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天 救赎-1

    约定好下个礼拜开始针对如何画好素描，地点则定在教室，而钥匙则早到的人去和警卫伯伯领取。

    我早上准时在约好的时间到校，向警卫伯伯询问后得知钥匙已有人来借取了。我便直接出示学生证以得到允许非上学日进学校的资格。

    到了教室后拉开门扉，在朝阳照耀下的教室里，她的黑色长发些许成了褐红色。

    而在意识到我的出现，则转头对我说道：「早安。」

    「早啊！」我尽量扬起平常的笑容对她说道，儘管现在心里其实乱糟糟的：「月季你是几点到的啊？我都准时到了，看来明天我得早点到了！」

    「没事的，反正是我拜託你教我素描的。」她一如往常淡定的说着，不过比起一开始见面时已经算很友善了，应该说她只是认生而已吧？

    「哈哈，那我们就开始练习素描吧！」

    「嗯，麻烦你了。」她微倾身的对我点头示意。

    「那可以先随意画着图给我看看吗？」

    「呃……」她一脸犹豫地将一张纸递给我，并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大部份的事物都能画好，除了人物方面怎么画都画不好……」

    我看着纸上的人物素描，我不得不说虽画得可爱却实在不算精緻，所以我下意识的：「噗！」笑出声，并且看着她一脸惊恐样的，我赶紧说道：「没问题的！由我这艺术美少年帮忙，月季你一定能很快学会的。」

    我想她应该会一脸傻眼的吐槽我吧？

    「真的吗？」她一脸欣喜的对我问道。

    我愣了半秒后说道：「……当然！」

    靠！这隻可爱的小动物是怎么一回事啊！~~

    「太好了！~~」

    她欣喜的情绪完美的表现在脸上，儘管不是因为我……我还是感到很开心。

    之后我简单的教她如何画骨架、脸型以及画人物时的基础画法。

    接着便让她自行找张图片来练习，而我在一旁看着我其他的画簿本消磨时间。

    突然她对我问道：「你是怎么画出来那名少年的？」

    「嗯？少年……」我这时才想到那时是以那位素不相识的英雄所画出来的……「喔！那是我用我的英雄印象画出来的，月季的初恋情人得月季自己画出来才算。」

    「英雄……」她复诵着我的话，便问道：「给予你新生的那位英雄？」

    「嗯嗯，虽然素不相识……但却是我唯一的亲人呢！」

    「唯一的……？」

    啊啦！又不小心说出口了，和她相处时老是会顺口说出些私事呢！

    「不想说可以不用勉强。」她补充道。

    「哈哈，月季还真是贴心呢！难怪我这么喜欢你。」

    「……」她沉默了，连手上的笔都停下了。

    啊……惹她生气了？

    「冰羽……右手伸出来。」她喊我，我则下意识地喊声：「是！」并照做。

    她抬头的看向我，平时被遮掩的双眼此时却十分明显，被朝阳照耀下成褐红色的双眼，搭配飘散着认真的口气说道：「我并不会因为你的过去，而远离你、厌恶你，甚至是因为同情而待在你身边！」

    语毕后我的右手被一股暖流所触碰，她看着覆上的右手并继续说道：「因为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你』！那个悠间自在、有些自恋又爱开玩笑，但时时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去帮助他人的你！」

    「喔喔……」我呆然的应了几声。

    「所以有什么事情想对人诉说的话，我愿意当你的听眾。」

    什么时候我变成需要别人关心我了？不过……

    「冰羽……你怎么了？」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问道。

    「啊……」我触摸脸上那不知道为何流出的泪水，回神后便赶紧对她开玩笑的说道：「没事没事，只是泪腺发达而已。」

    她手上拿了张卫生纸并摸向我的右脸庞并且问道：「真的……没事吗？」

    我的眼泪不受控的流出，我举起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并说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一连对她说了两次感谢：「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或许我只是在等有个人能对我说这句话而已……

    我慢慢的向月季一一道出，我那没几个人真的知道的……过去。

    ----------------------------------------------------------------------------------------------------

    在我即将升上初中那时，还是小屁孩的我，不听一旁父母的劝边走路边和朋友在马路上玩着足球，而下一秒足球滚进施工现场里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进去想要捡球，却浑然不知身旁的父母以及朋友追着我也跑进了施工现场里头。

