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掛了电话的路昀又回头看了叶萱的床铺一眼。

    这室友怎么还没回来？都快到她入眠的时间了。

    路昀走到房门口，这时，外头传来了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清脆声响。路昀没有多想，直接从内部把锁打开。

    房门徐徐开展，站在门外的叶萱双眼闪过一丝的惊讶，似乎没料到会直接碰上路昀。

    视线交会的当下，路昀轻轻弯起唇角，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叶萱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走进了房里。

    把东西放下，她拿了衣物准备进浴室时，路昀唤住了她。

    「嘿，叶萱。」

    叶萱转头看她，脸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你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路昀看着叶萱的表情变得困惑，她立即解释：「这样你下次很晚回来，我就可以打电话问你了。」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叶萱蹙着眉问。她们明明就不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平常七八点就回来了。」路昀说。

    叶萱怔住。

    听见这些话，她那本来在心底筑起的墙，似乎……在微微动摇。

    路昀见叶萱呆着不动，她又道：「我们现在也没家人在身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可能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没有恶意的。我保证不会随便打扰你。」

    叶萱轻轻抿了抿唇，似乎在犹豫。过了半晌，她走向书桌拿起了手机。

    路昀其实没料到叶萱会直接同意，她恍惚了一阵，接着便快速抓起手机与叶萱交换联络方式。

    「谢谢你。」路昀微笑道。

    叶萱一语不发地把手机放回书桌上，再次拿起衣物走向浴室。

    「是我该谢谢你才是。」叶萱忽然回头道。

    儘管她的身上依然存在若有似无的距离感，然而路昀却觉得能让喜欢独处、不愿意与他人交谈的她跨出这样的一大步，已经非常不容易。

    翌日的课后，不知怎么的，路昀的心底莫名涌起一丝怪异。

    同系的同学没像往常般前来与路昀搭话，反而在远处望着她，眼神不太友善，像在对她指指点点什么。

    这下也没人主动向她解惑，她也没想过问，只是想起昨天没来得及与杨子馨解开误会，她于是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踪影。

    杨子馨就坐在右后方。她今天的打扮特别时髦，外型亮丽，脸上似乎还化了淡妆。她的目光正好与路昀交接，唇边冷不防就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意。

    就算路昀多呆，但她还是有直觉的。

    杨子馨肯定在不怀好意。

    路昀拿起背包站起，准备往她的方向走去，殊不知杨子馨立即推着身边朋友说：「你们赶快啦，我们去吃早餐。」

    语音刚落，她就在路昀的面前溜过，完全不给她解开误会的机会。

    叶萱准备离开讲堂，她站在路昀的后方瞅着，手上的手机停在了学校论坛的页面。

    儘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也只是缩了缩眉，便把手机塞进背包里走向门口。

    「你没看学校论坛？」

    「有，我看到了，只是——」

    还呆在原地的路昀听见交谈声，不禁转头一看。两个说话的女同学与路昀眼神接触后瞬间止住了声，接着有些慌张地旋身而去。

    学校论坛？

    路昀内心隐隐不安，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瀏览学校的论坛。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她依然留在空荡荡的讲堂里。

    虽然路昀早知有学校论坛这东西，然而她根本没间暇时间上去瞧瞧。手机萤幕跳进了论坛的首页，路昀只是在首页随便逛逛，就发现一个在昨晚刚发布，却已经有上百个留言回覆的帖文，开帖者的id是「馨馨子」。

    路昀马上被它旁边的标题给夺走了注意力。

    『本校大牌网红噁心的一面！』

    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从心底攀升。路昀胆战心惊地点开。

    『会写这一篇，主要是不想大家被假惺惺的网红给欺骗！我跟某个c字开头的youtuber是同系同学，我一直以来对拍摄影片也很有兴趣，于是邀她跟我一起拍影片。谁知道她却一脸不屑地拒绝了，显然是在看不起我、又耍大牌的！她是不是忘了自己之前也是靠别人才红的？一副自己是大明星的模样，真想让支持她的脑残粉看清她的真面目。』

    读着帖子内的字句，路昀的心跳彷彿在这一刻停止了。

    底下好多楼的留言都在询问到底是谁，楼主直接回覆四个字：『看看天上。』

    天上，不就有云朵吗？

    提示相当明显，虽然没人直接把她的名称写下来，但后来的留言都表示知道是谁了，有的留言说不相信她说的话，结果楼主就回覆了：『当时候我还有朋友在场，他们都看见了，信不信由得你们。』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啊。』

