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 第12节
一辈子，他都会记得今夜，并且念念不忘，铭刻心间。 一个月后，池映帆已经可以偶尔下地。 何瞰依旧像之前一样每天来给池映帆补课，只是再看剧学英语的时候，他不再上床，就像最初一样，搬个凳子坐在床边看。 两个人谁都不再提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天，池映帆主动提出要让邱家带着邱季楠来解决事情，这让何瞰紧张了起来，他不敢想象池家会怎么对待撞了池映帆的邱季楠，会也打断他的腿吗。 接到池家的通知后，邱父邱母带着邱季楠赶了过来。 可能是为了做给池家看，邱季楠的脸上有不少新添的伤痕，一看就是今天才新弄上去的。他们自己下手，总归会留情，他们把邱季楠打得越惨，池家的怨气就能多消减几分。 池映帆看着站在床边低着头，却满眼不服的邱季楠，心里不屑冷笑。 这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啊，心里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父母越打骂，心中怒火越盛，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最委屈，根本不会去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几分错和几分对。 还不等邱父开口求情，池映帆说：“你们都出去吧，都是同龄人，我想跟他单独聊一聊。” 池老爷子点了点头，他知道池映帆从小就有主见，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才会这么说，他也不做阻拦，起身往外走去。 邱父在邱季楠耳边叮嘱了好几句，让邱季楠好好给人道歉，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他就怕邱季楠这个倔脾气不认错，那么他们怎么赔偿，池家肯定都不乐意。 邱母则全程都比较冷漠，似乎知道邱季楠不会听他们的话，还不如不说。 很快，家长们全部离开了病房。 何瞰站在原地不走，邱季楠有些不解的看向了他：“你谁？留下来干嘛？” “我怕你动手！他现在手脚上都打了石膏，没法还手！”何瞰捏了捏自己有力的拳头，他那些农活可不是白干的，即使邱季楠比他高了一个头，但是真要动起手来，他身躯占优势，不会让池映帆吃亏。 “你……跟他什么关系？”邱季楠记得，那天跪在地上抱着池映帆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还有那一晚医院里这个人非要留下来等着池映帆醒过来，好像叫何瞰来着。 何瞰迟疑了一下，想要说什么。 池映帆的眼神落在何瞰身上，眸光深邃，考验何瞰是否虚荣或者管不住嘴的机会来了，他有些期待何瞰说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毕竟他们一起做了亲密的事情，但是又期待何瞰可以比他想的更听话一些。 第23章 还差一只手 何瞰一字一句的说：“同，桌。” 他终究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说其他什么，他这样的，要是放在古代，至少还能算个通房小厮，好歹也有半个主子身份。但是放在如今，用池映帆的话来说，就是彼此帮忙了一下，互相纾解，他们依旧是同学，并不会有任何不同。 只要池映帆不允许，他永远不会说出那一晚的秘密，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池映帆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句否定，他就会作茧自缚成为所有人口耳相传的笑柄，说他做梦，说他痴心妄想，说他恶心下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藏在心里，不去多想，独自偶尔回忆就够了。 站在邱季楠面前的何瞰显得特别矮小，尤其说出‘同桌’这两个字之后，更显得气焰矮了几分。 邱季楠高傲的昂着头：“哦，同桌，我还以为你是他家佣人呢，那么护着他干嘛，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嗯？” 居高临下看着何瞰，邱季楠压根没有把看上去就很怂的何瞰放在眼中，穿着打扮土气，整个人也没有精气神，甚至有一点点驼背，完全就是个倒霉蛋。 何瞰看着邱季楠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怒从心起：“你这人怎么一点愧疚心都没有，你未成年驾驶，还撞了人，现在手脚打着石膏的人，因为你的过错才承受了无妄之灾，你今天是来道歉的，但是我看你这样子，压根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错。” 因为传球失误，他一直愧疚不已，他原本想着，罪魁祸首的邱季楠应该更加自责，但是今天看到邱季楠的态度，听到这些话语，他只觉得是自己异想天开了，邱季楠这样子，让他恼火不已。 何瞰忽然大声质问，吓得邱季楠愣了一下！ 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土鳖，竟然敢这样质问他？ 