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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四章】(1)

过、在本地创业过的一介高材生;可今天呢,我却成了你们各位

    心裡,在F市首屈一指的大流氓!——你们是否客观地问过一句,这是为什么?

    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成了黑社会的大流氓,这他妈是为什么?「十二年前,我机

    缘巧合,帮着国情部、安保局端掉了那么大一个政变集团——一个行政议会委员

    长,两个本地金融大鳄,一个着名经济学家,还有四个少将一个中将啊!结果呢

    ,我替两大情报机关出生入死,临了倒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也该着,老子在

    笆篱子裡面表现不错,可最后,才他妈给我减了两年刑——想当年我才二十几岁!出狱以后,我本想着就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谁知道啊,这市警察局的这帮

    黑皮们真是要把我姓张的赶尽杀绝啊!对我张霁隆的场子是五天一大查、三天一

    小查,生怕我姓张的东山再起……可我姓张的有志气!就这样,我隆达磕磕绊绊

    ,才算是在F市有了块巴掌地!」

    听着张霁隆自述自己重出江湖的故事,眼前的这帮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的耳

    朵早就把这些故事听出茧子了,他们的嘴皮子也早就把这些故事讲出茧子了,但

    他们今天这一次,好像还是次听张霁隆亲自讲述自己的打拼血泪史,所以一

    个个的也都听得入了神。

    只见张霁隆指着病房门,对所有人说道:「喏,这不么?我刚出狱的时候,

    市局局长徐远,我的老冤家了,还装腔作势地请我吃了顿饭,说白了,就他妈是

    故意想看我笑话;当时,就是这个夏雪平——女恶警夏雪平,在席间,她跟我说

    ,如果我张霁隆敢在F市为非作歹、犯在她手裡,她会直接把我开枪打死——你

    们各位听听!我张霁隆当时已经什么样了?还要开枪打死我?多残忍啊!这女人

    可真狠!」

    「我靠,这娘们还挺他娘的有刚啊!」

    人群裡有人起哄道。

    「有刚」

    是本地方言,也是一种江湖上的黑话:「刚」

    这个字,有「嘴、口才」

    的意思;「这娘们挺有刚」

    翻译过来,就是说「这女人还真敢说话」。

    还有人继续插嘴道:「我说张老大,这女的敢这么吓唬你,你怎么不把她给

    做了?」

    我则是站在病房门前静观其变,张霁隆的意图我到现在还有点没看懂,我只

    好沉默着,随时准备应对下一秒的突发事件。

    「嗬!说的轻巧,我当时敢么?」

    张霁隆说道,「这位朋友,看你的打扮,也是道上玩的吧?——我姓张的当

    年啥情况,你没听说过么?我那时候,可是捅了道上的马蜂窝,衙门的人每天还

    要看着我,试问我张霁隆还他妈敢把谁做了?要叫那时候,我心裡头就只有人家

    明太祖洪武爷的一句话,叫做'高筑牆、广积粮'!呐,今天我姓张的羽翼丰满

    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又赶上这夏雪平瘫在病床上。你们这这群人

    裡头呢,以我所知,有人是来凑热闹的、有人是收了钱捧场的、还有人是想来借

    引子强姦她的——玩玩凌辱女警刺激,对吧?有人呢,是想来索她的命的、还有

    人是想浑水摸鱼,故意在社会上搞出来点动静、吸引他人眼球的——你说说,她

    跟你们一个个的都没有深仇大恨,你们还都这么积极,我心说,我一个跟她还有

    那么大樑子的,那不得赶紧过来踩她两脚、落井下石?——等她被你们这帮昧良

    心的给整死了,那我可赶不上趟报仇啦!」

    我这时候才逐字逐句地把张霁隆的话咂摸出味道来,张霁隆看着像是在跟他

    们所有人屈尊打哈哈聊天,实际上每一句话都能扇这些人一个巴掌。

    果然,满走廊脑袋上绑着布条、举着标语牌的人,此刻脸色都跟吃了苍蝇一

    般,一会红一会白的。

    但听张霁隆接下来的话,更加惊悚:「真的!我对这世界上所有的神灵发誓

    :我比你们各位都恨夏雪平!不只更恨一百倍!——我不仅恨她,我还恨徐远,

    我还恨这全天下所有的警察!你们这么多人、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趁着夏雪平

    伤重、就整死一个夏雪平?我说各位,你们才就这么点志气么?你们知道我想的

    是什么吗?——就藉着你们这些'人民'的这场'讨伐运动',咱们道上的兄弟

    ,再帮你们一把!跟你们各位老百姓联合在一起,彻底砸了Y省所有的警务系统

    ,那多痛快!——到那个时候,那就跟裡写的一样:没了官府、没了

    衙门,咱F市江湖上的帮派、会社、公司之间,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杀就

    怎么杀——就跟老港片裡演的,在闹市区裡枪战!快意恩仇!「喏,这位大姐,

    就在你们家楼底下、单元门口开枪,子弹纷飞、枪林弹雨,就算遇到您送儿子女

    儿上学,咱爷不避着躲着,那才叫一个爽!「对啦!到时候,全市的黑社会,把

    黄赌毒生意全都做起来,而且做大、按企业化管理!那些什么海洛因、冰毒之类

    的东西,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卖给诸位的孩子、没孩子的就卖给诸位的老公老

    婆、实在不行还有诸位的父母——你们各位想想,这赶上个春节、元宵节、中秋

    节之类的节日,全家欢乐融融地坐在客厅裡一起吸着毒,那节日得过得多舒坦!

