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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 第86节

    张叔夜微微一笑:“此事岂是一年半载可行,当是十年、百年为计,至于官家——凡持国者,有几人不想要名留千古,时间长了,总会有所改变。”

    王洋这才点点头。

    张叔夜很高兴他的态度,当然,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本朝历代官家,寿数都不长,他这没五十岁,就已经是三朝老臣了,如苏辙这种仁宗年间的进士,都已经是五朝老臣,没准他们成势时,就能换上一位新的、不那么胡来的官家呢?

    第113章 来,加入我们吧

    张叔夜的加入, 不算是什么秘密,没有多久,王洋就把这事以书信告知了山水和宗泽等着, 准备安排他们的会面。

    赵老爹算是随行人员,旁观了这场拉人诈骗案,若无其事地给儿子祝贺。

    “当初宗泽帮着咱们的时候, 也没看你觉得厉害啊。”赵士程疑惑地问他老爹。

    赵仲湜坐在树荫下,感受着海风的吹拂,漫不经心地道:“宗泽毕竟只是个没有后台的清官, 他上位或者是下位, 都是咱们一言可决,张叔夜不一样,他是徐国公之后,又是蒋之奇的门生, 认识很多变法之辈,只要他愿意, 能动用的势力, 还是不小的。”

    赵士程懂了, 于是又请教老爹:“如今朝中还有很多变法之辈么?”

    “还有不少, ”赵老爹随意道,“像张叔夜的族弟张克戬,王洋的他父亲, 都算是变法一党,可惜蔡京争权夺势, 凡是不支持他的, 要么被流放岭南, 要么被贬斥闲置, 更惨一点的,就和司马光苏轼一样,上了‘元佑党人碑’,子孙后代都不得入仕。”

    赵士程不悦道:“老爹你语气怎么还兴灾乐祸啊?”

    赵仲湜抿了一口茶,浅浅一笑:“不然呢,难道还要忧国忧民?那不是士大夫的事情么,咱们在一边吆喝两声、看看热闹得了,真去针砭是非,反而会惹麻烦。”

    赵士程也明白不能要求老爹更多,便又打听了一些朝中秘密,老爹到底是宗室,消息渠道特别广,加上大宋那一塌糊涂的保密业务,基本把朝廷最近十年来的党争给弄明白了。

    总的来说,当年新旧两党因为变法而相争,双方都杀红了眼,你来我往,把能干事的臣子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后来蔡京上位,得了圣宠,变法党都以为可以继续大干一场了。

    结果蔡京可不理什么新党旧党,把不依他、曾经惹过他的,无论活着还是死了的,统统都列到一个名单里,刻成石碑,立在各地示众,并且这个名单还在持续更新中,听说去年他下岗之前,又更新了一下。

    他这么唯我独尊,支持他的人有志之士自然少了,同时,反对蔡京的人也没有闲着,他去年下岗,就是反对派的一次努力,就是不知道能张商英这批人,能支持多久。

    赵士程心说那就短得很了,历史上,蔡京四起四落,遇到宋画宗,他的落的时间就特别短,基本没分开超过两年。

    大宋这局面,不好整啊!

    就在这时,赵仲湜突然站了起来:“虎头,你看那边,快看!那有鲲鱼!”

    赵士程转头看着远方海面,虽然隔得很远,但还是能勉强看到有一大一小两条鲸鱼,正在喷水换气,阳光透过水雾,形成一道极薄的彩虹光圈。

    “鲸鱼嘛,有什么好看的。”赵士程反应就很平淡了,若是离得近还好,那么远,就看个影子,也拿不了手机拍照,有什么好激动的。

    赵仲湜就很不悦:“我怎么有你这样无趣的儿子,唉,这鲲鱼难得一见,渔船都不敢靠近,古有秦皇临海而射杀大鱼,可惜你这里没有床弩,要是能亲手摸一摸,那该多好。”

    赵士程心说你要真像秦始皇一样射条鲸鱼,画宗还不嫉妒死,少不了找你麻烦——咦,鲸鱼?

