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月下之宫 MENU 19 月下之宫（1）

    在祁门国住了一个多月，时序进入初秋。耳濡目染之下，四位西方人渐渐习惯了东方的生活方式，除了拿香和跪坐以外。

    这段期间，萝乐娜坚持每天替红莲送早点，就算对方不理会，也会说上几句自己遭遇的趣事。

    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十五日，月宫开始进行早在三个月前就筹划好的祭典，宫内的神职人员进进出出，相当忙碌。

    「今天可是月下老人的生日，大家勤快一点！」花月将祭祀桌摆放至月宫中庭，又放上喜糖与茶。

    对于绝大部分信仰基督教或天主教的西方人来说，中式的祭祀活动相当新奇。萝乐娜第一次见识这种场合，跟在花月身边到处转，有什么事都主动过去帮忙。

    「娜娜，我帮你做好新衣服了！」艾利尔拿着一件运用跟织女学来的缝纫法所缝製的新衣，兴奋地从寝室衝到祭坛来，把衣服贴在萝乐娜身上比划。那是一件融合了东方与西方风格的简便洋装，上半身为旗袍式设计，下半身则是西式的裙襬，穿上了既不会显得格格不入，行动也便利许多。

    「我用剩下的布料帮其他人也做了改良式新衣，最后剩下的料子缝了欧尔菲的衣服。」

    「为何我总是被你嫌弃？」捧着祭祀小桌的欧尔菲抱怨着，「真是的，也不来帮忙。」

    艾利尔无视他的抗议，「对了，莱恩呢？明明力气最大却不见踪影。」

    萝乐娜擦拭着欧尔菲拿过来的小桌，「嗯，一大早就没有看见人影，可能又去厨房学做糕点了。」

    艾利尔把新衣服交给她，双手盘到了脑后，悠哉地看着眾人忙进忙出，「那傢伙还真是个甜点痴耶！醒来和作梦都在做甜点。」

    花月捧出最重要的香盆，放在桌面正中央，「完成了！想求姻缘或是希望恋爱顺利的人，可要虔诚地向月下君祈求唷！」

    果然不出她所料，艾利尔马上感到兴趣，专注地盯着香盆看。

    佈置完成后，月宫上下数十位神职人员全聚集于祭坛边，萝乐娜也跟着跪坐下来。姍姍来迟的莱恩捧着八宝甜品与红枣桂圆，把供品放到神桌上。

    噹啷！噹啷！铃响了两次，祭坛中央颳起浓烈的烟雾，白雾笔直而上，直达天庭。身穿祁门国天女衣裳的花月跪在最前方，聚精会神地念诵神语。

    萝乐娜偷偷瞄了一眼神职人员的队伍，赫然发现织女也在场，正虔诚地向月下老人祈求着。

    所有人都跟随花月念起了先前练习过的神语，其中有人念得相当大声。

    欧尔菲傻眼地瞄着努力搓手的艾利尔，这么用力，他到底在求什么？

    方才听了花月说的话，艾利尔便开始诚心诚意地祈求，希望月下老人能够完成他的愿望。

    回想当年，年幼的艾利尔长得太像女孩子了，周围的小孩都取笑他。男孩不肯和他一起玩，女孩们也故意排挤他，一直交不到朋友，童年过得很孤单。

    某天，他穿着母亲做的洋装上街，竟然被街上的小女孩讚美。第一次受称讚的他立即决定把自己打扮成女孩子，用漂亮的外表来结交朋友。

    天天打扮成女孩的模样，只要没有人问，便不承认自己是男孩。就这样，女孩们渐渐接受了艾利尔，不仅愿意和他做朋友，他甚至成为她们的偶像。

    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开心不起来。在外头是女孩们羡慕的小公主，回到家却感到哀伤，甚至想哭。

    为什么？他时常自问。

    大概是因为没办法做自己吧！只能假装女孩子去迎合别人。可是他想要朋友，不想再回到那段别人玩耍自己在旁边看的日子。

    「怎么会不好呢？我很羡慕你的外表，可爱得就像洋娃娃一样，穿男装或是女装都很适合，不是吗？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有什么要紧呢？」