    「我差点忘了!还有带着rou体服务的会所和赌场也得开起来,开得遍地开花!想

    开到哪开到哪!赌场进去一次至少一千一个筹码、姑娘们玩一次起价一万一宿,

    付不起钱的,全都给我去乾二十年免费的苦力——嗯,我看啊,这两个地方就开

    到市裡各大中小学门口就挺好!早上让荷官们带着孩子们学统计概率,晚上让妓

    女们、鸭子们指导你们儿女们性教育,孩子们满足我们赚钱,岂不美哉?这可是

    双赢!「哦,说不定到时候这警务系统没了,全市的治安就落到我隆达集团手裡

    了——那正好啊!到时候邻里邻居的要是有个纠纷,谁对谁错,我说了算;怎么

    罚怎么治,就按照江湖规矩——到时候,各位,可别忘了按月交保护费。「以上

    说的这些,这还只是我姓张的一个人的想法——我跟各位说个数字:咱F市现在

    看着歌舞昇平的,可全市大大小小跟张某人一样背景的企业,一共有一百三十二

    家招牌;在社会上能立得住柜的、有家有业的黑社会组织,统共还有六家——到

    时候,这六家的龙头老大们,他们会怎么对待各位,我可保不齐!」

    张霁隆说到最后,越说声音越轻,可是满走廊却没有一个人敢多咳嗽一声,

    全都听得满头是汗、脸色铁青、双手发抖、小腿肚子直攥筋,没一个人敢正眼瞧

    张霁隆,以及那些挡在人前的那些马仔们。

    张霁隆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挑衅地质问道:「来

    啊!各位!夏雪平就躺在裡面!你们加一起,少说得有一百人;这病房门口,就

    这几个小护士,加上这么个小警察,手裡就一把枪;你们,加上我们隆达集团这

    二十来人,咱们一起冲进去,一人分一段夏雪平的尸体,绰绰有馀!——怎么样

    ,咱们一起进去啊?」

    没有人敢应答一声,哪怕是张霁隆身边的那个陈赖棍,此时陈赖棍的嘴唇都

    被吓得直发抖。

    「哈哈哈!行啦!诸位!——我张霁隆今天心情好,跟你们大家逗闷子、说

    段相声,满嘴都是胡话,你们各位可别当真!」

    张霁隆笑着说道,他的笑声跟打雷似的,一开嗓子,一走廊的人十有八九浑

    身都打了一个激灵。

    张霁隆说罢,对着走廊裡的所有人摆了摆手:「都各回各家吧!——一个个

    的,今后都给我记着:本本分分,凭良心做人!」

    被张霁隆刚才这么一说,再加上那些马仔们会意,象徵性地把所有人一撵,

    走廊裡的人开始稀稀拉拉地离开了。

    张霁隆看着人走的差不多了以后,没好气地对陈赖棍就说了一个字:「滚!」

    接着,他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把病房门打开,又跟我走进了病房。

    进入病房之前,张霁隆对手下的马仔说道:「你们先在这守着,我跟何警官

    有点话要说。除了医生、大夫,当然还有市局的警察以外,其他人一律赶走!」

    一进病房,张霁隆先看了一眼夏雪平,对我小声问道:「怎么样?她还好吧?」

    「还没醒过来呢。不过目前看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哦,那就好。」

    等他说完,我给他搬了把椅子,放到了折迭床旁边。

    我给他倒了杯水后,便坐在床上,跟张霁隆对坐着。