    下一秒……「有人被钢筋水泥压在下面了！快叫救护车！」过没多久，救护车的声音便断断续续的传进我耳朵，而我用尽全力转头看着护在我身上的父母以及指尖差点碰到我的朋友，在我惊觉发生什么事时，视线慢慢模糊……

    「诶？」我再度醒来时，一脸呆然的看着一片白的四周，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而身穿白衣的实习医师，手拿着病歷表的对我说道：「幸好有捐赠者，不然连你都会回天乏术了，因为你的伤口刺得不深，才来得及急救，不然直击心脏可是连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如环珠砲的话语，我只清楚听到一件事实，就是……有四个人因为我而离开了。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他们呢？」

    那名实习医师愣了一秒并说道：「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现况。」

    「……」

    「对了，刚才一堆人送来了慰问礼，需要帮你拿过来看吗？」

    我拿出一旁的手机点开讯息，上面不外乎是一些：「只剩你一个人也不要放弃！」「不是你的错。」等客套讯息，就像是为了他们自己从家里拿到的利益的一个回馈罢了。

    「呵！」我哼了一声后，医师一脸明瞭似的说道：「我想是不用了吧？」

    「吶，为什么要只救我而已？为什么不让我也去陪他们？」

    突然他口气极为不爽的开始对我说道：「你当我们是对你的家人及朋友见死不救？你当我们拼命救回你只是纯粹因为是工作？」他越说越激动，还抓紧我的衣领并继续吼道：「我告诉你！别把自己当成悲剧的男主角似的自顾自得悲伤！你没那个资格！要不是我学弟执意要将他的生命交给你延续的话！我根本不愿意拿他的命续你的命！」语毕后，他才微微喘着气好让自己恢復平常的呼吸频率。

    此时惊动了走廊上的医师们，拍开门扉对我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好像听到很大的声音！」

    此时抓紧我衣领的手早已松开，他扬起一副外用的假掰笑容解释道：「没事，只是聊天声比较大声而已。」

    「真的？」医师们不确定的再度疑问。

    「真的，抱歉惊吓到你们了。」

    「如果是端木医师说的，应该就是没问题了。」医师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那我们就先回工作岗位上了，端木医师你辛苦了。」

    「各位也辛苦了。」

    待其他医师离开病房后，名为『端木』的医师继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着。

    「你干嘛待在这？」我口气不算好的问道。

    「不想出去看到那些人的奉承嘴脸。」他维持原样的对我说道，且丝毫不掩饰他讨厌其他资深医师们的心态。

    「是吗……」我滴咕着，并想到刚才他所说到的关键字便问道：「帮助我的人是你的学弟？」

    「对。」

    「他叫什么名字？」

    「我没义务告诉你，而且他本人也叫我要隐瞒。」

    「他为什么要救我？」

    「他和你相反，全身都是伤，虽然没伤到心脏，但其他脏器受损太多，命不久矣，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他人捐赠脏器给他自己来延续生命，但他却在听到哪个多嘴的傢伙提及有名心脏受损的男孩极缺心脏时，二话不说地表示要捐出自己的心脏来救你。」

    心里无法理解却没说出来，却脱口而出的问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端木医师睁开双眼，一脸思考了几秒后说道：「概括一句就是……爱逞强又爱照顾别人、万人迷的优等生还有就是……烂好人。」

    不知是我多虑还是怎样，总觉得他在讲到『烂好人』这三个字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总之他就是个悲剧男主角，所以他希望能由你来帮他活出新的人生。」

    「口信原话就是：『请他连着我的份，活下去吧！』这样，唉！连走的时候都要耍帅的臭学弟！」

    「是个好人呢！」我真挚的说着并问道：「哪天有遇到他能帮我传个话吗？」

    「时机到的时候你会遇到他的，所以到时再对他说吧！」端木医师淡定的说道：「而且我没义务帮你传话给他。」而且让人感觉后半句才是重点。

    「我有机会遇到他的话……就好了。」

    「有机会的……我是这么认为的。」端木医师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去工作了，不然老头们会生气的。」他起身理好白大衣，并走向门口继续说道：「记得好好休养！三餐给我好好吃完，不然我会让你在这里多住几天的！」

