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负债的王子殿下 MENU 21 脆弱之心（4

    要说西罗国最香的地方，除了厨房，就是国王的后宫了。瀰漫着玫瑰香气的白色建筑物是妃子们的寝宫，上下共五层楼，每层都有二十二个房间，算算也差不多住满了。国王拥有的妃子数量已突破三位数，今晚又将娶进一位倾国倾城、连天庭眾神都喜爱的美女──织女。

    伤透了心的织女坐在镜子前让侍女梳头，伤心的真正原因，不是要嫁给初次见面的西罗国国王，而是得知国王要娶她为妃却一点也不生气，还带着喜悦笑容前来祝贺的牛郎。就算失了忆，那傢伙也未免格式化得太彻底了吧！身为妖精，按说应该能比失忆的普通人类更快回想起两人曾有的关係，哪想死到临头了仍一副局外人的模样，真叫人唾弃！

    织女又不计形象地吐了口口水，算了，反正牛郎说了，若一年只能与恋人见一次面，还不如另外找个更好的对象。牛郎与织女的凄美故事演了这么多年，他不累，她都累了！苦苦等了一整年，下凡来只能见到失忆的牛郎，这样的日子她真的厌倦了。

    织女低下头，看着身上华丽的结婚礼服。为了见上牛郎一面，她总是整年无休地辛苦纺织赎罪，以此换取见面的机会。平时别说是买好看的衣服了，现有穿的全都是几百年前就做好的。而牛郎的神经也很大条，哪怕在失忆以前也没送过她半件漂亮的新衣。别人不是都说，男人会送女人衣服，好亲手脱掉那件衣服吗？她却始终不见牛郎那么做。有时候真会怀疑，搞不好牛郎根本不喜欢她，只是义务或习惯使然。

    「织女小姐，我们已经帮您梳妆完毕。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俩先到外头准备后续事宜，请您待在这房间等候通知。」

    来自大吉岭月夜国的双胞胎侍女向织女恭敬地鞠躬，慢慢往后退出房间，直到关上房门都维持着弯腰的姿势。

    真是够了！她总被称讚是气质美女，可实际上非常不喜欢这些琐碎的规矩礼节。反正简单地说，就是她被提早打扮好了，现在必须自己想办法打发掉多馀的时间。

    想到这里，不禁惋惜地叹了口气。她在天庭，名义上是受罚做劳役，必须持续地纺织，但那里的神明都对她很好，只要工作满八小时，就能和其他神仙享有相同的待遇。又因为天庭眾神能穿越人类世界各个时间点，过去、现在、未来，从人间回来的神明经常带给她一些好玩的东西，她最近就迷上了未来人类世界出產的一种掌上机……哼！寧愿选择和游戏里的虚拟角色谈恋爱，也不想再管牛郎什么的了！

    织女自暴自弃地倒在西式长沙发上，双手摆出握着掌上机的姿势，双脚不停地往空中踢蹬。嫁给西罗国国王也罢，反正国王的妃子那么多，大概就是偶尔得陪他过夜……能够让她继续玩电动游戏就好，其他都不苛求了啦！

    在她无趣到开始做提臀运动时，房门无预警地被推开，此时一点也不想看见的傢伙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牛郎真的长得跟她在天庭时最爱玩的游戏的男主角很像，一头金发、一张大受女人欢迎的俊美脸庞、时髦的耳环。

    门外的侍女当然阻止过牛郎，他却执意闯入新娘休息室，进门前不忘以魔眼催眠两位侍女，「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出来。」

    侍女们受他的双眼迷惑，乖乖退开。

    牛郎关上门，掛上他的招牌笑容，「没想到和传闻形容得一样，织女小姐果真是美若天仙！」

    若个头！我本来就是仙女啊！你这失忆也失智的笨蛋！织女在心中吶喊着，同时摆出气质美女的标准姿态，「哪里。」

    牛郎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动歪脑筋的意思，却比一开始更接近织女，试图以那双深邃的眼睛迷惑她。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何这女人会愿意成为王妃？原以为是被国王逼迫，实际上早已受到他的蛊惑，直到走进这里，才确认对方完全未受迷惑。

    「你……你想做什么？」

    织女的声音唤回牛郎的意识。他全心全神地使用魔眼攻陷她，没发觉两人就快要鼻尖碰鼻尖了，当下迅速地退开，心中升起几分诧异不甘，「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没错，我是笨到真心喜欢上你的织女，比其他女人都要笨！织女又在心底骂着，斜睨牛郎，「你这样不好吧！身为西罗国的重要臣子，却与国王即将娶进门的妃子独处。小心隔墙有耳，把这些事报告上去，坏了你和国王的关係。」

