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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穿书] 第38节

    茶盏、笔墨纸砚、新添的灯火。

    明野放下书,坐在对面,打开书,翻看这几日容见在书上留的记号。

    容见不明白的地方实在很多。

    明野一点一点同容见解释,他大约能猜得出来,容见应该念了很久的书,但是学得东西和这里不太一样。

    有什么地方连经史子集都不学?然而他们——明野和容见却使用差不多的文字,根据容见偶尔马虎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从前用的是更简化了的文字。但容见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对于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本能的反应。

    明野将这些念头过了一遍,重新在脑中整理,不动声色地继续讲了下去。

    容见听得很认真,奋笔疾书,写的非常用功。

    但他终究不是古代人,毛笔用得不那么熟练,加上总是嫌累,姿势变来变去,而毛笔也不是现代的中性笔,一个不留心,墨汁就溅到了脸上。

    容见隐隐约约感觉脸颊有些凉意,想要用手擦一擦,却被明野制止。

    明野说:“殿下,别动。”

    容见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放了下来,还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明野掏出帕子,用茶水沾湿了,小心地替他擦了擦脸,

    容见垂着眼,看到明野的手上拿着那方旧帕子,在自己脸上碰来碰去,动作很轻,他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明野收回手,拿着帕子,递到了容见眼前。

    容见:“……”

    好大的一团黑墨,是自己刚刚不小心沾上的吗?

    难以想象,人在痛苦学习中会做出什么蠢事。

    大约是为了转移话题,容见抿了抿唇,若无其事道:“这个帕子这么旧了,上次还被血浸透了,你怎么还没换?”

    明野的眼帘搭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问得也不认真:“殿下是嫌弃这个太旧了吗?”

    容见一扬眉,这个人怎么还污蔑自己:“哪有?我就是,就是觉得好奇。”

    明野展开手掌,帕子便摊在他的掌心中。那方帕子真的是很旧了,一看就用了很久,浆洗过无数次,连绣线的颜色也早已消失。

    他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必要。”

    顿了顿,看到容见不解的神色,又平静地解释道:“我小的时候,家境贫寒,就想赚些银两。因针线易得,便裁了块帕子,想要试试。”

    容见有一双很容易被人看穿的眼。与明野和他见的第一面相比,他的演技已经颇有进步,在外人面前,也显得不动神色,胸有城府。

    但他得垂着眼,不能被人看到弱点。

    而此时此刻,容见就这么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明野,明野那么轻易就能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容见在为他而难过。

    明野看得到,却不明白他的难过,继续道:“不过结果是这样,我知道自己没有天分,以后就没再试过了。”

    其实没有天分只是微不足道的理由。那么小的年纪,明野就发现,即使他绣的再好,投入再多,也不过是成为商户中的绣娘,终生为其所累,与能得到的相比也不算什么。

    他不会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仅此而已。

    容见慢慢地眨了眨眼,连心脏也一同变得酸涩。其实明野很少说与自己有关的事,容见有时候也会忘掉在《恶种》没有开始前,明野的从前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本来是天神遗族的继承人,会拥有很好的父母,很多财富,在爱、陪伴、温暖中长大,却因为外室的一己私欲而被偷换了出来,过的饥寒交迫。

    那些小说中短短的几句话,是明野至今为止经历的人生。即使以后他会得到再多的东西,甚至这个天下,也无法弥补他曾经失去的年少时光。

    容见没有说话,他很难表达此刻的感情,所以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抬着眼,睫毛颤巍巍地看着明野。

    须臾后,明野终于开口,漫不经心地说:“我一直没换的理由不过是它还没有碎,偶尔还可以用来擦拭。”

    容见怔了怔:“这是你小时候绣的,不是很珍贵很有纪念价值吗?”

    容见就是很普通的那一类人,会因为某样物品寄托了当时的感情而觉得珍贵。

    所以明野自己绣的,想要赚钱而最终放弃了的帕子也那么与众不同,应该好好保存。

    然而这个帕子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饱经磨难。沾了口脂,染过鲜血,前面的倒还好,都没留下什么痕迹,现在碰上了墨汁,怕是洗不掉了。

    想到这里,容见蹙起眉,眼睛湿漉漉的,很有些伤心道:“怎么办?帕子弄脏了,这次不会洗不干净了吧?”

    明野真是不明白这个人,他也有不能了解的事:“殿下怎么会为了这样一块旧帕子而伤心?”

    容见还在想怎么将这块帕子复原如初,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

    明野拾起帕子,语气依旧是平静的:“殿下用的墨是最好的,但凡是布帛绸缎,沾了这样的墨汁,都是洗不掉的。”

    一瞬间,容见可真是心如死灰。

    明野道:“不过有别的法子可以试试,殿下等等。”

    等待的时间,容见觉得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明野提了两样东西回来,打开来,是一红一绿的两盒颜料。

    容见问:“怎么了?”

