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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易变 第100节

    赵嬷嬷变了脸色,“哎呦!小祖宗,您这是哪里的话?”

    林晏转过身,拉着南乐的手臂进了门。

    一群下人面面相觑。一面分出人去将消息报给府中两位已经严阵以待的夫人,另一面则跟着林晏,先一步去将西厢房收拾了,等林晏到了地方,房间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林晏带着南乐进门,指着房间对她道:“以后这个院子由你做主。”

    院中的下人一时都惊住了。

    南乐听不出这话中之意,因为这话并非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这些下人听的。

    林晏风流不假,但从未将在外的红粉知己往林府带回过。院中只一房侍妾,还是陆夫人做主为他纳的小家官宦女。

    按照常理,郎君未娶妻,院中的事情都应当是妾室拿着主意。

    但林晏生性不服管教,府中如何不论,院中一向他一个人做主。

    此时这话,难道说今日进门这个女人便成了女主人?

    各人都心下暗暗思索着,一应都收敛了脸上惊诧的表情,不敢再对南乐多看,拿出十万分的小心与恭敬。

    对于南乐冷淡的面色,林晏视若无睹,转过头又指挥着丫鬟,“去备水,再找绣娘来。”

    他目光在院中丫鬟一扫,点了一个大丫鬟,“画春,你来服侍娘子洗漱。”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沈庭玉就到了(点烟

    第七十三章

    画春是林府的家生子, 自小便随着林晏一同长大,地位不同寻常人牙子从府外买来的小丫鬟, 这等大丫鬟一向权做半个小姐来【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的。

    平日里重活自有粗使婆娘去干, 缝缝补补的也由着府中养的绣娘,她在林晏院中只管伺候郎君换衣,递茶。

    此时被点出来伺候一个刚从府外带回来的女人洗漱, 不由得心下有几分不愿,嘟起嘴,娇娇的唤了一声, “二少爷……”

    林晏看着她,似笑非笑,“怎么, 我说话是不好使了?”

    旁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画春立时觉得背后发凉,收了一脸的娇态,不敢在发痴,唯唯诺诺道:“婢子这就帮娘子洗漱。”

    她转头对南乐弯身, 恭恭敬敬道:“娘子跟我来。”

    南乐站在原地不动。

    林晏揽住她的肩膀, 面上微微含笑,低下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阿乐是要我抱你去洗吗?”

    南乐死死咬着唇瓣, 肩膀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一双明眸马上又红了,泪珠子挂在长睫上,要落不落的, 总让人更想欺负一下。

    林晏捏了捏她耳朵, 眸光略深, 面上的那点笑意似乎也别有意味。

    这样的表情告诉南乐,方才那话他不只是威胁,而是真的做得出来。

    南乐吓得马上低下头,一阵阵的恶心,用力扭动肩膀挣开林晏的手,抬步向着画春走去。

    下人们听不见林晏说了什么,只见到素来爱洁的自家少爷不顾脏污,搂着这样一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女人柔情蜜意的细语。

    一时齐齐低下头,鼻观眼眼观心。

    ·

    “夫人,二少爷来了。”

    正在交谈的两位夫人立时停住了声音,各自面色都不算好看。

    赵嬷嬷快步走进来,低声劝着面色不好的陆夫人,“二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人回来就是最大的好事,夫人可千万别在这个关头和少爷置气。”

    林夫人一早见过南乐,也见过林晏对南乐的执着。

    若能劝住,她早劝住了,该生气都生过一遍,此时倒不算有多意外。

    此时她理了理耳边的发,倒还能笑得出来,“嫂嫂干嘛这么生气?二郎也早到了该说亲的年纪。难得他有这么个知心人。”

    陆夫人深吸一口气,不愿去看林夫人的脸。

    她当然知道林夫人这话是专往她心窝子里戳,可她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不嫌丢人。

    别说林家往上推八代都没有与蓬户结亲的例子,就是她娘家陆氏一族也没有好好的宗子娶个乡野女人的例子。

    现在林家不如往昔,更是要小心旁人的目光才是,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等着看她这寡妇的笑话。

    她想都不敢想,若是林晏当真娶这样一个妻子,旁人要怎样说,恐怕所有人都真要以为林家彻彻底底的倒了!

    陆夫人强忍着怒火,端起赵嬷嬷递过来的茶,勉强喝了一口。

    门外传来脚步声,丫鬟挑起帘子,走入一道高挑的身影。

    林晏已换了一身月白的长袍。

    陆夫人坐在上位,见着进来的人一惊,用了点时间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不免有几分惊疑不定得打量着自己这离家多日的儿子。

    许久不见,他离家之时走的匆忙,倒是还记得偷走些值钱的东西,却是匆忙得连封信都没给她这个母亲留下。

    第一眼看过去,他消瘦得让陆夫人吓了一跳,离家时分明是合身的衣服,现在穿在他身上竟宽大得厉害。

    脸上更是苍白得没有血色,俊美的五官轮廓因着消瘦,而愈发嶙峋硬朗。

    过往那一身外放的风流与疏狂褪去了不少。不过这并未减少他身上的锋芒,比之从前只是藏锋于内。

    那双眼望过来,含着几分笑,几分漫不经心,一如既往。

    陆夫人对上他的目光,眼底一红,心中是百般心疼。

    怎么能不心疼呢?这可是她自小抱在怀中娇惯到大的,最是心疼的孩子。

    林晏进门躬身向坐着的两位夫人行礼。

    陆夫人握着手中的热茶杯,手指紧了紧,“起来吧。来,让娘瞧一瞧。听说你这些日子在外吃苦了?快来跟娘讲讲。”

    林晏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其实还好,没吃什么苦。”

    “怎么会没吃苦呢?你这孩子对着娘也不说实话!是不是怕娘担心你?”

