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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完)

    梁曼纬忽然回国了。他家里有事,他直接回了t市。我在信息中问他:你家里怎么了?

    梁曼纬:没什么,我妈那边有个亲戚的女儿结婚,叫我处理婚纱。

    先不说梁曼纬根本不设计婚纱,他这个国际大设计师亲自缝製,还不收钱,对方简直得了大便宜。我:你会待多久?

    梁曼纬:几天吧,陪一下我爸我妈。

    他要陪他父母,我能说什么,但是我们也有两个多月不见了,上次见面,在一起的时间又那么匆忙。我想了一下,实在忍不住打电话。梁曼纬接起来,我说:「我去找你吧。」

    梁曼纬说:「你那里忙完了?」

    我说:「管它的。」

    梁曼纬笑了一下,「之后我会先回b市一趟,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不知道。」

    梁曼纬说:「不想好好说话了是吗?」

    我说:「我想去找你。」

    梁曼纬默然,片刻他说:「来吧。」

    隔天我就丢开所有事情,下午搭飞机去了t市。梁曼纬来接我。两个多月不见,不至于有什么改变,我还是好好地看了看他。他说:「干什么?不会说话了?」

    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我一把抱住了他,怎样也不让他挣开,「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说想我?」

    梁曼纬说:「邵明亮你真的想挨揍是吧?」

    我说:「那你揍吧。」

    梁曼纬彷彿叹气,「想,可以吗?」

    我才松开手。梁曼纬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并不觉得心里怎样忐忑。他说:「等一会儿到我家,别随便说话。」

    我说:「听你的。」

    梁曼纬开了车来,一辆黑头车。我坐上车,看了一看。他说:「我爸的车。」

    我说:「怪不得。」

    梁曼纬看了我一眼,我耸了耸肩。车子开上道路,往他家的方向去。他家的位于旧城区的范围里,大部分的房子都有些年份,他说过他父母不肯搬到其他地方,前些年他便花钱把老家整修了一番。我们交往这么久,我一直没有见过他家里人,他那个堂弟不算,我隐约晓得他父母的亲戚不少,上次他一个表妹结婚,他母亲也要他帮忙做婚纱礼服。

    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爸妈做什么的?」

    梁曼纬说:「我爸退休以前开餐厅,他是厨师。我妈以前是国小老师。」

    我说:「哦。」

    梁曼纬瞥来一眼,「干什么?」

    我摇头,「没有。」一顿,又说:「他们知道,今天你要带朋友去你家吗?」

    梁曼纬说:「知道,我爸还想亲自做饭请你吃,不过我跟他说不用那么特地,随便吃吃就好了。」

    我迟疑了一下,「他们知道我是??」

    梁曼纬说:「你说呢?」

    我看他一眼,不作声。

    梁曼纬倒是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到梁曼纬家了,一幢三层楼房子,还有个小庭院。梁曼纬把车子停在院子里,我跟着他下车,他再次说:「不要乱说话。」

    这里静悄悄的,我一时感到压迫,也就点了头。梁曼纬往前走,直接开了屋门。进去是个过道,放了木头柜子,上头堆了一些摆饰。他把车钥匙随手一放,开柜子拿拖鞋让我换上。

    忽然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过道后的房间传出来:「谁回来了?」

    梁曼纬说:「是我。」

    我跟着梁曼纬过去了,那里是个客厅,傢俱放得很满,有些拥挤的感觉。电视机打开着,播放的声音不大,梁曼纬喊了一声妈,在沙发上的妇人便转过头,眉目和梁曼纬有几分相似。她向我看来。

    梁曼纬说:「我朋友,邵明亮,昨天跟你和爸说过的。」

    我有些紧张,「您好。」

    梁母点点头,立刻站了起来,移开沙发上两个东倒西歪的抱枕,「真不好意思,没有什么整理,来来,这里坐。」

    我说:「谢谢,您也坐吧。」

    梁母并不坐下,「喝不喝茶?」

    我又站起来,「您坐您坐,我自己来。」

    梁曼纬说:「你们都坐吧,我去泡茶。」

    这中间我和他母亲一块在客厅里看电视,一个歌唱节目,他母亲似乎很喜欢看,非常专注地听歌,只趁隙问我几句话。

    「你们是同事?」

    「算是吧。」

    「你也是做衣服的?」

    「我是做电影的。」

    「电影公司的老闆?」

    「不是。」

    「对了,喊你小邵可以吧?」

    「您想怎么喊都可以。」

    电视上的老牌女歌星开始唱歌了,梁母去看了一下子,又往我瞧了一瞧,「你们认识多久了?你跟他是??」

    我还没有说话,梁曼纬端着茶回来了,他大概听见了,说:「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比我小几岁。」

    他母亲说:「哦。」

    梁曼纬在另一张沙发坐下,「这什么节目?怎么看这个。」

    梁母说:「唱歌的,随便看看。」

    她拿起遥控器换了台,她看起了电影。梁曼纬说:「爸去哪儿了?」

    梁母说:「钓鱼去了。对了,你叔叔做了牛rou乾,你婶婶说要送过来,我说你晚点去拿就好了。」

    梁曼纬说:「好。」

    他们母子又说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我坐在这里,有些拘束,又有些奇妙的情绪。我去过很多人的家,没有一次像是此刻的心情,这里有种浓厚的家庭的气氛。我没有想过梁曼纬父母的家是这样的,完完全全找不到他在他自己的地方的一丝影子,然而又不觉得违和。