    明野问:“殿下会画吗?”

    容见不明所以,茫然道:“不会。”

    明野应了一声,他取了两只新笔,低声道:“冒犯了。”

    容见不知道什么冒犯,然而下一瞬明野就将蘸了颜料的笔塞入自己手中,而自己的手也被明野的握住。

    明野的体温很低,手指都是凉的,容见微微瑟缩了一下,放松下来,任由明野握住。

    他要做什么呢?

    明野握着他的手,用颜料在那块帕子上涂抹,他说:“本来是该用金粉的,不过太贵,倒是余了些朱砂。”

    容见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被明野握住的手,顺着帕子上的痕迹,慢慢晕染开一簇斜着入墙的桂枝。

    但枝头的桂花不是金色,而成了浓烈的朱砂红。

    明野的动作很快,他松开手,尝试以容见的思维哄这个他不能理解的人:“以后臣再看到这块帕子,就会想到殿下为臣画的这树桂枝了。”

    其实明野并不会在意那些人生中曾经发生过的事,但他的记性很好,他总是会记住。而在看到这块帕子时,他会想到的可能是容见看向自己的眼睛,那些他现在还不能明白的东西。

    容见猝然抬起头,他的指尖蜷缩着,心脏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作者有话要说:

    ——心脏为什么会跳的那么快?

    感谢追文,评论抽二十个红包,生理期有点晕qwq

    第34章 珍珠

    湖心亭里烧着炭火, 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温度很高,将容见的脸也烧红了。

    容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快, 疑心是屋子里太热了, 便走到窗户边,推开一道缝隙。

    冷风吹了进来, 落在容见的脸颊上, 也让他稍稍冷却了下来。

    明野问:“殿下怎么了?”

    不知为何, 容见有点不敢看他, 含糊道:“有点热。”

    他慢半拍地后知后觉, 可能过速的心跳与这个人有关。

    明野可是《恶种》的男主,这个世界的唯一龙傲天,何况……他还那么好。

    自己一时乱花迷眼, 有些不同寻常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容见这么想着,偏过头,朝明野看去。

    对方低着头,目光落在那方帕子上, 没有多少珍重的意思, 就那么打量着, 表现得很寻常似的。

    容见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又吹了冷风, 已经说服了自己, 现在的心思又重新回到了那块帕子上。

    他走了过去,明明刚刚被人握着手绘下这幅图的时候,还没太大感觉, 现在却很小心谨慎地碰了碰, 认真地问:“这个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干?”

    容见方才被冷风吹了一会儿, 身体上还残留了一些方才的余温,耳垂热得厉害,他似乎有点受不了,便用手指捏着耳垂,企图降温。

    明野低头看着他。

    上学的日子,容见的打扮总是很素净。

    他的身上没有什么首饰,雪白的耳垂上戴了一枚很简单的珍珠,那珍珠不大,只是很圆润,泛着温柔的光泽。

    与其说是珍珠装饰着容见,倒不如说是容见衬出这枚珍珠与别的珍珠的不同之处。

    明野这么想着,缓慢地移开了目光。

    帕子的事耽误了小半个时辰,但还是要继续读书。

    容见很小心地将帕子移到放着灯盏的地方,那里很安全,不会被他笨手笨脚地碰到,但念书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注意力不太集中。

    实际上容见也不属于那类头悬梁锥刺股的学生,在明野面前几乎不掩饰自己学习时的痛苦,时常会变成咸鱼,一对一补课都能开小差。

    比如此时此刻,容见读到游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过几天要去出宫去护国寺一趟,你要陪我一起吗?”

    明野说:“我是殿下的侍卫,当然是要陪同殿下去的。”

    容见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想去吗?如果不去的话就可以放假了。”

    从容见的视角来看,明野的护卫是职责和工作,而以己度人,他是很想放假的。

    明野手中的笔停了一下,有点好笑地看着容见,大约是猜出他的想法。

    容见就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继续看书。

    这么断断续续地学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将黑,容见累得要命,脸贴在摊开的书上,嘟嘟囔囔地抱怨:“齐先生这是在揠苗助长。”

    明野解释道:“他是怕来不及。”

    容见疑惑地问:“什么来不及?”

    明野没有回答。

    山雨欲来,当徐太后决定将徐耀接到京城,准备为容见婚配时,公主还未长成的谎言便被戳破了。

    他已经长大了,大到足够在所有人心中诞下皇嗣,继承皇位。

    此时此刻的平静像是无风时的湖面,一块石子都足够惊起千层涟漪,何况是即将来到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