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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哈的

    对讲机内,中控室的工作人员告知娄志云17号风机监视器显示风速风向故障,对风误差12均报失灵。

    薛京绝不会错过一次风力发电员工实际维修发电机的经历,报告文学基调已定,这次维修足以构成文章的血rou,所以当即,他摒弃下山的想法,紧跟着娄志云坐上了厂里破旧的皮卡车。

    17号风车距离办公区域约15公里,直线距离不远,但等到娄志云与另外两名定点检修维修人员在库房汇合,一同领取劳保用品与维修工具,签署一系列维修日志的单据再出发后,车子在歪歪扭扭的盘山路上行驶了三分之一,薛京腕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二十。

    路上,前排司机和副驾驶上的维修工正在抱怨着风机坏的不是时候,娄志云翻着白眼不屑一顾,薛京假装没看出车内尴尬的气氛,将录音笔重新打开,用一句附和辛苦的话语打开局面,也加入了前排二人之间的对话。

    在路上的闲聊中,薛京得知。

    山上的风力发电机位置分散,在天气允许高空作业的情况下,维修人员到达风机位置后需要用几个小时完成工作,很难在用餐时间内往返食堂,所以维修小组通常会组成三人的队伍,两名负责检修,另外一名则可以在地面接应的同时,为高空维修人员带饭。

    今天他们三个人本来可以吃过饭再出发,可是娄志云态度强硬,二人只好空腹听命。

    “现在咱是知道他为啥这么着急了,这不是你在么?”

    开车的维修工年纪稍长,脸色黝黑,用方言朝着后视镜对着薛京手里的录音笔斜了一下眼睛,副驾驶虎头虎脑的小胖子立刻心领神会,回过头有些诧异地问薛京:“你是记者啊?我还以为记者都戴眼镜呢。”

    薛京毕竟在象牙塔内搞了七年的语言,略懂一些方言体系,温和地点点头,小胖子立刻哈了一声,重新回过头轻嗤了一句:“怪不得。假积极。”

    “你们说普通话,老说方言什么意思?厂里不是每周都有课间培训吗,出维修任务要用最方便沟通的语言。”

    娄志云扯着脖子吼了一嗓子,前排两人立刻在车内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讲话。

    余下的车程很安静,只有山上呼啸的风声,至于视觉上,车窗外的画面像一部老电影:厂区的建筑越来越小,放眼望去前方路况满是旷野,除了高空中那些正在缓慢转动的叶片,地上时不时还会路过几捧与汽车赛跑的风滚草。

    到达目的地后,娄志云第一个从车内跑出去,他快步奔上楼梯,打开塔座的小门,招呼着薛京进入发电机内部。

    介绍完变流器和主控柜,他开始穿戴安全设备,并颇为自豪地告诉薛京:一般维修作业前都需要用无人机升空查看风机外况,但这台机器他熟悉,光是从电脑上检测的数据就能清楚地下结论,这次维修的地点肯定是在塔上的机舱外。

    至于薛京,他没有高空作业证,自然不能和他一起爬上机舱之内,这是专业人办专业事。

    但他可以把这次维修工作用记录仪记录下来,回头打申请拿给他观摩学习。

    娄志云话毕开始指挥两名维修工拿出免爬器的电池。

    年长的维修工见状哼了两声,已经走到塔座门外的梯子上,坐下来开始抽烟,小胖子也撇了撇嘴,朝着娄志云用普通话说:“娄工,你不是说自己恐高嘛。一般都不出机舱作业,这次咋还主动要出去检查风速仪?”

    娄志云确实很少出机舱,他是高级工程师,主要负责驱动设备,每次检修发生,他都负责留在机舱调试设备。

    可是今天有薛京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忍不下这口气,立刻大手一挥将防坠器挂在电梯上,咬着牙说:“谁说的?我可是专家!出舱有什么不敢的?我先上,你们两个随后跟上。”

    说话间,娄志云已经按下了爬楼器的开关,电动设备匀速上升,小胖子也走出舱内,慢悠悠地回到车内取出自己的塑料水杯开始喝糖茶。

    薛京在塔座内仰头站了一会儿,看到门外二人并不着急上塔,也跟着走出来找了地方直接坐下,一脸驯良地请教:“您二位不上去?”

    老维修工灭了烟,朝他笑了笑说:“不着急,咱们等他片刻,上去就该着急了,一个人出舱?借他两个胆他也不敢,估计还得坐电梯下来。”

    “专家,可不是干活的。”

    薛京点了点头,自然明白这是二人向上级表达不满的方式。

    人与人的矛盾普遍存在于日常生活中,他乐得观察和体味,不介入任何状况是他的职业素养。

    早上出门之前,薛京预备上山可能会有这种突然情况,在楼下的超市内买了些方便携带的食物,这会儿他从自己的背包内掏出几块压缩饼干和牛rou干分给二人,三个人一起吃着午饭,话题也从严肃的工作转移到了个人生活方面。

    小胖子用虎牙撕了一块牛rou干,挤眉弄眼地朝着薛京爆料。

    “咱们娄工没给你讲讲他最近正在追求的女娃?我想他也不好意思讲,他自以为年薪二十万在这个穷地方是多么好的条件,天天把自己上过研究生挂在嘴边,可咋地,人家女娃连他的微信都不给加。人家可看不上他。”

    薛京拧开一瓶功能饮料递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配合着,“他喜欢的女士,也是电厂员工?”

    据他观察,风电厂内的员工以男性居多,少见几位女性,都是在做后勤保障的工作。他推测这应该是出于男女性别二态性的关系,背着检修包徒手爬上三十五层楼高的风机工作一天,并不匹配女性的体能优势。

    当然,养猪显然也不该是,但哈月骑着电动车带着两只小猪的画面,这些天的夜里却怎么样也难以被他挥退,他一闭上眼睛,就回到了那辆三轮车上,整个人都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

    “厂里哪有年轻女娃娃,都是些做饭的老姨母,他喜欢县城里一个开店的女大学生。此地人。”

    “小卖部的女老板,我们都在那儿买过东西,吃的喝的,还有肥皂毛巾牙刷那些,姓啥来着,还挺少见的。”

    说着,小胖子又撕开一袋牛rou干,转过头问抽烟的同事,“哥,那女娃姓啥啊?”

    “姓哈,三声,搞不清,是不是少数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