    这是刚搬来伦敦的萝乐娜在彼此刚认识时，对他说的话。

    最初，艾利尔对萝乐娜的印象不是很好，只觉得她是个被父母亲保护得太好的幸福女孩，性格太过单纯，完全不懂得人间险恶。那时的他甚至曾经集结附近的女孩子，一起排挤人生地不熟的萝乐娜。

    艾利尔想要让这个单纯的女孩体会一下他以前的痛苦遭遇，让她明白人生才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简单。偷偷在红茶店门外观察了几天，却发现这招对萝乐娜根本没用。

    萝乐娜可以花一整个下午玩判别茶叶的游戏，或者去庭院玩拔杂草，研究昆虫与花朵，也可以喝了茶吃完甜点就趴在桌上大睡特睡，甚至能够把洋娃娃当成朋友，和它们说话，一点都不寂寞。

    他原先以为这女孩有病，而后逐渐地意识到，有病的其实是自己。

    艾利尔突然羡慕起了萝乐娜，即使没有朋友，也能够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每天都快乐地研究着茶叶。相较之下，自己是如此的小心眼，竟然满心只想着要教训她。

    「欢迎光临！」

    萝乐娜听见铃声，立刻代替父母去迎接第一位客人，看见走进红茶店的艾利尔，开心地拉住他，「mama，他就是我说长得很像洋娃娃的男孩子！」

    艾利尔害羞地抽回手，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长得像洋娃娃的男孩──洋娃娃是用来形容女孩的，哪有人这样称讚男孩？

    「喂！你……」

    闻言，萝乐娜的母亲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跑向艾利尔，显然早就耳闻了他的漂亮外表，「哎呀！真是超级可爱，没想到穿洋装会这么适合！」边说边抱起他转了一圈，热情得让他有些反应不及。

    萝乐娜的父亲也放下报纸走过来，戴上眼镜，笑瞇瞇地打量他，「哎呀！长得跟以前的我有点像。」

    「你别说笑了好不好？你小时候才没有这么可爱！」身为青梅竹马，母亲马上吐槽父亲。

    三人的亲切热情让艾利尔退后了一步，摀住害羞泛红的脸，「我……我……」话没说完，已经转身跑出了店门。

    事后，艾利尔成为罗曼红茶店的常客，有事没事就来找萝乐娜聊天。不再刻意扮成女孩，而是随着心情自在地换穿男女装，并且开始研究自己喜爱的缝纫，将萝乐娜当成第一个模特儿，也是永远的模特儿，以替她设计新衣服为乐。

    后来莱恩出现，那又是一段很长的回忆……

    艾利尔拜着月老，回忆着他与萝乐娜的相遇。既感谢神明让两人相遇，也祈祷能够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但是，萝乐娜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性别相同的好友。勾她的手、拥抱她，她从来不会感到羞怯害臊。

    他很担心，萝乐娜总有一天会离他远去。

    「拜託，请让我永远……」和娜娜在一起！

    艾利尔默默地说出心愿，祭坛上方忽然落下一道手持姻缘簿与红线的身影。

    见月下君现身，眾人更加虔诚地膜拜。

    萝乐娜盯着被称为「月下老人」的神明，他有着银白色的发，却不是老人，庄严中带了淡淡的笑意。缓缓地降落于主坛中央，坐在花月所准备的椅子上。

    看了一会儿，她忽地意识到如此直视神明有些不礼貌，急忙低下头，恭敬地祝贺月下君的生日。

    这时，恭候月下老人多时的上官家族也走进了月宫。其中包括上官星本人，以及他的母亲、奶奶、姑姑和两位伯父，总共六名王族。

    月下君居高临下地俯视祈求姻缘的祁门国子民，严肃地翻阅起手中的姻缘簿。翻着翻着，掛在祭坛四周围的铃鐺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紧接着就听刷的一声，月宫里瞬间少了几名祭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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