    「噗！……」我突然喷笑出声，并一副遵命的军式敬礼的回道：「我会用尽全力休养的！端木医师。」难得的是在失去亲人后，醒来不到一天，我便露出了笑容。

    或许现在我体内心脏的原主人，是个常常以笑容待人的人吧？

    「……」端木医师愣了一秒并简单的说道：「那就好好休养吧！霜月冰羽。」语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病房。

    就这样，端木医师每天都会过来帮我换点滴以及将他人送的慰问礼转交给我，而他自己懒得面对其他医师时，则会将我的病房当作其避难所似的赖着不走。

    而这时候我便会不时的有问题就对他发问，毕竟也没其他人会进我的病房。

    （因为端木医师虽是实习生但权力却可和上级阶层相比，背后是有大靠山的。）

    就这样休养了一阵子后，端木医师拿着一大袋初中讲义放在我病床设置的简易桌子上并说道：「你休养的状况已经稳定不少了，但你也已经比同年的晚读半年，所以怕你追不上初二的课业进度，帮你拿了几本讲义过来。」

    「不能从初一开始读吗？」我话一说出口，他便用一副鄙视眼神看着我，我解释道：「不是跟不上进度，只是想充分享受每一年的求学阶段。」

    「比别人少读一年不要？真是个怪小子。」

    「他享年几岁？」我突然脱口而出问道。

    他虽讶异但还是回答道：「十七岁，很青春的考上第一志愿医学院后，只是还没进去就读就是了。」

    「他的志愿和端木医师一样是医学院？」

    「……不是。」

    「不是怎么会去读医学院？还是第一志愿的。」

    「那你之后想读什么科系？」他转移话题的问道。

    「嗯~~中文系吧！」

    「中文系？我还以为你会读设计或绘图之类的科系。」他看着我散落在一旁上头有花花草草涂鸦的纸张说道。

    「哈哈，其实我是想当小说家的。」

    「喔？是不错，但是小说家收入不稳定吧？」

    「所以才要去学习啊！至于画画会当作兴趣继续画的。」

    「所以你高中就去读普通科，大学再读中文系？」

    「应该吧？」我吸了一口刚才自行投贩卖机买来的乌龙茶并问道：「我高中是已经想好要读哪间了啦……但是大学不知道要读哪所好，端木医师你有没有推荐哪所大学？」

    「才初中就在想大学了？」他觉得好笑的说道，但却还是推荐道：「我是觉得c大不错，虽然不是大眾心目中的第一志愿，但却是学习文法以及各国语言的好地方。」边说边从袋子里拿出一本招生手册，并解释：「这是他们最新的招生手册，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再帮你去要点资料。」

    我看着他手上那满满的资料以及他俐落地将被我弄乱的医疗设备整理好……

    不禁想道：「这个人到底是医师还是教职人员啊？」

    「不看招生手册？」他疑似认为我在发呆并问道。

    「我觉得你满适合当老师的。」我莫名其妙的说道，并在看到他呈现讶异状态时，改口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我会考虑的，总之你先看看这些资料吧！我得去做点工作才行，不然那些傢伙又要说我是靠关係进来的了！」他边抱怨边走出病房，而我则开始寻找在有限时间内会度过的片刻时光。

    ----------------------------------------------------------------------------

    （端木医师视角）

    忙完一些千篇一律的公务后，我随性的靠在椅背上，眼皮有些重……

    「当老师……呵呵，这是巧合吧？」我轻笑的自言自语着，「一年前，你曾对我说过这类型的话吧？臭学弟。」

    不知道是我的幻觉还是阴阳眼突然觉醒，我看着休息室里较阴暗的地方，一件显眼的白大衣飘动着，并且旁边是深蓝色的长裤裤管以及白衬衫搭配青蓝色的领带，双眼呈现半月型、完美露出牙齿很蠢样的对我微笑着。

    那是他生前最假最常出现的灿烂笑容。

    「喂喂，不是吧？」我不敢上前，只怕这学弟“又”来个躲猫猫那还得了，我原地不动的问道：「这样，你满意了？」

    他假装想到绞尽脑汁后，嘴巴疑似说了什么简短的词语，接着眼带笑意、嘴角微上扬的看着我，约莫一秒后便又消失不见。

    「臭学弟！」我不爽的骂了一声，并突然想到他刚才所说的话：「该不会是对我说……『谢谢』吧？」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真心为他人付出而感到快乐的烂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