    「抱歉了,本来我是不想打扰夏警官休息的,」

    张霁隆喝了口水,依旧轻声说道,「但是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要是就

    这么走了,万一他们那帮无赖捲土重来,我怕你一时间你自己招架不住。」

    张霁隆说着,看着我,歪着嘴对我笑了笑,「刚才我不算管閒事吧?」

    「一开始可真吓到我了!我还真就以为您是声援他们来的;结果后来我听出

    来你是在骂他们了,我还在心裡暗笑来着。」

    「你小子啊,还是年轻!太容易就被人将上一军了!你是有手枪、别人没有

    ,但是你记着:手枪这东西,是底牌,道理就跟打'斗地主'一样似的,手裡的

    牌得从最小的慢慢往大了打,赢得机会才多;哪有像你这样的,一开局就把王炸

    打出来的?——开局就亮底牌,底牌就不值钱了。」

    张霁隆戳了戳我的胸口教训着我,「那陈老赖是什么人啊?全F市那么多的

    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你觉得他是能被你一人一把枪就给吓唬住的?夏警官虽然说

    是他们的头号公敌,但是你说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人rou搜素的技术这么厉害

    ,今天他们过来的所有人,其实都知道夏警官住哪,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见他们

    敢在夏警官身体一点事情没有的时候,去她家门口闹事?你小子啊,真的还得学

    着点!」

    我听了张霁隆的话,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接着,张霁隆看着夏雪平,叹了口气说道:「夏警官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

    人。虽然跟我放过狠话,但是平心而论,一直以来,我倒是都很佩服这样的警察

    的;所以我也一直看不惯那帮自以为是为了'民主'和'公义'瞎折腾的混子们!——别的诸如什么建设化工厂和垃圾处理场、被拖欠救济金和政府保险、受到

    地方恶霸不公正待遇这种事,他们上个街、游个行也就算了;人家警察开枪的击

    毙罪犯事情,还要归他们管?一个个的,真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说的不就是么?连警察开枪都要管,下一步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我也看着夏雪平说道。

    我今天这是遇到了,才知道跟这帮人周旋有多难、又有多累;但我这才只是

    正面遭遇次。

    可夏雪平呢?她在跟父亲离婚的那些年裡,真不知道要跟他们见招拆招多少

    次、心裡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可怜弱者的世界。就因为你们手裡有枪,所以你们

    就比他们强,继而,他们才不会管你的枪口是冲着谁的,只管张口就骂便是。」

    张霁隆幽幽地说道,「'可怜'这二字,本身就有一种轻贱的意味在裡面;