    他看像远方大鱼,心中微动,思考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鲸鱼的油在石油没有诞生前,是西方最重要的工业油脂来源,但这于他不是必需的,他可以点煤裂解成石油的费托合成,也可以去南海或者延安府钻石油,没必要发展什么捕鲸鱼产业,食物链上层的生物很容易灭绝,还是给这些生灵多一点活着的机会吧。

    大航海用来商业贸易就足够了。

    ……

    出来许久,赵仲湜吃海鲜淘珊瑚,也算了好些日子了,便问儿子事情办好没有,办好了,就回密州吧。

    赵士程思考着要不要再见一见张叔夜,但第二天听王洋汇报,说张叔夜准备去密州与宗泽见一见,便回复老爹事情办好了,可以回家了——他准备到时在密州见机行事。

    话说大宋能臣还是很多的,比如昨天老爹说的张克戬,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张克戬也是抗金英雄,虽然打不过金人后来就与城共存亡了,但毕竟也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人物呢。

    于是在王洋的穿针引线下,张叔夜与儿子也上了赵家的车驾,随着赵家的车队,一起去了密州。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赵氏商行的保护伞就是赵仲湜一家。

    赵仲湜还邀请了张叔夜一起坐他的马车,顺便叙叙京城的旧日时光。

    张叔夜显得拘谨又客气——这很正常,除非必要,一般的官吏都不会与宗室走得太近,这是有可能会影响自己前途的事情。

    于是他就尽量说起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赵仲湜则给他们介绍了宗泽在这里修的道路,两人都对这条宽敞平坦又繁忙的道路表示了惊叹。

    张叔夜觉得宗泽果然是能吏,这政绩是他完全不能比的,话语之间,都在探听这位宗知州在密州的各种行事,毕竟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接任了宗泽的位置,就算不能比他做得更好,那也得维持现状,不能砸在自己手里才行。

    赵仲湜是地头蛇,便也尽量捡些能说的说,一时间,也算是宾主尽欢。

    所以,赵士程就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趣,反而对他的儿子张伯奋产生了兴趣。

    这位青年正在看小报,正是头版头条,写的是密州蜡树到了采收季节,今年丰收,供货量远超去年,价格却不跌反涨……

    赵士程瞅了一眼,便指点道:“朝廷如今要废旧钱,回收新钱,许多人担心手中钱币做费,便尽量将钱财换成货物,所以物价上涨。”

    张伯奋一听顿时觉得大有道理,但一抬头看到是个小孩,又少了几分兴趣,无奈道:“你也看得懂这小报?”

    赵士程心说要不是你也是守京城战死的,加上那个拖延的大哥到现在还没给我将小舅子刘锜找来,我才懒得招揽你!于是又指点道:“蜡块不怕久放,又是贵重货物,很多用铁钱的地方如今都来求购,这价格还会再涨。”

    张伯奋心中一动,问道:“小公子,你家也在做蜡行的交易?”

    赵士程越发觉得无趣:“山水商行的主事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些门路,让你用去年的价格收购蜡块,这是王洋让我的悄悄告诉你的,你愿意就算了!”

    张伯奋顿时一喜,原来是王里正的私下示好啊!

    这可是好事,但……

    他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对方正和赵仲湜聊起金明池上的水师cao练,讲得抑扬顿挫,一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那么,他悄悄对赵公子道:“我这还有五贯钱,你看能买多少蜡块?”

    赵士程眨了眨眼睛:“钱?为什么要花你的钱?”

    张伯奋小声解释道:“王里正让用去年的价买,自然地给钱啊!”

    赵士程摇头:“不用,你可以让他们贷款给你——就是印子钱,别怕,不收你利钱,然后等你把蜡块卖了赚钱之后,还回去,不用担风险,还能赚得更多。”

    张伯奋心中一喜,顿时放下小报,搓了搓手:“这,这怎么好意思。”

    赵士程老成地摇头:“你要不要嘛,要我就去说,一点小事,我愿意帮王大哥。”

    张伯奋只纠结了大约十个数,就低声问道:“那,小公子,你知不知道,这印子钱,能放给我多少啊?”

    赵士程轻轻一笑,用孩子最纯真的语气道:“大概五千贯吧。”

    没说个十万八万,是怕把面前的小鱼给吓跑了。

    张伯奋脸时涨红了脸,哆嗦着打开那张报纸,寻找着这涨价空间里,能给赚多少钱——他的瞳孔几乎都缩成了铜钱状。

    赵士程无趣地坐到一边,托起了下巴。

    还是老狐狸们有趣些,这些年轻人,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和他们待久了,怕是不但不会长进,还要倒退呢。

    赵士程一行人回到密州时,已是八月底了,这正是蜡农们如今一年最繁忙的季节。

    沿途,就能看到大片蜡林。

    一大早,趁着日头不大,男人们要将裹满蜡花的树枝砍下,放在树下,这是个体力活,如今的蜡树在经过几年积累经验后,都修剪成低矮粗壮的形态,细枝非常多,这种机械劳动十分废人,砍一会儿便累得不行,汗如雨下。

    妇人小孩们则上阵将树下的蜡枝剪起,扒拉下蜡花进背笼,再把砍下的细枝捆好,这些都是上好的柴火。

    赵仲湜对张家父子解释道,如今密州的蜡树面积已经扩大的非常厉害,几乎家家户户有贫瘠闲田的,都种上了,这是硬货,不怕放坏,有时没有小平钱时,拿个蜡块也能同别人换来柴米油盐。