池映帆也静静看着何瞰，换成以往他早就不耐烦何瞰多管闲事了，但是何瞰一直怯怯弱弱的，在学校里走路都不太会抬头挺胸，在他面前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反驳和质疑，竟然也敢跟人冲突？ 邱季楠冷笑一声，他都不屑对何瞰出手：“那是他命不好，就像你是个小矮子小胖子一样，你也命不好。” 砰！何瞰一拳砸了上去！ 邱季楠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何瞰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出了手，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嘲笑，只会把头压得更低躲起来难过，但是他无法忍受邱季楠说池映帆。 就算他出手后，会激怒邱季楠，被邱季楠暴打，他也要打，让邱季楠知道自己错了。 池映帆眸光微颤，他真没想到何瞰下手还挺重，那些农活确实没白干。在球场上一直受伤却不敢反击，其实是伤到人惹事吧，怕给父母带来麻烦，否则他这体型优势，不至于会吃那么多亏。 邱季楠回过神来，之后几步冲上来就要揍何瞰！ 何瞰的瞳孔瞬间放大，呼吸都快要停止，却根本挪不动脚步。眼看着邱季楠气势汹汹要冲到自己面前，何瞰吓得闭上了眼睛。 “你爸妈还在外边。”池映帆冷声开口。 邱季楠停住了脚步，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他就算再讨厌自己的父母，也并不希望他们真的为了自己万劫不复，因为他们的的覆灭，也意味着自己一无所有。 原本是想折磨自己，以此来折磨他们，结果…… 罢了，遇到的是池家这样的家庭，这已经不是他们邱家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算为了自己，他也必须用自己来解决好这件事。 邱季楠看向了池映帆：“行，我们都那么大了，该像男人一样自己解决事情，而不是让家里人搅和进来为难，我知道你们家不缺钱，你说吧，要怎么解决，这事才能过去！” 他不是没有悔意，但是他低不下这个头，他宁愿池映帆撞他一次，也不愿意痛哭流涕的忏悔来求得原谅。 池映帆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深意，冷声说：“很简单，跪下，磕头，道歉。” 略带磁性的冷漠声线，一字一句吐出令人窒息的话语。 “你！”邱季楠额角青筋狂跳，这还不如捅他两刀，要是将来传了出去，说他邱季楠撞了人，然后在病房里给对方下跪磕头道歉，他也没脸见人了。 何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他心里觉得池映帆有一点点过分，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本以为邱季楠让家长都离开，就是不想利用家世的那些威压来欺凌人，至多就是赔钱，以及诚心道歉，但是他没想到池映帆会让邱季楠这样做。 这些话，如果邱家父母在，池映帆或许……说不出口。 毕竟他是池家长孙，整个人气质清郁出尘，怎么会说出如此折辱人的话，这已经超过了让人赔礼道歉范畴。他不想要钱，也不想要什么道歉，他就对方下跪磕头，跪倒在他脚下，毫无脸面的哀求和忏悔，换来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原谅。 何瞰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一根钢针扎了一下，这样的池映帆，让他觉得有一些陌生，但是又觉得这样的池映帆，很真实。而不是平素那样，用冷漠和沉默来伪装自己，将自己远离众人，以此来维持他虚假美好的表象。 他一点都不完美，也一点都不乐于助人，他日行一善只是因为心情好，他关上门也只是不想让家人看到他睚眦必报，他对谁都不会真正坦露真面目。 池映帆看向了何瞰，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何瞰的反应，所以此刻看到何瞰眼里的迟疑和彷徨，他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唇角微微上扬说：“我让家长都出去，就是想用我的方法来解决，我不希望家长们干预，我们都该像个男人一样自己解决好。何瞰，你会保守秘密吧。” 邱季楠的冷眼也扫向何瞰，吓得何瞰一激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刻何瞰的脑海里，池映帆唇角上扬的弧度，比邱季楠的冷厉的眼神，要更恐怖。 如果将来，有人知道今天病房里发生的事情，那么一定是他何瞰泄露出去的。 可是……池映帆，真的不会说出去吗？ 以后邱季楠念书的地方，一旦被人知道了这件事，他真的还可以继续抬头挺胸的待下去吗。他今日所有的趾高气昂，来日，只怕都会变成笑话。 何瞰的心微微颤抖，他以前只觉得池映帆聪明，这一次，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害怕。 第24章 一命抵一命 邱季楠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下跪磕头？” “就凭我会让你和你父母吃不了兜着走。”