    而某些人呢,却又不自重,所以就只会倚靠别人的'可怜'过活。几千年了,一

    直就没变过。」

    我丧气地说道:「其实我也有错:我原来因为一些事,真的打心眼裡不太理

    解她,甚至还反过来迁怒与她……我现在是真的很后悔。」

    「所以说么,你小子还年轻,后面有的是时间,让你越来越能看清楚这个世

    界。」

    张霁隆又笑了笑,对我说道:「不过回想起来,我真是有日子没在这么多人

    面前讲过话了——在我印象裡,上次我白话这么多,还是我大学毕业典礼上头我

    作为毕业生代表在台上的致辞。」

    「霁隆哥,真的,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我又对张霁隆真诚地说道。

    「别客气。再客气就见外了。」

    「那您今天来,该不会是专门替我解围的吧?」

    张霁隆说着看了看夏雪平,又看了看手裡的那捧白色菊花,接着默默地把花

    摆到了地上,对我说道:「也是赶巧了路过这裡。我从楼下上来,就因为看到一

    帮人往医院楼上冲,我就突然想起来週末时候,琦琦给我拿着手机,看的一个新

    闻自媒体公众号——夏雪平跟那个段亦澄枪战、还有你击毙段亦澄的画面,再加

    上随后你连闯三个红灯还跟交警鸣枪的视频,在那些短视频pps上,点击率

    都破万了。」——靠!我说这帮抗议的人是从哪得到的夏雪平中弹的消息!张霁

    隆继续说道:「我一想你小子可能就得跟他们发生冲突,我觉得以你的性格,怕

    是摆不平他们,因此就上来看看。」

    说完话以后,张霁隆的表情十分严肃。

    「哈哈,我还在想,您都快赶上我的灯神了,遇到紧急情况你就出现,」

    我先跟张霁隆开了个玩笑,接着对他问道:「那您本来是要去哪的?」

    「本来么……呼……,」

    张霁隆叹了口气,「本来我今天是要去墓地的,正好,到了你这我就先把正

    经事情跟你说清楚我再去吧……」

    然后,张霁隆指了指地上那捧白菊花,说道:「这花,其实我是要送给死人

    的,并不是要送给夏警官的——刚才我侃了两句夏警官,你可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我想了想,对张霁隆说道,「霁隆哥,您要是着急去给长辈上香,您就先去

    吧,我这边不打紧,只是别耽误了您的行程。」

    .

    (全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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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你小子会说话!」