    而收蜡的商户也不再是他们赵家一家,许多京城、杭州的商户都千里迢迢来密州买蜡,不仅卖蜡,还会收购蜡虫的虫种,准备在南方和内地推广。

    张叔夜笑着奉承说赵观察真是体察民情。

    赵老爹则直言要不是自己也在收蜡,还真不知这些事。

    当然,密州本地的贩腊商户们也悄悄组织起了蜡行,准备稳定价格,避免哄抬,当然,这些事,都没有对外宣传,只是让圈里人知晓这件事,他就不必说出来了。

    入城之后,张叔夜道谢后,与赵士程一家分别。

    而张伯奋背着自己老爹,拿着赵士程临时用王洋的名义写的一封信,露出了自得的笑意。

    第114章 金钱开道

    宗泽与张叔夜的会面, 赵士程并没有参加。

    因为,他生病了!

    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主要是如今已经是初秋,白天热晚上冷, 他贪凉悄悄减了被子, 结果感冒了,打喷嚏流鼻涕, 控制不住, 不好意思出门。

    他安慰自己, 宗泽和张叔夜都是老狐狸, 有分寸,这种事情也不用自己看着,前期工作都做好了, 宗泽不可能搞不定。

    而他的老爹赵仲湜为此专程跑来嘲笑他,一边看着他喝姜汤一边兴灾乐祸地表示:“小孩子挂两屉鼻涕很正常, 往鼻子里一吸就没有了, 不要怕嘛。”

    赵士程就很无语,面前的姜汤辛辣难以下口, 不由得怀念起可乐熬姜, 那才是正道的光。

    赵仲湜看儿子不理自己, 也不在意,他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 看着儿子那仿佛以白玉精雕细琢的脸蛋,感慨道:“时光可真是快, 吾儿这就快七岁了, 长得倒是越发像我年轻时候。”

    赵士程还在对着姜汤皱眉, 又抿了一口后, 愁眉苦脸地让小蝉把这姜汤重新煮一次,记得要让厨子在汤里加炒变色的焦糖来熬。

    小蝉当然应了,赵士程则躲避着老爸的大手:“我都是七岁的孩子了,你别总是动手啊。”

    “你就是七十岁,我是你老子,也可以摸得!”赵仲湜理所当然道。

    “摸可以,那你让我换个发髻总行吧。”赵士程为自己争取权利,他如今是扎两个总角,就是小哪吒的那种发型,还带着金刚圈,披着小短褂和阔腿裤,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像个会动的梳妆盒。

    赵仲湜断然反对:“等你长到十五岁再说,束发加冠都是大礼,你想都别想。”

    赵士程不开心,那还有得等呢。

    赵老爹体现了父亲的威严,便继续道:“对了,你娘让我告诉你一声,她给你找的葡萄园子已经准备好了,今年已经收了不少,都按你那要求酿了酒,剩下的酒曲不少,这玩意本朝不能私贩,就想找你卖到辽东去。”

    “娘怎么亲自来找我,还要你转答?”赵士程困惑道。

    “她最近也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你。”赵老爹啧了两声,“慧极伤身啊,你们就是小心思太多,看看,这冷一点就生病,老爹我去海边的整晚吹风都无事。”

    赵士程撇了撇嘴,表示了对老爹的鄙视:“家里就你最闲,你还骄傲了,对了,行吧,我找山水把那酒卖到辽东去,那边想要得紧。”

    赵仲湜还是不能理解他们赚钱的乐趣,传达了消息,又sao扰儿子再给他弹一会琴。

    赵士程随便弹了一会,他弹的琴都是如裁缝一般,把那些他已经记不全的现代歌曲想到什么弹什么,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不过赵仲湜还是很喜欢,偶尔听到一段极为优美的调子,便能弥补前中后那些乱七八糟的调子了。

    等儿子长大了,融会贯通,必然也是一代大家!

    赵仲湜折腾完小儿子,满意地离开了。

    赵士程揉了揉手指,思考起酒的事情。

    他找人酿的葡萄酒自然发酵,不用酒曲,但在大宋卖酒,不买官家的酒曲那就是私酿,属于是宗室都不能碰的罪名,而辽国虽然也对椎酒专营,严禁私酿,但如今辽东已经是连续三五年遭大灾了,早就乱成一团,还有东北女真,对酒需求很大,正好让郭药师去打通一些私下渠道,看能不能找些贩卖马匹的部落。

    如今已经是1110年了,再有三年,阿骨打就要继位,再有五年,金国建立,再有十年,辽国完蛋,就要开始和大宋短兵相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