 夕阳已经不那么刺眼了，可以正眼盯着看。橙黄色的光辉从远方笔直投射过来，正在等红绿灯的方巧夏看得入神，眼睛都被刺痛了。 到家之后爸爸一定会问我去哪里吧，如果说是留下来陪老师聊天谁会相信啊，但如果说是留下来整理教室感觉就还说得过去？ 方巧夏心里暗自猜想。 转进巷口，她翻找着书包要拿钥匙，却远远的看见家里的大门敞开着。 原本以为是mama出去买东西懒得带钥匙而已，却发现门口的鞋子通通都不见了，爸爸的、mama的还有弟弟的全都不见了，鞋柜里也没有，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我回来了。」方巧夏踏进门槛大声的说，心理的不安徒然升起。 应该是亮着的客厅的灯也都是暗着的，桌子、椅子、电视和沙发甚么的都还在，但整间屋子安静的诡譎，半点声响都没有。 「爸爸？mama？」方巧夏打开每间房间一一寻找，可是都没有人。 父母的起居室一扫而空，东西全都不见了。 「方亦帆？你在哪里？」她打开弟弟的房间，发现连弟弟的卧室也是空无一物，这些景象让她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整个屋子好像没有人住一样。 为什么没有人？他们是去哪里了...？ 连书包都还没放，方巧夏只是怔在客厅墙壁上掛的全家合照前，看着父母抱着自己和弟弟，大家都掛着幸福的笑容，就连每个人的眼神中也看得出沉浸在家庭温馨的幸福，看着看着眼泪怎么样就是止不住的滚滚落下，大概是因为慌张和焦急所致。 我被...拋弃了？ 爸爸mama...不要我了吗？ 脑袋的胡思乱想也无法停下，她跪坐在地上顿时觉得全身无力。 他们是出了甚么意外吗？还是就...不可能，爸爸mama怎么可能会不要我？ 「叮铃铃铃铃！」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准备向方巧夏报告令她愕然的消息。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步伐摇摇欲坠，怀着爸爸或是mama打来的期待。 当她颤抖的手碰到话筒时，铃声仍未停止，显然来电人很坚持一定要有人接才肯罢休。 连等待对方出声都还没，她一接起电话就说：「喂...？爸爸mama你们在...」 「巧夏啊...」意外传入耳里的是个老人慈祥的声音。 虽然慈祥温柔，却让方巧夏的心直接盪到了谷底。 「爷爷...怎么了？」她很失望，说话的声音明显降低。 「爸爸mama带着亦帆出国了，因为某些原因。」 出国？方巧夏不解的皱紧眉头。 「甚么原因...为什么没带我一起去？」 爷爷抱歉得叹了口气：「对不起巧夏，今天开始你要跟爷爷开始生活了。」 方巧夏静静的听着，好像有东西堵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头脑一片灼热。 她甚么也没说，没有抗议、没有提出疑问，也没有激动得嚎啕大哭。 爷爷没有回答她原因，她也就不再追问。 「可以吗？」 「嗯，我知道了。」无法控制的颤抖刺进心窝，难受得几乎窒息。 「放心，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的，暂时先忍耐一下。」爷爷的语气十分柔和，甚至有些刻意，也让方巧夏相当绝望。 「嗯。」 「那好，巧夏你快点收收东西吧。」 有一天会回来？会是甚么时候？为什么要偷偷得离开？ 到底是甚么原因可以不告而别？ 方巧夏回到房内收拾行李。 这个待了十几年的家现在竟然说要走就得走，完好的家庭一夕之间对她来说竟残破的一点碎片也不剩，原因也不知道...一想到这方巧夏就一阵心酸。 现在，她的世界已经全然不同。 方巧夏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这个家。 她招了一辆计程车，直接去找爷爷。 「啊，欢迎欢迎！」出来迎接的是方巧夏的奶奶。「巧夏，你来了啊。」 方巧夏扯了扯嘴角，看到慈眉善目的奶奶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不舒畅了。 「嗨，奶奶。」 她拉着方巧夏的手走进屋里：「老伴！巧夏来了！」 爷爷很有钱，听说他年轻时相当努力的打拼，爷爷家可以说是豪宅，装潢漂亮、窗明几净的。 大门是优雅的黑色，踏进屋内会先看到一大片落地窗，窗帘是舒服的天蓝色，镶着蕾丝边；窗外便是庭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皆是由奶奶一手浇灌出来的。电视很大－至少比原本的家还大，一楼是厨房、客厅和饭厅，二楼是卧室，方巧夏放行李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里有电脑、几本新书，甚至有音响！ 「爷爷...为什么有这些东西？」 方巧夏的手指抚过漂亮乾净的电脑萤幕，指腹也轻轻的摸着书封字体的凹凸面，心里顿时有些轻松愉快。 「当然是买给你的呀！你看这个音响，是最新的哟，花了我好一笔钱呢！哈哈。」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方巧夏抑制不住拥抱爷爷的心情，紧紧抱住那颇为消瘦的身体，爷爷被她的举动下了一跳，但马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没必要啊...这些...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边看书边听音乐？」 「因为对不起你，爷爷我有能力补偿你，就该给你更好的生活。」 方巧夏笑了，露出如暴风雨过后出现的柔和暖阳般的笑。 她有新的父母了，只是比较老一点，但不得不承认她依旧引颈盼望爸妈会带着弟弟出现回来找她。虽然爷爷和奶奶让她很感动，但掩盖不了心底的哀伤。 一切都发生的太匆促，今天早上出门还跟爸爸mama说了再见，一回家却甚么都不见了，方巧夏仍然有种明天就会再看见他们的错觉。 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父母背弃她，所以她等。 把思绪拉回来，现在的方巧夏已经回到教室的位置上。 「欸欸，把你叫去训导处干嘛？」汪家豪拍了拍她的背问。 方巧夏没有回话，只是拿着手中的表格在他面前挥一挥。 给爷爷奶奶签也可以，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