    张霁隆擦了擦眼镜,然后重新戴上,「我要去看的也不是什么‘长辈’……

    他是我大哥。」

    「您大哥?」

    「嗯。就是我先前的老大。」

    张霁隆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夏雪平,又看了看我说道:「我大哥叫陆锡麟—

    —你小子还年轻,不见得听说过他,我估计夏警官不仅听说过名字,而且跟陆锡

    麟应该很熟。陆锡麟在F市出名的时候,夏雪平应该还只是个普通刑警;而且我

    也有印象,当初我们一帮人跟徐远的人对峙的时候,夏警官也出现过。」

    我跟着摇了摇头。

    确实,在十几年以前我对F市的黑道故事一点概念没有,不认识这个陆锡麟

    也正常。

    没等张霁隆说完话,我也不住地看了看夏雪平,正想着当年夏雪平跟陆锡麟

    之间会不会有点什么比较传奇的交锋故事的时候,张霁隆又说了一句话,可给我

    说得有点愣住了。

    他说道:「——呵呵,而且说起来,陆锡麟也是你们市局的人。」

    「什么?」

    我以为我听错了。

    张霁隆又点了点头:「我这个大哥,其实是你们市局的卧底。论辈分,你还

    需管我大哥叫声'叔'——他也是你姥爷夏涛的学生,当初他打进'老宏光',

    就是你姥爷跟前任局长的意思。呵呵,如果当年不是他救了我一命,我怕是早在

    二十几岁,就曝尸街头了——算啦,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了,不提了。」

    张霁隆说完话,眼眶裡竟有些湿润;他这些话,让我多少有点瞠目结舌。

    不过他不想再提了,我也就没展开继续往下问。

    张霁隆想了想,从怀裡拿出自己的手机对我说道:「说起来,我今天是给你

    送东西的:把你的l地址发给我——」

    我便也迅速拿出了手机,把自己的电邮地址用短信发给了他。

    没过两秒钟,我的邮箱裡就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邮件的附件文档一看,裡

    面是用将近七百张照片组合在一起做成的pf文档。

    照片裡拍下来的,是整整齐齐用紫蓝色圆珠笔在老式胶质本皮笔记本上打的

    表格,表格里用黑色水性笔字迹歪歪扭扭,繁体字和简体字混搭在一起,甚至还

    有好多错别字;在每页的行分别标注了「人名」、「年龄」、「钱数款项」

    、「接手人」、以及「备注」。

    「这是……沉福才的拐卖妇女的交易名单?」

    我捧着手机,有些激动地问道。

    张霁隆微微点了点头:「我今天来找你,帮你解围是次要,最主要的就是把

    这个东西给你,还有几句主要的话要跟你说。」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交易名单,要知道徐远他们亲自去J县多少次,掘地三尺

    都没能把这东西找出来,仔细算算,我求张霁隆办帮我办这个事情,才不到五天

    ,他就帮我搞到手了。

    「这个,您是从哪弄来的?」

    我看着张霁隆,兴奋地问道,「哦对,还有段捷的真实身份——真正的段捷

    被杀的事情,警方都无从考证!您是怎么做到的?」

    「你小子一定要问的这么详细么?」

    「我……真挺好奇的。」

    张霁隆看着我神秘地笑了笑,「概括起来就三个字:别犯懒——多动脑,适

    当动嘴。这两件事情说起来容易,要是一直保持下去可就难了。」

    「您就继续跟我卖关子吧……」

    我看着张霁隆,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哈,行吧!告诉你也无妨:首先全Y省认识黑客的,又不止段亦澄一个

    ,全省的搞暗网黑客也不止桴故鸣一家,顺藤摸瓜,我就把这两个姓段的的资料

    ,一併都给挖出来了;」

    张霁隆说罢,意味深长地问了我一句:「——怎么样,你小子那天开枪开得

    解恨吧?」

    我掩饰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我是老早就猜到了:就以床上躺着这位姑奶奶的性格,才不可能找这么个

    人给你当准后爸的。我要是没记错,江湖上曾经有传闻:这姑奶奶,曾经发过'