    梁曼纬的父亲不久就回来了。他提着两条鱼回来,看见我十分客气地笑笑。梁曼纬接过他父亲手中的钓鱼,便进了厨房。他母亲叫他父亲进去洗手洗脸换下衣服,不好意思地看看我。

    我说:「伯父喜欢钓鱼?」

    梁母说:「去凑个热闹的,顺便拿几条鱼回来。」

    梁父再出来了,跟我握了握手。我向他自我介绍,他点点头,招呼我一块坐下来,陪着梁母和我看电视上的影片。梁母说:「小邵是做电影的,叫做??」

    我说:「製片。」

    梁母说:「对。」

    梁父说:「做这个很累吧?」

    我说:「还可以。」

    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梁父问我哪里人,我回答了,接着再剩下电视里的声音,突然梁母问我会不会觉得节目无聊,让我可以随意换台,我连忙表示不用??都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不知道多久,梁曼纬才来了。

    「好了吃饭吧。」

    原来梁曼纬去做饭了。非常中式的料理,还有一条他父亲拿回来的鱼。我知道他会做饭,之前也吃过,都是简单的西式,没想到他其实这么熟练。上座之前,他父母跟我客套了一番,坐下之后,倒没有特别殷切地劝菜。他父母如常地对谈,跟梁曼纬说话,偶尔提到我身上,他们问梁曼纬客房收拾好了没有。

    梁曼纬说:「好了,乾乾净净。」

    梁母说:「那就好。」

    吃完了,梁家父母去了客厅。梁曼纬收拾着,我帮他的忙。进了厨房,我说:「想不到你在家是你做饭。」

    梁曼纬说:「我也不常在家,能做就做。」

    我默默地点头。一会儿,我说:「我爸妈年纪更大,我都没想过为他们做一顿饭。」

    梁曼纬说:「算了吧。」

    我说:「什么意思?」

    梁曼纬说:「不要浪费食物。」

    我白了一眼。他倒是一笑,我凑过去,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唇。他冷了一下脸色,「别乱来。」

    我不怕他生气,「你也有这一天。」

    梁曼纬冷笑,「我看你真的欠揍!」

    我说:「晚上我睡客房?」

    他说:「你睡院子吧。」

    他母亲过来了,我们便不说话。他母亲叫他去他叔叔家里拿东西,「顺便你带你朋友去市区逛逛。」

    梁曼纬说好。上了车,他不声不响,但是非常奇怪,我一点也不觉得不安。我将杨环雪说给我听的那些话告诉他。我说:「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梁曼纬依然没有说话。直到了他叔叔家,他把车停下,向我看来,「我马上下来。」

    我说:「好。」

    梁曼纬真是很快回到车上。他把东西放到后座,扳过我的脸凑上来,用力吻住我的嘴。许久,他揉着我的唇,目光低垂,「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先找个地方揍你一顿。」

    我喘了口气,「那你试试。」

    他又吻了过来。

    以后的事情会怎样?没有遇到也真是不知道。

    我以为我的父母一定先走的,想不到是邵明华。他一直说头痛,送到医院,检查出来脑子里面长了东西。恶性的,治疗了半年,很快走了。隔了好几年,我又接到了邵明伟亲自打来的电话。

    我回家了一趟。邵明华的事情结束后,每个月我都会回家一次,像是从前,陪父母吃午饭。偶尔我会住下来,有时候邵明伟也会在家。

    现在我大部分的时间在国外,因缘际会认识了一些人,有机会去美国做不一样的事,我想要试试。而且梁曼纬多数时候也在美国,我不想一直分隔两地。梁曼纬没说什么,他从不会干涉我对于事业的想法。

    我告诉邵明伟,我要出去发展,他说:「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到美国的第二年,我的房子租约到期,我终于说服了梁曼纬一起买房子,住在了一块。那年,杨环雪传出怀孕,她正在南法和沉律岑拍摄郭序导演的新片。电影拍了八个月,杀青半年多后,她在长岛生下了一个女儿。她打电话给我,叫我去探望我的侄女,「刚好快要圣诞节了,你跟曼纬一块来过节吧。」

    我掛断电话,到书房找梁曼纬。他戴着眼镜,正在画图。我说:「我哥的孩子出生了。」

    梁曼纬停下手里的动作,向我看来。我说:「二嫂叫我们带礼物去探望,然后一起过节。」

    梁曼纬说:「生下的是男的女的?」

    我说:「女的。」

    梁曼纬说:「女的好。」

    我耸了耸肩,「但是以后她交男朋友的路途艰辛了。」

    梁曼纬笑了一笑。

    我也笑了,我说:「我们准备什么礼物?」

    他摘下眼镜,对我张开双手,「过来。」

    我看着他,过去抱住了他,忽然才觉得原来我的心情非常的激动。他亲了我的脸。我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这么多年来,只有他,只是他,我的心才能够安定。他说:「神经病,哭什么?」

    我说:「我怎么那么爱你。」

    他笑了笑,「好惨,那你再哭一会儿。」

    我抬起头,白了他一眼。他凑近吻一吻我的嘴,「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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