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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想攻略我 第107节

    沈兰珏听众人议论周寅心内不虞,面上虽仍保持风度:“那是我大雍贵女,公主殿下的伴读女郎。”他并不欲与人过多解释,甚至连周寅的名姓也不想告诉他们,一面示意内侍带人继续参观。

    内侍喧声吸引诸人注意:“学四书先学《大学》,咱们先去看躬行楼中藏书与《大学》有关者。”

    便是这一打岔,众人回过神再去看时,书架前哪还有周寅的影子,像一场好梦。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不汪!

    第118章

    重新回太苑念书, 出入春光堂者多了数张模样招摇的生脸。

    “昨日我回去的时候遇到蓝眼睛,将我吓了一跳!”谈漪漪心有余悸地眨眨眼,手指捏着玉箸发紧, 面前摆着一整块rou未动。

    许清如点头附和:“我也瞧见了, 不止一两人呢。”她今日中午还未用下什么, 只捡了两片绿叶菜吃。

    沈兰亭送了块如意糕到口中,含混不清道:“那群人是大雍各藩属国的王子, 特意来为父皇祝寿。因仰慕我大雍文化, 父皇宽宏大度, 特许他们在大雍时到太苑进学,以了解我大雍文化。”

    戚杏瞧上去冷冷淡淡,显然对外邦人没有什么好感, 说起话也难得带刺儿:“也要他们能跟得上春光堂讲了什么。”

    林诗蕴轻轻颔首,同样认为学业差距巨大并非能一蹴而就,一夜之间就能弥补的。因而哪怕他们去春光堂进学, 也学不到什么。她不觉得陛下此举宽宏,只觉得不过是为了面子说得好听罢了。若真有意让他们学习大雍文化, 便该如对公主般另设一班。

    周寅坐在一旁弯着眼睛听众人议论。今日午食送来的是烩鹿rou,为保持其风味一整块送来未作切割。她手上牙箸如刀,在整块鹿rou上沿着脉络轻轻一划, rou便被她用筷子如庖丁解牛般解开, 顷刻间汁水丰盈, 却又硬生生被锁在rou中不得外溢。鹿rou被分割成一块块同一大小的模样,她这才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块鹿rou用着。

    沈兰亭眉飞色舞地与女孩子们分享自己所知的消息, 分享过后见大多数人未动盘子里的鹿rou, 她翘起唇角笑:“怎么都不吃鹿rou?做得很好吃的。”

    许清如将眉一横, 颇嫌弃道:“送这样一整块如何吃?要人拿着一口口啃吗?我才不要, 和街上没吃过饭的花子一样。”

    沈兰亭笑眯眯的,技痒:“我帮你分开!”

    许清如压下眉眼看她,轻轻挑眉。

    沈兰亭实话实说:“近日看了几本医书,书上有画各种动物肌理走向,可惜我又不能真将什么动物给割开,快让我用你的鹿rou过过瘾!”

    许清如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哭笑不得之余将盘子爽快递给沈兰亭:“喏。”

    沈兰亭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云袖半挽,以筷子为刀,一手一只筷子小心翼翼地将rou分割开来。

    她有些手颤,做起解剖之事还不大娴熟,酱汁无可避免地溅在手上,但人却高高兴兴。

    女孩子们看着她的目光里有钦佩、好奇、惊讶等各种正面情绪,沈兰亭没有感知到恶意,松了口气,生疏的动作渐渐流畅。

    她将一盘rou分开,虽然其中有大有小,但撕开得算很顺利。她将盘子重新送到许清如桌上,不无得意:“怎么样?还有谁要吃鹿rou?”

    戚杏的鹿rou已经凭借自己力道撕开,谈漪漪甚至林诗蕴都很赏脸地将rou送到她那让她练手。她们想不想吃鹿rou另说,都是乐见沈兰亭做自己喜欢的事的。

    周寅一脸歉意,将盘子举起:“我的鹿rou已经被御膳房分好了。”仿佛这是什么错事。

    沈兰亭本是随意扫了一眼,顿时面露惊诧,招手道:“阿寅,你的鹿rou给我看看!”

    周寅温顺地将装有鹿rou的盘子送去,只听沈兰亭惊道:“好厉害的刀工!”

    众人便一同凑过去看,见鹿rou切缘整齐,一块块大小相同,rou眼瞧不出任何分别。女孩儿们顿时深有同感,纷纷赞同起来。

    沈兰亭一下子有些沮丧,不免感叹:“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本事?”

    戚杏安慰她道:“这是拿刀切的,你用筷子,自然有所不同。况且老厨子都练得一手好刀法,你既是初学,又是自己摸索,已经很厉害了。”

    众人跟着点头。

    沈兰亭这才重拾了些勇气,细细端详一阵,感慨万千:“可见做厨子与做郎中是很有共通之处的。”

    谈漪漪嘴角抽抽,欲言又止:“倒也不是。”

    沈兰亭好奇看她。

    谈漪漪一本正经道:“厨子了解食物就好,可人是不能吃的。”

    林诗蕴认可:“没错。”

    沈兰亭听得一哆嗦,很为难道:“我可不想将人切开。”

    周寅听得入神,眉眼含笑。可不将人切开又怎么了解人是什么样的?