    终身不再嫁'的毒誓,据说跟你外公和你舅舅全家被灭门的事情有关。」

    我听了张霁隆的话,也不知道心裡是该喜还是该忧。

    「至于这份交易名单,呵呵,你看备注就知道了:每个备注栏裡用红笔划圈

    并写上一个数字的,代表给警局内部保护伞的分成;在沉福才的人头生意裡头,

    一共有三个涉事警察:J县分局副局长,H乡派出所所长,H乡派出所治安队长

    ,他们仨堪称J县H乡治安的神经中枢——这本子裡一共记录了四千三百八十五

    名被拐卖的女性,也就是说,从沉福才四年前开始进行人口贩卖算起,这傢伙平

    均每天都会把三名妇女转售给其他的蛇头或者色情交易场所;那三个警察,近乎

    每一笔生意,他们都从裡面捞到油水过,而恰巧这三位,都有把柄握在我手裡,

    他们仨之前,都是替我做过事的。」

    「所以,你就直接让他们吐出来了?」

    张霁隆摇了摇头:「让人听话可没那么简单,让狗听话还得喂骨头呢!我还

    是用了点手段,让那个治安队长把这交易名单偷出来,然后拍照发给我的。我估

    计徐远大概也能知道,我手裡握着的把柄是什么、我会怎么做,所以他才让你来

    找我的;我甚至都能猜到,徐远拿到这份名单以后,一定会跟省厅参这三人一本

    ,然后把自己信任的警队战友提拔上去。」

    「那你还这么放心的把东西给我?」

    我诧异地看着张霁隆。

    张霁隆微笑着看着我,「三个人渣而已,我也用不着宝贝着。再说了,你们

    警务系统裡的事情,我管得着么?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办不到,我也

    不可能答应;所以同理,对于那个治安队长,我也答应过他一些事情,他就这么

    离开警队的话,我估计他也知足了。何况他们仨早捞够了,这时候才东窗事发,

    已经很赚了!」

    我再一次地,仔仔细细地翻看着手裡的PDF文件,内心裡五味杂陈。

    我之前下过决心:等帮着局裡把这份交易名单找到,我就跟局裡递交辞职报

    告;但那是在之前,我以为夏雪平要和段亦澄进一步发展下去的时候。

    可现在,段亦澄被我击毙了,夏雪平还在病床上躺着,他俩的所谓的浪漫爱

    情故事,全他妈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充满勾心斗角和生死暗流的十面埋伏——一

    想起那个让我难受到心碎的那个吻,在发生的时候段亦澄想着的竟然是如何扭断

    夏雪平的脖子,这让我更加的愤懑——一切之前让我痛苦煎熬的事情都不复存在

    了,我居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是留。

    我至少不能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申请辞职、一走了之,最起码,得等夏雪平

    痊癒了以后,我看看再说。

    「想什么呢?」

    张霁隆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抬起头,抿着嘴看了看张霁隆的眼睛,掩饰地摇了摇头。

    「找那个申萌呢?」

    张霁隆追问了一句。

    我愕然看着他,问道:「你竟然也知道申萌的事情?」

    「呵呵,我应该跟你说过吧?——在市局裡,我不只有一张牌;你们局裡日

    常发生的事情,我也都有所耳闻,所以周正续自杀的事情,我也听说过。」

    「好吧……你张总裁都快成了F市的千里眼、顺风耳了。不过说起来,我一

    直觉得有点奇怪,周正续为什么一定要自杀?沉量才已经答允他,如果他跟我们

    合作,我们就会保证申萌的安全……」

    「这个你别问我。你是警察,查清楚这个,是你们的职责;我是商人,我只

    看重结果。」

    张霁隆对我的话似乎很没有兴趣,我也只好住了口。

    张霁隆舔了舔嘴唇,然后对我说道:「但为了让你帮我送徐远个人情,我还

    替你走了下一步棋。」

    「下一步棋?等等,您是说,你去查了申萌的下落?」

    张霁隆点了点头,「查了。根据这上面的记录,顺藤摸瓜,把所有的将申萌

    转手过的蛇头,都给查到了,而且也查到了她现在所在的色情会所——就在城西

    北处的那家'喜无岸休閒中心',那裡表面是家结合健身、按摩、洗浴和自助餐

    的会所,实际上,是一个豢养性奴为主题的群交俱乐部。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直

    接把地址给你。」

    「那真是太谢谢了,霁隆哥!有你帮忙,我真是如得神助;如果徐局长知道

    了您在帮着我们查桉子,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有张霁隆这傢伙在,我瞬间有一种事半功倍的感觉,我都在想,如果我的生

    活是一本,那么张霁隆一定是作者看我可怜赋予我的金手指。

    张霁隆叹了口气,又说了一个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还有,我听说你

    小子刚入职的时候,就跟徐远沉量才汇报说你去过'香青苑'?你曾经确认过,

    高副市长的那个远房侄子死的时候,车裡有样东西是香青苑的妓女身上的,对吧?」

    「嗯,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高澜的死,跟一个妓女有关了。不过这件事就不

    用麻烦……」

    「我今天想跟你说的事情,最主要的其实就是这个,」

    张霁隆对我说道,「秋岩,听我的,这两件事放弃吧。」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霁隆。