    牛郎听她这样说，反倒大笑了几声，「国王绝对不会为了女人跟我翻脸，比起女人，他更在意我的武力。对他而言，你们只不过是件衣服罢了，我却如同他的手足。他不能没手没脚。」

    极度自信的他又接近织女，用轻浮的口吻说着，「知道吗？哪怕我在这里像恋人那样地吻了你，国王也不会吭一声。因为失去了我，就等于失去整个国家的军队。」

    牛郎贴近织女的唇，想顺势吻上，她立刻咬紧嘴唇，奋力往他的帅脸挥出一拳。起身瞪着抚脸不知所措的牛郎，看他露出似乎是第一次被女人甩巴掌的讶异神情，顿时乐得不可开交，「去死吧！花心男！祝你成功玩遍所有女人，早日得病！」

    织女骂完，气冲冲地从牛郎身边走开，冷不防纤细的脚踝被他抓住，砰一声扑倒在地。

    「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一些事……在我失去记忆之前，貌似遇过跟你很像的粗鲁女人……」牛郎一翻身压住织女，不是要侵犯伤害她，更像是要找架吵，「啊！我记起来了！那女人真的跟你非常像，动不动就骂粗话又乱吐口水，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去和她磨合，可她还是很难改掉坏毛病，喜欢在我们好不容易见面的时刻数落我，跟我吵架。她跟你一样都是美女……是不是美女都有一种自负的怪病，自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奉承你们？」

    「什么嘛！你是真恢復了记忆，还是存心要找我吵架？再没有外表和个性比你更不相符的人了！可怜你明明有张帅脸，个性却总不讨人欢喜！」

    牛郎锁紧眉头压在织女身上，没有反驳，柔顺的金发顺着英俊的脸庞垂下。并不是找不到话来反驳，可是每和她多吵一句，心就会一阵寒痛，那股疼痛偏又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感。

    「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一直压在我身上，真的不怕给别人说嫌话？你难道不想永远待在西罗国享受荣华富贵？要是被一个魔眼征服不了的女人拖累，应该很不服气吧？」

    牛郎默默地盯着织女看了好一会儿，用食指与中指贴往她的眉心，将她挤出的皱纹压平，「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的美貌。」随后以双手撑地，优雅地起身，把手伸向她，「看在你是国王未来妻子的份上，我就用对待国王的方式对待你，放心，不会再对你无礼。」

    织女看着牛郎伸来的手，这隻手曾因保护她而受尽酷刑，美丽的肌肤被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原本只该属于她的、伤痕累累的手，如今却如同陌生人，「你还是没想起什么？」

    牛郎愣了愣，嘴角扬起客套的笑容，「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织女拍开他的手，狼狈地撩起厚重的礼服，「算了，那些都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她起身朝门外去，才走两步就让一隻强而有力的手拉住，「你要去哪里？婚礼待会儿就要开始了。」

    织女用力扯回手，却不敌牛郎的力气，反倒让自己的身体被他拉回原位，「我明白了，你其实是国王派来看守我的吧？你真傻，这么相信这个西罗国的国王，他可是用看笑话看好戏的心态派你来守住我啊！反正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再拉住我了，否则我立刻咬舌自尽。」

    牛郎的力道比方才更为强大，把织女的手捉得又紧又痛，「我绝对不会让国王失望，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他救过我的命，我就得用命来报答他。你若咬舌自尽，只能证明你是个稍有不得意就失去勇气、根本不值得喜爱的胆小女人！」

    织女睁大双眼，愤恨的泪水夺眶而出，怒瞪着牛郎，唇角已被咬出了血。但这只持续了几秒鐘，随后，绷紧的神经像断了电似的松下来，她不再激动地扯回手，也不再做任何反驳。

    身为天帝的女儿，岂能因为小小的牛郎乱了步伐？即使对方是她至生最爱，她能为了他服上千年的劳役，可心里其实明白，世上最脆弱的，就是人心。失忆了、变心了，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了，自己为何要执着不放？

    感情就像花，因水而恣意生长，盛开出美艳的花朵，终究不免枯萎凋谢。盛放时饱受称讚的美丽，凋零后不过是虚无。她在天庭看尽了凡间的爱恨情仇，为何还会因失去牛郎而哭泣？

    现在这样对彼此都好，各自找到新的恋情，既不用被天庭处罚服役，也不需要再过着只能一年见一次面的痛苦生活。

    织女仰起脸，注视最心爱的牛郎，原本哭丧的面容瞬间换上笑容，「也是，能够享受荣华富贵，我何乐而不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