    『她与某个女网红不是才发生过不快吗？当时候因为有另一个男网红帮她说话，所以大家一面倒地相信她。其实当时候看到她爆红就觉得怪怪的了。』

    『同意楼上的，感觉她之前就是刻意接近那个男网红。』

    明明没有提供任何的证据，然而还是有许多人相信了。恐怕都是些老早看不顺眼网红这职业的人，抑或是嫉妒路昀目前成就的人吧。

    『我刚去看了她的ig，粉丝也没很多，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吗？』

    『真讨厌这样的人，可以请她滚出我们的大学吗？我们学校不需要这样的学生。』

    『现在的网红一点好榜样都没有。』

    看着帖文下的留言，路昀的心脏渐渐萎缩，周遭的空气彷彿被抽光似的，顿时让她难以呼吸。

    她做了什么吗？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无端端就被大家这么说了？

    说她蹭小一人气的事她以为早就结束了，没想到一有事发生，他们就再次把这件事端上桌面。

    回想杨子馨方才的笑脸，加上这帖文的内容，这发帖者显然就是她了。

    路昀只是因为礼拜六有约才会拒绝她的邀约，没有看不起她，更没有自以为很红，怎么就被她写成这样了？

    就因为这个无凭无据的帖文，大家就把她至今所做的努力都通通推翻了吗？

    路昀有些虚脱地跌坐在椅子上，碰撞的声响随即划破了讲堂内的寧静，接着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兴许是过于安静的周遭，身边没有任何的人，路昀内心的委屈更为强烈，一个眨眼，眼泪就从眼眶中缓缓滚落。

    她是怎么了？

    之前被网友攻击后，她的心脏应该已经足够强大，也不是什么易碎体质了吧？然而怎么此刻的心情，却是如此的低落？

    是酸民的话更加地犀利刺耳吗？

    泪水不停地掉下，不知为何，各种负面情绪此刻也像巨浪般袭来。

    想到这些天日日夜夜都面对着课业的压力、对课程一知半解，每当写报告或是整理笔记时，她都涌现想放弃的想法。她觉得大学的课程真的好难，教授总是口沫横飞地讲课，也不理会大家是否了解，直接布置作业让他们做。

    她总是觉得无力，却又不敢吭一声，也不愿意请求任何同学的帮忙，只能不断跟自己说，是自己不够努力，才会觉得唸书辛苦。

    后来，繁重的课业也让剪辑、拍摄影片的时间被剥夺。她心更加地堵了，却还是咬着牙关，一直都压抑着这样的心情。她忍耐着、继续努力着，希望时间能快速地流逝，让她赶快度过这四年的大学生涯。

    然而到了现在，她总是故意忽略在心里扩散的这些难过情绪，却在此时如火山般爆发了。

    在寂静无人的讲堂内，她一瞬间涕泗滂沱，想伸手抹泪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倏地，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路昀双眼呆滞地看着萤幕上的「温澈源」三字，依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手机停止鸣叫，然而不过一秒，又再次作响。

    一连响了好几次，最后萤幕上停着「五通未接来电」。

    路昀大哭一番后，似乎也冷静了不少，她终于抬起了手抹掉脸上的湿润，手机又再度响起。

    「路昀！」

    刚接通手机，温澈源仓皇失措的嗓音就传进了她的耳畔。

    「你不是没课吗？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他的语气像是谴责，却又像在关心，路昀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路昀？怎么不说话？」温澈源的声音非常着急，到了此刻，路昀内心想的，竟然是想看一看温澈源此时的表情。

    「你怎么又打来了？」路昀开口问道。

    「……」

    电话那头安静了。

    路昀感到疑惑，「温澈源？」

    「你哭了？」

    明明只是一个平凡不过的问题，然而在闻声的当下，路昀的眼眶再次泛起了氤氳。

    明明她不在他的面前，明明她没有说她现在有多难过，明明他就只是听了她说一句话，怎么就知道她哭了？

    路昀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就说：「温澈源，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一点点事就——」

    「你今天上完课后没事情吧？」路昀的话还没说完，温澈源就打断了。

    路昀怔愣，「我……」

    「有吗？」

    「没有。」

    「那等我过来。」

    路昀有些反应不来，「……什么？」

    「我先处理一些事，等下就去找你。先掛了。」温澈源说。

    「等、等一下，你说……来找我？你在说什么？你今天没上课吗？」温澈源到底在说什么？他不是在台北吗？他要下来高雄找她？

    「有什么等见了面再说，我真的要掛了。」温澈源顿了一下，「你就等我一会儿吧，别再哭了。」

    温澈源好听的声音让路昀再次一怔。她感觉到心底有个什么像是被填满似的，一股暖意也迅速地贯穿了全身。

    电话被掛断之后，路昀呆呆地坐着，慢慢整理有些紊乱的思绪。

    温澈源刚才说要来找她？

    为什么？

    路昀的内心竟然不自觉泛起了一丝的期待与喜悦。

    然而，她脑袋依然存有理智，于是马上就发了一封讯息给他。

    「你不要来了，你明天还有上课，这样下来会很累的。」

    然而过了好久，讯息依然未被读取，路昀只好拨打他的手机。可响了几声，依然无人接起。

    这下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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