    ——他给我提供了这么多的细节,结果最后却告诉我放弃;那这不就等于说

    ,把一块香喷喷的刷了蜜汁酱料的烤rou放我鼻子下面,让我闻了几遍以后又给我

    拿走了么?「霁隆哥,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这个事情你听我的准没错。」

    张霁隆皱着眉头,脑袋上的血管都有些许迸出的轮廓,他咬了咬牙对我说道

    :「反正周正续已经死了,救不救这个叫申萌的女人已经没关係了;至于高澜那

    傢伙,他夫妻俩死就死了,秋岩,你要知道他两口子一死,全F市的老百姓都高

    兴得放鞭炮,这样的人死了,查不查都无所谓!你就听我的,算了吧。」

    我马上对张霁隆说道:「这可不行!'桴故鸣'的事情弄得多大动静?而且

    估计你霁隆哥也知道,他们最后要杀的人是她啊!」

    我对着张霁隆指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夏雪平说道,「于情于理,我都得把

    '桴故鸣'背后那帮人的真实身份查下去。救出申萌并不是为了周正续,如果能

    从她身上查到点证据最好;至于杀了高澜的那个妓女,我想要抓她也是一样。」

    「周正续的桉子都可以结了,你们还费这个劲救他那个妻子乾嘛?我打听过

    了,那个女人已经失心疯了,就算你们救了她也没用!我跟你打个赌,就赌五块

    钱,你们就算是把申萌救出来了,也什么都问不到,赌不赌?……这么着,秋岩

    ,'桴故鸣'的事情我帮你查好不好?——如果你要是自己想去找姑娘快活快活

    、放纵自己一下,或者想去开开眼就无所谓了,千万别带人去查,行吗?」

    张霁隆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我看着张霁隆的眼睛,默默吁了口气,对他说道:「难不成,这两家会所,

    都是你张老闆的场子吧?」

    张霁隆摘下眼镜,揉了揉睛明xue,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道:「我明告诉你吧

    ,秋岩,这两家会所我确实都有股份——每家.%的股份,对我现在的资产

    就是他妈的九牛一毛;他们幕后的大老闆拉我去的时候,也就是把我当成了他们

    面向黑道的品牌代言人而已。我这四年总共也就去过五次,每次去也就是在大堂

    喝口咖啡;我连鞋都不脱的,更别说脱裤子!因此你觉得,我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怕你去查么?」

    「那你一个劲地阻止我去查,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是怕你捅娄子你知道吗!」

    张霁隆指了指我的胸口,对我说道:「怕你跟徐远一起捅娄子!」

    他说完,我俩都沉默了。

    张霁隆低着头,很无奈的看着地上那捧花。

    我则是很不解地看着张霁隆的眼睛。

    张霁隆咽了两口唾沫,接着跟我说道:「我就明告诉你吧:如果我的所有情

    报准确,外加预估准确,接下来会是这样:徐远在拿到我给你的东西以后,会迅

    速带着你们重桉一组前去解救申萌,同时让二组和风纪股的人一起查封'喜无岸

    ';因为你在段亦澄这件桉子上、和解救申萌这两件事情上的突出表现,徐远一

    定会给你升职,不一定给你一个什么头衔,然后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让你去

    突击抓捕杀了高澜夫妇的那个妓女,顺便捎带手一举摧毁'香青苑',破桉扫黄

    一步到位。」

    「那这不是挺好么?」

    我看着张霁隆,故意加了一句,「我不管别人,起码对我们做警察的来说,

    是最好的效果。」

    「呵呵,说的轻巧!徐远老早就想取缔那两家色情会所了,但他不怕死,你

    怕不怕死?你怕不怕夏雪平死?」

    「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凛。

    「你知道‘喜无岸’和‘香青苑’的幕后老闆是谁么?」

    张霁隆对我问道,「在他们面前,我都得畏惧三分!」

    「我的天啊!对于你这个‘F市地下皇帝’来说,还有你张霁隆害怕的人?

