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三本书当炮灰男配后 第142节
是一张与郁慈截然不同的面孔。 郁慈虽然气质同样冰冷,表情却要更多些,面孔也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青涩。 若是往常,郁含朝私下寻他,江宴秋一定全神贯注,不漏听剑尊任何一句话。 但此时此刻,他却怔怔失神,人在这里,魂儿却早就不知跑去哪里。 郁含朝眼神暗了暗。 ……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师叔。 沉默良久。 “郁慈他……” 他刚开口,就看见江宴秋终于绷不住一般,大哭了起来。 郁含朝:“……” 瞬间浑身僵硬。 那完全是小孩子的哭法,鼻尖都哭德通红,放声的嚎啕大哭,眼泪成串地顺着脸颊往下流,甚至哭湿了一小片衣襟。 在这僻静的荒郊野岭,无人之地。 在郁含朝的面前。 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伤心,好似要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完。 郁含朝:“……” 怎么办。 他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刚要出口的解释也僵在嘴边。 脑海里那道张狂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嘲讽:“看看你干的好事,把人惹哭成这样,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收场。”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 郁含朝并未理他。 事实上,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 一方面因为江宴秋伤心的大哭,心脏像是被绵密的细针根根扎过,恨不得将人死死地裹在怀中,封住他的手脚和双目,封住那不断流出泪水的双眸和呜咽的嘴角。 另一方面,却又不可抑制地……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 原来他这么伤心。 原来他这么在乎。 原来那具身外化身,在他心中,竟然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分量。 极其微妙的,这种扭曲的满足,又转为了一部分扭曲的嫉妒。 凭什么那具化身可以同他这么亲密无间,这么深情真挚,凭什么能牵动他的心神,让他哭得那样伤心?! 这种嫉妒简直没有由来,还不可理喻。 因为身外化身与本尊,本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他共享着那具化身的情感、记忆,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决策,都是千里之外的郁含朝本人,亲自做出的。 但他却无法抑制地感到嫉妒。 一个人,难道还能嫉妒他自己吗? 副人格在他脑海里懒洋洋道:“真是太可笑了,自己嫉妒自己,你还能再有出息一点吗?” 然而,这句嘲讽说到一半,副人格却突然卡壳沉默了。 然后,‘他’就像是恼羞成怒了一般,再也没说一个字。 只有郁含朝一人,手足无措、浑身僵硬地面对眼下这幅场景。 一个谎言,果然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 他大可以不承认,将这个弥天大谎永远瞒下去。 反正以他的地位,只要他有这个意愿,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但郁含朝不愿意。 一想到自此以后,那句身外化身将永远成为江宴秋心中的一个刺,一道伤疤,一段永远难以忘怀的记忆,他就嫉妒得几欲发狂。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在对方心里,留下如此深重的烙印。 即使是“他自己”。 “……抱歉,‘郁慈’这个人,从头至尾,都并不存在。” 江宴秋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只以为剑尊为了安慰他,已经开始编造起胡话。 “我就是郁慈,他……只是我的一具身外化身。” “我无法离开昆仑地脉和无尽峰太久,所以才一直对外宣称闭关,只能分出一具玄光境的化身,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当说出这句话后,郁含朝也沉默了。 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过,这种名为“忐忑”的情绪。 唯有在等待审判时,这股情感才久违地裹挟了他。 ……他会怎么想?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一怒之下大发雷霆,或是受到欺骗后再不愿与他往来? ……这些似乎也都是他应得的。 但只要让他不再落泪,不再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 好像把他的心剖出来都可以。 只剩下心疼和惶恐。 明明说好以后再不叫他伤心。可现在,却让人哭成这样狼狈的样子。 “……不要哭。” 郁含朝柔声道。 “你想怎么出气,怎么发火都可以。不要哭。” 不要为了我,这样伤心。 ……宴秋。! 第95章 少年一身远山紫色道袍,愣愣地微微仰头看着对方,眼眶周围微红,还带着明显哭过的泪意。 郁含朝只觉得那颗冰封万年的心脏被穿堂而过,留下一个空落落的大洞,又仿佛被某种轻柔而无形之物填得满满当当,有种酸涩的沉重。 他想伸出手,为他拭去那滴泪,又最终只是克制地捏成拳。 “……是我的错,不要这样伤心,‘郁慈’……只是一具普通的化身而已,要多少就能捏出多少,不值得你这样伤心。” 江宴秋愣愣的依然没反应过来。 ……什么? 小师叔……是剑尊的身外化身? 无数回忆涌上心头,他微微睁大双眼,下意识想要否认,却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先前不是没有过打趣般的猜测,小师叔跟剑尊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正常人想破脑袋,也只可能猜测他们会不会有血缘关系……比如什么一表八千里的远亲之类的,怎么可能联想到是同一个人! 郁含朝是何等忙碌又尊贵的大人物,他的时间门和目光,只应该投射在那些更重要的,什么关乎修真界存亡、北疆命运的大事上。 怎么可能是陪宗门一个平平无奇的凝元境弟子下山历练,还大费周章地整出了一具身外化身?! ……他何德何能啊! 江宴秋的第一反应甚至是惶恐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甚至就像是他不小心勾引了少林镇寺的那朵本应无心无情、无感无应的大金莲花,勾引得人家圣花本职工作也无心做了,少林的大池子也不愿呆了,满心都是要跟他私奔。 他怎么能……怎么能让剑尊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江宴秋的第一反应,甚至是荒诞而惶恐的。 甚至心底有一瞬怀疑,是不是剑尊为了让他不要为小师叔的死伤心难过,故意编出了个劣质的谎言。 ……但一切又是那么有迹可循。 比如他连姓氏都没有换。 比如那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万事万物不放在心上的冷淡态度。 ——他分明就从来没想过要遮掩。 是他自己愚钝,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那样专注而温柔的目光……曾经在殒剑峰,也曾这样落在他的身上。 但听到剑尊的那句“他只是一具化身,要多少有多少”时,又下意识地拳头硬了。 剑尊大人……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就这样毫无芥蒂地抹杀“小师叔”存在过的痕迹,毫无芥蒂地说“要多少有多少”? ……凭什么对“自己”那么凄惨的死亡,表现得这么满不在意?! 他视线又忍不住有些模糊,鼻腔酸胀哽咽。 他虽然从来不认为眼泪是弱者的表现,却依然很讨厌现在这样脆弱的、情绪因为他人的牵动而大起大伏的自己。 “所以,您一路上骗我,很好玩是吗?” 他不想哭的,却没忍住一开口就是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