    用了午膳夫子照例过来讲学,待将课业内容讲罢,他难得多说两句:“陛下寿诞将近……”他起了个头,女孩们听着便有些意兴阑珊。近来宫中实在没有新鲜事,凡有什么事必然与陛下寿诞有关。

    魏夫子起了个兴继续道:“太苑是有每逢陛下寿诞为其作文章而后由陛下点评的习惯,一来查验学子学业如何,二来太苑由陛下所设,此举也是回报陛下。你们既到太苑进学,也是太苑学子,照例也是要写这文章的。内容不限,三日之内做完交来。近日我也不布置其它课业,你们尽快将文章完成。”

    女孩子们面面厮觑,最终齐刷刷地乖巧应下:“是。”写文章虽不是简单的事,但让她们写是比不让她们写要好的,至少在这时候春晖堂与春光堂被公平对待。大家都要写,谁都别想跑。

    魏夫子将任务传达完毕,还有话要说:“届时陛下寿诞,今年来了不少外邦王子,陛下极有可能为着热闹让尔等比试比试。自然,比试更可能由春光堂出面,但也不尽然。你们这段时间多看看书,到时若真去比,也是尽力。”

    沈兰亭瞠目结舌,没想到她父皇生辰还要她们忙碌,惊异问道:“要比什么?”

    女孩们齐齐看向夫子,等他下文。

    魏夫子捋捋胡子,一本正经:“自然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一片哀嚎。

    魏夫子传达完毕,一摇一晃地离开。

    春晖堂中顿时热闹起来,女孩子们交头接耳,不知道写什么好。

    “内容不限?限不限写多少字数?我赋诗一首如何?”沈兰亭很快找到捷径,机智地想出敷衍对策,可谓是糊弄学大师。

    许清如嘴角抽抽:“夫子特意说了要文章,而且是要呈予陛下的,陛下还要点评,公主多少用心些。”

    沈兰亭双手抱头,忍不住想嗷嗷大叫。虽然她如今对学习还算上心,但人总有不擅长的,写文章就是她所不擅长的,每每下笔总让她绞尽脑汁,一旦涉及总让人烦躁。她对写文章一事向来敬而远之。如果让她为父皇表演将一头鹿切开,她还是很愿意的,但她父皇大约不太愿意。

    谈漪漪已经开始拽起自己头发,忍不住道:“夫子还不如限制内容,点明要我们写什么。这样什么都不限,我都不知道写什么好了。”她有一定的选择困难,夫子不指明要写什么她就不知道要写什么,脑海中有百八十个点子。

    戚杏能文能武,虽不及林诗蕴与许清如那样在文章一道上颇有造化,但比谈漪漪与沈兰亭要强上不少,此时此刻不至于抓耳挠腮。受祖父影响,她很根正苗红,文章内容自然也脱离不了这些主题。

    “应当是要歌功颂德吧。”她好心为谈漪漪指明方向,让她不必摇摆不定。

    谈漪漪精神一振,找到前路,万分感谢:“歌功颂德最为安全,我就写这个了!”

    沈兰亭一拍桌子,加入其中:“我也写这个,夸人总没错,没人不爱听人夸奖。父皇虽然总是谦虚,但都是装的,别人夸他他心中高兴着呢。”她后半句话若被传扬出去皇上定然要处置她,只是在场每个人都很可靠,并不会出卖她就是。

    她们是朋友。

    林诗蕴看一眼无时无刻都天真笑着的周寅,低声问道:“你也写这个?”她似乎另有主见,不与人为伍。

    周寅羞涩点头,看上去诚挚无比:“想不到别的要写什么,这个好写一些。”她看起来不擅长作文,能力十分平庸。

    林诗蕴没流露出任何嫌弃之色,甚至想为她代笔写一篇文章好让她不那么烦恼。但这个想法一出便被她自己否决,紧接着她便唾弃自己被父兄影响,竟然用自己最讨厌的行为做处理方式。若阿寅知道她的想法,定然要同一唾弃她。不,阿寅向来是最温柔的。哪怕知道了她也只会安抚自己不要做不喜欢的事。

    皇上寿诞将近,上至宫妃公主,下至内侍宫人皆一日赛一日的忙碌。

    太苑受影响同样人人忙碌,一片蔚为紧张的氛围。春晖堂中尤甚。

    沈兰亭忙得焦头烂额,多是将功夫都花在看书上,将学的没学的一阵恶补。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此时多磨磨枪,真要比试时总不至于丢大人。

    她忙得有些错乱,屡屡大放厥词,很是目中无爹。好在春晖堂中没有外人,众人听了在心中悄悄赞同,然后装模作样地拦她一拦,让她不要说这些。

    “有权力可真好,父皇能让全大雍的人为他寿诞忙碌,真了不起。”沈兰亭学会了魏夫子的阴阳怪气,真是他的得意门生。

    周寅轻轻一笑,玉软花柔,盈盈动人,看起来再单纯无辜不过,但她心中却很认同这句“有权力真好”。

    曾有人对她说权力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掌握了权力便能掌握世间一切。她出身低微,无法与权力作对,便要先迎合权力,向权力低头。要容忍,要顺服,要容忍,要唯唯诺诺,要低声下气。

    直到有一天她成为权力本身。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汪!!!