    这么神奇?」

    我轻鬆地问道,因为依旧认为张霁隆在故意跟我编故事。

    「哼,瞧你说的,你以为我是裡的侯龙涛?我跟你说,越是坐在我这样

    位置上的人,就越是害怕他们。」

    「怎么被你说的越来越玄乎了,霁隆哥?那两家色情会所的老闆还能是谁啊?——市长?省长?行政议会长?总不能,是首都的京官吧?」

    「要不怎么说你小子还是太嫩了——只怕是首都的京官,都得被这帮人掣肘

    吧!」

    张霁隆沉吟着对我说道:「我从四年前刚出狱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好多人

    都不知道的事情:在咱们国内,有一股强大但是看不见的力量,就以咱们F市为

    起点,蔓延至全国;这股力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无时无刻都在影响着整个国家

    的政法运作。而他们,就恰恰跟'喜无岸'和'香青苑',甚至全市、全国其他

    有名或者不为人知的秘密会所有关。」

    张霁隆看了看我的表情,对我问了一句:「你不信。」

    我用手摀着嘴巴,没说话。

    张霁隆也没理会我,继续说道:「三年前我刚整合成立隆达集团的时候,曾

    经就有人找上过我,只说让我为一个'不属于任何部委的团体'工作,如果我同

    意,就会保证我的隆达集团前途一帆风顺——我当初的态度跟你一样,我都以为

    是诈骗犯;后来一来看我拒绝的很决绝,二来当时安保局的桂霜晴似乎有所发现

    ,他们也就不来找我了,可结果公司在各项业务上处处受阻,本来几个月之前都

    通过的各项营业、财务、法务审核,偏偏在我公司正式开业之后的第二天全都重

    来一遍,差点把我搞到关门大吉;我一直死死撑着,一直到我被迫同意参与入股

    那两家色情会所,道上人都知道我跟他们两家有联繫以后,集团才逐渐上了正轨。我委託桂霜晴帮我查查那帮人,结果能力大如安保局,都查不到他们这帮人的

    底细——你觉得徐远能知道这些事情么?徐远是个有野心的警察,他一辈子就想

    趁着自己手脚能动弹、脑子还清楚的时候建功立业,所以无论前面是一粒沙铄还

    是一座大山,都拦不住他。徐远年轻时候就这德行!——满F市的人都说我张霁

    隆心狠手辣,告诉你,徐远冷血起来比谁都不近人情!秋岩,我欣赏你,我跟你

    说这些话,是不想看着你跟徐远一起抱着死,你懂吗?」

    张霁隆说完,狠狠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地上放着的那捧白菊花。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叫「盲人摸象」:明眼人看得到大象的样子,

    因此知道那大象是个什么样子的庞然大物;而一帮看不到大象的人,只觉得大象

    像舂木桩、像萝卜、像蒲扇、像堵牆……张霁隆说的那个「强大但是看不见的力

    量」,其实到现在,在我脑海裡依旧一点概念都没有,可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样子

    ,我只好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张霁隆无奈地看着我,缓缓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道:「小子,反正我话说

    到这了;至于怎么做,你有你的自由。我先走了。」

    我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无论怎么说,今天张霁隆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那

    我就不远送了,霁隆哥。」

    「嗯,好好照顾夏警官吧。」

    张霁隆拿起那捧花束,站起了身。

    临出门前,他又回过头,对我说道:「哦,对了,蔡家那大小姐不在我那实

    习了。她昨天亲自上我办公室找过我,让我有机会告诉你一声:她真的喜欢过你。」

    我看着张霁隆,无奈地笑了笑。

    待张霁隆走后,我又把椅子搬到了夏雪平的床头边,把胳膊拄在膝盖上托着

    下巴,盯着夏雪平,叹了口气。

    小给我回了个短信,告诉我:「我已到家,苏口风紧,尽力。」

    我回了一句:「谢谢,早点休息。」

    我现在,突然没有心思,来关心苏媚珍或者艾立威的事情。

    如果你正饿着,买了一碗白米饭。

    当你在准备开口吃的时候,有一个人走过来很诚恳地对你说,你吃了这碗饭

    你会死,但他也没有完全解释清楚这碗饭被他人怎么了,从外观上来看,你也并

    不能观察明白这碗饭究竟有什么问题,那这碗饭,究竟是否应该吃?如果或许再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选择不吃;但当然,有些事就是注定的,就好比一个人无论

    如何都会死一样,跟吃不吃那碗饭,没太大的关係。

    张霁隆如此认真诚恳地警告我,别去查那两家色情会所;但是查桉子又是警

    察的职责所在……我望向正躺在床上的夏雪平,我真的好希望此时她能立刻醒过

    来,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夏雪平遇到这件事,她又会怎么做……「嗡——嗡嗡——!嗡——嗡

    嗡——!」

    正烦恼着,手机突然来电,来电显示: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