    林晏,“真是实话。儿子没吃什么苦,因着儿子运道好,遇到了个傻姑娘,苦是她都替我吃了。”

    林夫人心里一惊,偷着侧眸去看陆夫人的脸色。

    陆夫人面色微变,由红转白,她定了定神,强作笑意,“那是该好好谢一谢这姑娘。”

    她侧过头,“金玉,你去内库拿上十匹缎子,再将咱们府中的地契都拿来。让二少爷挑一挑。人家救了咱们林家的公子一命,花费也就花费些罢了,万万不能薄待。把东西都拿来,让二少爷给这恩人挑上几百亩的良田,再给一处宅子,这姑娘后半辈子也算是安稳了。”

    “用不着母亲这样花费。”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笑容很浅,带着几分懒散,“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倒是母亲为林家劳累了半生,我这娶了妻,她也能为母亲分担着一些。”

    陆夫人面色一变,语气重了,“你胡说什么?你何时娶妻了?”

    林夫人在一旁看着好戏,又想起自己当初被林晏气得半死的场景,此时看见陆夫人同样如此。

    她竟生出些幸灾乐祸的感觉,端起茶杯略略喝了一口茶,掩下自己翘起的嘴角。

    林晏,“的的确确已经拜过天地。当日儿子还在延水上对着父亲与祖父的在天之灵,发下了对那姑娘永不相负的誓言。祖父当夜就托梦于我,他老人家很喜欢这孙媳妇。母亲想来见到我新娶的妻子也一定会喜欢的。她性情柔顺,温婉贤良,儿子再没见过第二个这般好的人了。”

    林夫人听到这番胡言乱语差点没有笑出声。

    性情柔顺?温婉贤良?这四个字哪个字又和那姑娘沾上边了呢。

    还父祖托梦,她爹要是在世,知道林晏做出这样的混账事,一定第一个举着拐杖把这丢人现眼的小子打出门了。

    陆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她想要骂他,恨不得把手边的茶杯都砸在他脸上。

    但目光扫到一旁的林夫人,她又硬生生忍住,眉眼冷了下来,却是温言软语道:“二郎。若你当真喜欢那姑娘,我也不是不让你娶。难得你有个这样喜欢还愿意带回家中的姑娘。你替她开了脸,抬进院中收作姨娘。娘也不会说什么。”

    林夫人跟着接过了话头,她不比陆夫人那般温言软语,话音含着嘲讽,尖刻得多,“但正妻这样的位置,我想那姑娘怕是担不住啊。咱们府中就你这么一个郎君,将来你的妻子可是要掌家的。别的不说,就这人情往来,她一个乡野女子哪里懂得?咱们家中上上下下的开支,她又算的过来吗?”

    林晏缓缓开口,“有什么担不住的?这世上没人生来就是要给人家做媳妇的,姑姑也不是生来就会抓着账本算数字吧?她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我找人教一教她便是了。”

    陆夫人隐忍着怒火,“我知道你性子好,善良,想要为那姑娘着想,给她一个依靠。可你也要为娘想一想,为咱们林家的颜面想一想,为自己想一想。咱们不是那样的小门小户,你若真是娶了这样一个妻子。将来同僚与新京其他权贵人家的生辰寿宴,红白喜事,总要有你带着夫人出去的时候,人家见你娶了这样一位夫人,该如何看你,又该如何看咱们林家?到时候,她能受得住旁人的冷落,背后的调笑吗?”

    林晏无动于衷的站着,不置可否。

    四目相对,陆夫人手里的茶杯重重砸在了林晏的身上。

    林晏任由茶水泼了一脸,面上的笑却是一分未变。

    多好听的话,多温柔的语调,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着想,为他们着想,为林家着想。

    门户,家族,旁人眼光。多少年了,都是同一套话。

    他脸上的笑容仿佛一种挑衅,不止林晏在笑,一旁的林夫人不必看,也知道她脸上又挂上了那种相似的嘲弄笑容。

    她在嘲弄她,这就是她这个嫂嫂亲手教养出来的好孩子。

    陆夫人面上一时红一时白,猛然抽起一旁的戒尺,“跪下!”

    林晏顺从的跪下。

    戒尺一下下抽打在身上,他唇角微微弯起,面上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是用刀刻在了脸上。

    他越是这样笑着,越显得那笑容莫名讥讽。

    陆夫人失了控,手上的戒尺一下比一下更重,往他的脊背上砸。

    终于换得林晏几声闷哼,气息变粗,笑容微微扭曲,却仍是尽力笑着,不喊痛也不流泪,努力挺直脊背。

    堂屋内死一样的寂静,丫鬟们不敢看,齐齐低下头,连喘息都屏住。

    林夫人坐在一旁,手里捧着茶杯,倚在胡椅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神色冷淡的看着,没什么表情波动。

    戒尺从掌心跌落,沉木落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陆夫人用尽了力气也没能砸出想要的结果,她气喘吁吁的扶住桌案。

    林夫人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戒尺,“嫂嫂累了?那我来吧,这孩子的确是该好好管教了。”

    陆夫人后退一步坐回了原位,看着林夫人打了一会儿,才恩赐般开口,“你错了没有?”

    林晏抬起眼,他弯了弯唇角,唇边的笑容加深,就连眼睛里也透出真心实意的笑意,“她很好。母亲见了她一定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