    第119章

    寿诞如期而至, 将要熟梅时节,天爱下雨。蒙蒙亮时,便闻一阵淅沥, 一片雨膏烟腻之景。

    宫中见落雨之人心中都暗道一句不好, 发起愁来。寿诞落雨可不是吉兆, 且礼部早在御花园中布置好一切,如今遭雨一打, 什么耀目彩绘、旌旗猎猎, 都成了泡影。

    好在礼部准备周全, 另在昭阳殿设下筵席以备不时之需,这时便用上了。

    只是备选总不比第一选择来得让人愉悦,尤其是对于当今圣上来说。

    周寅醒来, 目光清明,不见半分困意。她一板一眼地跟随身体养成的习惯更衣梳洗,一举一动更像是在完成每日必须完成的任务那样。

    “女郎, 下雨了。”妙华对镜为她比着两样首饰,看哪一样更与她身上衣裙相衬。

    周寅乖巧坐在镜前任人摆弄, 眼睫覆压,垂眸望着手中经书应道:“下雨天,会凉快些。”今日是不必去太苑念书的, 但也不能出宫, 一切静待旨意。

    她好模样, 略略妆点便足够漂亮。况且今日主角并不是她,她也不过是比往常打扮得更加正式, 但低下头去便在人群中显得并不起眼。

    随意用了早食, 女孩子们不曾商量过自发到她这里来。她像是衣衫上的纽扣, 束带上的环节, 将人连结在一处。

    沈兰亭面色不佳,显然颇了解宫中诸事,带着些情绪道:“今日下雨,父皇面上不会说什么,心中定然不痛快,有人要倒霉了。”

    众人对她发言并不感到意外,这些日子在学习的高压下这位大雍最受宠的公主吐露过不少真心话,大略就是皇上做皇上不太行,做亲爹也不大行。

    过去要仰仗皇上活着,她不敢有怨言,如今手头宽裕,不需要父皇也能好好活着,她便有些敷衍了。她甚至不想再做什么公主,虽然她锦衣玉食惯了,从小娇生惯养,过不得苦日子,但她如今也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能保证自己不做公主依旧富贵生活。

    没人天生爱讨好别人,不过是生计所迫。若她当真毫无怨恨,便不会在酒醉之时同周寅说起她母亲之事。皇上剥夺人伦天性来稳固自己的统治,违背人性,人们人前不敢有怨言,心中如何想只有自己知道。

    “隔墙有耳,小心些。”许清如一面看书一面象征性地提醒她两句,但房门微敞,房中无人服侍,也没有外人能听着她这话。

    “不过今天有雨,陛下有什么不开心的?他不喜欢雨天吗?”谈漪漪直截了当地问。

    “哪里是不喜欢雨天?”沈兰亭失笑。她与谈漪漪比显得成熟,与许清如等人比又显得幼稚些。

    “我父皇他是小心眼儿,一点莫名其妙的事都能惹得他不高兴。”沈兰亭实话实说,胆子未免太大。

    戚杏提醒她:“声音小些,我们听听就得了。”她们总不能捂着公主的嘴不让公主说话,只好对她多加提醒。

    沈兰亭还是聪明的,只在女孩子们跟前说这些,努了努嘴道:“我只同你们说这些。”

    她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将书一丢,兴致勃勃道:“你们知道吗?我小时候大皇兄哪里做得不让父皇满意,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譬如皇兄衣衫上的样式他不喜欢,父皇表面上很宽宏大度似乎不在意,他背地里可气坏了,之后非要冠冕堂皇寻个很莫名其妙的由头将大皇兄发落一通。”她说的大皇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沈兰珏。

    “还有我小时候若惹得他哪里不喜欢,直觉告诉我一定要当场哄他哄得眉开眼笑才好,不然他定然会在日后随便找个理由处罚我。而据我多年与他相处,发现他一旦不高兴脸色就会稍冷下来,眉头下压,我可是很大方和你们分享这些,够意思吧。”沈兰亭轻声道,很快又乐观起来,“大约正是因为我发现这一点,将他哄得开心,他才最宠爱我。”

    女孩子们听得一愣一愣,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想到皇家的经这么难念。如此看来她们实在是同病相怜,个个家门怪不幸的。

    谈漪漪忍不住道:“真是……”她找不到词来形容陛下这种行为,感到阴阴的。

    戚杏意会她的意思,认同道:“我祖父虽然古板,逼我做我不爱做的事,但不至于这么当面不说背后再罚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还是这样不可思议的理由。”她想想对着亲人还要如此勾心斗角便头大,恨不能一枪将这样阴气森森的人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