池映帆当然有自信说出这番话，他都不用扯什么家世，单凭邱季楠未成年超速驾驶肇事这件事，他就能让邱季楠在国内无书可读。 “哼，我撞了你，大不了我也让你撞一次！”邱季楠咬牙切齿的说。 “我们家一贯遵纪守法，我一定会在成年之后考取驾照才驾驶，至于到时候撞不撞你，那就看你的命了。不过现在，我只接受我刚才说的方法和解，不然，我想你们家以后一定不得安宁。”池映帆当然不会被邱季楠一激，就入圈套。 邱季楠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当然不在意这样的案底跟他一辈子，也不在意池家将一切诉诸法律，但是他知道邱家的生意会大受影响，整个邱家都会被他牵连，他并不蠢，他知道这件事说到哪里去，都是他们邱家无理，最后得不偿失的还是他。 “池映帆，这事就没有其他商量的余地了吗？” 池映帆眼底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我只接受这一种。” “做人没必要这么绝吧！我可是会记恨你一辈子的，以后一辈子跟你过不去。”邱季楠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这一次撞的人不是池映帆，他们家早就拿钱摆平了，他能够来道歉，已经是给够了池家脸面，没想到池映帆会这样折辱他。 池映帆讽刺的勾了勾唇角：“我还真是第一次见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原本我还想着，如果你真心实意好好的道歉，我或许会收回我之前收的话，我们另外想办法解决也行。但是就凭你这态度，我还非让你磕三个响头。” “你就不怕折寿？” “再怎么折，应该也会走在你后边，毕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于你，以后出门才是该小心。”威胁人的话，谁都会说。 “对了，我待会该复健去，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池映帆提醒他。 邱季楠气得捏紧了拳头：“我也告诉你，我只有一种道歉方法，一命抵一命！” 说着，快步走到了池映帆床边，快速抬起一条腿放在了床上，在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抄起一旁的凳子，朝着自己的腿狠狠砸了下去！ “啊！”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邱季楠痛得大喊一声摔倒在地上！ 病房门被打开，邱家人冲了进来，邱父急着喊医生，邱母无奈的看着邱季楠，病房里乱成一锅粥。 邱季楠被推进了手术室，池映帆气定神闲半躺在床上，池老爷子静坐一旁一言不发，何瞰还没有回过神来，竟然有人可以对自己那么狠。 天黑之后，有医生过来在池老爷子耳边耳语了几句，池老爷子点了点头。 “映帆，你好好休息，我去跟邱家那对夫妻说几句话，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池老爷子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是他已经被邱家这样的做法激怒了，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一报还一报的事情。 邱季楠没有选择好好道歉，邱家也没有拿出认错的态度，甚至以这样的办法来道德绑架池家，已经赔了一条腿，还要怎么样。 哼，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连公理道义都不讲，那就不能怪别人了。 池映帆看向了池老爷子：“爷爷，他那腿没彻底废吧。” “骨折而已，只是需要休养的时间长一些。” “爷爷，我决定这事就这么算了，让他住我隔壁的病房吧，偶尔，我还能去看看他。”池映帆眼底眸光平静，唇角却带着浅浅弧度，完全是一派大度温雅的世家公子模样。 何瞰现在有点怕池映帆的这个样子，尤其是唇角的弧度，总会让他觉得池映帆又在酝酿什么他猜不透的事情。 池老爷子眼神一紧，握住拐杖的手不自觉僵了一下，思考了几十秒之后，点了点头：“也是，小孩子的事情有什么解决不了呢，我们还能帮忙照顾一下。我听那孩子的父母说，原本要跟你们读一个学校，但是太叛逆，一直不去读书，那天跟家里人吵了架，这才开车出来闯了祸。” 池映帆说：“原来如此，等他醒了之后，我去看看他。毕竟，还差一只手。” 池老爷子好似没听到最后这句话，只是给陪在他身后的两个保镖一个眼神，那两个保镖立刻心领神会。 何瞰将一切看在眼中，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忽然有些害怕，也开始回想池映帆一直跟他说，让他保密，他以为只是同学间的小约定，如今看来，是让他乖乖闭嘴。 入睡前，池映帆靠坐在床上，再次打开了那本他让何瞰带来的笔记本，插上耳机，专心在上边写着什么东西，何瞰也不敢过去看。 自从他帮池映帆把这本笔记本带来之后，池映帆每天都会在上边写很多字，但是时间不太固定，有时候是早晨，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晚上，不过还是晚上的次数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