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沦陷

    百合漓从没想过，在这段对于高三生属于非常时期的期间里，她会遇到潘森凯，更别说是他主动来找她了。可是，一个男生在全校学生几乎离开后来到少女的班级门口，意图不言而喻、显而易见。

    潘森凯敲了敲敞开着的木门。「小百合，可以打扰你一下吗？我想跟你聊聊。」

    百合漓望着门口处，没想到自己的心情已经毫无波澜，平静得很。「可以的，学长你进来坐奕生的位置吧，不要站在外面。」

    「谢谢。」依然是那抹从前的笑容，可百合漓瞧见他眼下略为青黑的色泽，不知为何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丁橙浠。看来，潘森凯这段时间也很辛苦呢。

    「我们很久没见了对不对，你最近还好吗？」

    「我最近过得很好，学长呢？」百合漓想了想，距离上次谈话还真过去了几个月，而且上一回他们分别的很是仓促。

    「我还可以……对了，高三有很多学生报考的大学都放榜了，我上了一间北部不错的国立大学外文系。」

    「外文系吗？」百合漓还真没想到潘森凯居然也是想往外文方面继续求学，这对她来说，貌似是个能够追逐的榜样。

    「我之前曾经听到英文老师跟你们班导的对话，碰巧知道小百合你好像也对外文系有兴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考前的笔记还有没写过的题本能给你。」

    少女瞪大了双眼，光是给她没写过的题本，她已经够感动了，没想到连笔记这种需要本人长时间整理才能產下的精华也给她。「真的吗！谢谢学长！」

    「不会不会。我现在比较少待在家里了，多半时间都在打工，没空好好整理那些东西。不如，我暑假的时候再拿给你好吗？虽然奕生好像还没有明确想读的科系，不过，国文跟英文都是很重要的科系，你们可以一起读书，有什么问题、不会的部分我也可以尽量帮你。」

    「好的！当然没问题，谢谢学长。」

    「没事啦，这没什么。」

    潘森凯的笑意很淡，不小心就显现出了他的疲惫。老实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百合漓班上。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行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里。

    一看到百合漓在位置上写题目的模样，他突然想起跟丁橙浠考前一起读书时的快乐，然好景不常，此时的丁橙浠别说快乐了，连正常的生活状态都无法恢復，只要他一不在她身边，她便会心神不寧，再来就是嚎啕大哭。

    潘森凯承认，他是爱着丁橙浠的。他也认为自己足够坚强，能一步一步带着丁橙浠回到正常的轨道。明明情况就正如他所计画般，只要他能挺住，没有什么不可能，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还没见到百合漓。

    一见到她，潘森凯就忽然想逃避了。

    他太累了，他也是需要别人关心的，也是需要别人告诉他「没事，你辛苦了」。

    他其实根本没那么万能，成绩好、体育好那又怎样？他连自己心爱的女生都守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他还真是糟糕啊……

    「学长，你最近是不是——」

    轻柔甜美的话音还未落，潘森凯便用颤抖的嗓音开口。「橙浠她……这次成绩出来，她考得非常不理想，也不愿冒险考指考，最后只上了中部一间不怎么好的私立大学……」

    百合漓看着潘森凯，眼神流露一丝怜悯。

    「橙浠她难过我知道，但同时我的压力也很大，也非常自责。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感觉不论怎么做都不对。每天就只能看橙浠她愁眉苦脸，不然就是一个人躲起来哭，哭到我心都快碎了……」

    「但我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百合漓还是头一次见到潘森凯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现在回想，好像他的任何情绪起伏，都跟丁橙浠有关。百合漓知道，那些是她不可多得的温柔，因此，她才更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好好的走下去。

    「学长，我想……橙浠学姊会不会是害怕远距离恋爱，所以反应才会那么激烈？或许，比起学校的好坏，令她感到伤心的是你们之间的距离可能会被拉远。就像学长你说的，学姊她并不打算考指考，那就代表，其实学校对她来说不是优先考量的东西，而你才是。」

    「我觉得，与其你独自一人的自责，不如多花时间陪伴学姊，并且跟她讲清楚，你们之间的关係，并不会因为距离远近、相处时间长短而有所改变。学长你一定得跟她讲清楚这点，让学姊她不再那么忧心，进而让她接受现实，好好去维护这段感情，而不是整天哭哭啼啼。」

    这些话里头，藏着不易察觉的气恼。若是更早以前，百合漓肯定会沉不住气，更直白地劝戒潘森凯。没办法，她太羡慕了，羡慕丁橙浠这个人，所以可能会将自己无处可发洩的情绪投射在潘森凯身上，所幸她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才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与潘森凯谈话。

    「哈哈哈……」一阵笑声传出，而后也出现了鼻音与细小的喔哽咽。他还真没用，那么浅显易懂的答案他居然搞不懂，还要百合漓来提点。

    「你又帮了我一次了呢。」

    又？

    百合漓偏了头，却也还是笑笑的。

    「小百合你有喜欢过人吗？」潘森凯揉了揉眼睛，让水珠粘在薄外套袖口。

    「有，只不过那个人不喜欢我。」

    「这样啊，那他真没眼光呢。」

    百合漓直勾勾地看着潘森凯，随即失笑。是那种如释重负，云淡风轻的笑。「哈哈哈，就是啊。」

    「小百合，真的很谢谢你，我会找时间跟橙浠讲清楚的。」

    「嗯！祝学长好运。」百合漓挥手道别，不一会儿木门又发出敲响。她以为潘森凯还有事找她，但站在门旁的人，与上一位截然不同。

    「你都听到了啊？我会不会很兇？」

    「怎么会？刚刚好而已，还能再兇一点的，别对他客气。」

    「你不是平常都最偏袒森凯学长的吗？」

    少年勾起的微笑带有一点妖艳。「所以你跟潘森凯，你更希望我偏袒谁？」

    百合漓鼓起腮，她最不喜欢这种问题了，但却又不是真的不满。「好啦，奕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怎么觉得你最近都很晚回家？」

    「原本是真的要回，但一看到潘森凯来找你就掉头了。可能是因为很不放心吧，怕你又哭。」

    「我已经没事了喔，你不用担心。」

    两人相视而笑。

    「既然没事了，那就再借点时间给我吧，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好啊！」

    两人背着书包行走在人行道上，少女会时不时瞄一下少年表情的这个习惯之前就有了，还记得之前的黎奕生的眼神都是冷冽的，彷彿周围随时会刮起寒风。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察觉到少女目光时，可能会温柔地问她「怎么了？」不然就是笑着轻敲她的头顶道「看什么，专心看路。」

    「别再盯着看了，我脸上又没有奇怪的东西。」少年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却没有半点指责的语气。

    看吧看吧，就是这个样子！

    少女相信少年永远不会对她发脾气的。

    「好嘛，不看就不看！」

    或许，谁都没有发现。

    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又再度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