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攻略我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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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如如坠云山雾海, 足下发虚,恍若踩在绵绵云团之上。她晕晕乎乎,耳中嗡嗡, 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清如?”周寅绵绵叫她, 以为她在出神。 许清如勉强找回声音:“阿寅。” 周寅兴致勃勃地答应, 似乎很以为自己想了个绝妙的法子:“你觉得如何?将鹿神医扮作我的丫鬟,我再去你府上拜访, 届时你引着我去探望你母亲, 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呢。” 许清如的“此事不妥”哽在喉间, 一瞬恍惚。 这哪里不妥?这很妥当。 她依周寅所言从头想到尾,发现这是个完美且周到的计划,让人从中挑不出任何错处。然而所谓万事开头难, 唯一的难处在于开头。 即如何让鹿鸣换上女装。 许清如喃喃,表示认可:“很好。” 她抛出关键问题:“可是该怎么让鹿神医扮作女子呢?” 周寅困惑:“需要怎么做吗?” 许清如终于发现她不同寻常的脑回路,她脑中似乎缺少一些世俗观念, 也正因为没有这些束缚,她总能另辟蹊径想到旁人并不容易想到的办法。 “不然鹿神医怎会愿意扮女子?”许清如叹, 解决了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为什么不愿意呢?”周寅不解。 感受到她是真的疑惑,许清如想要解释, 却又很难用语言描述缘由, 只好道:“世上男人多看不起女人, 让他们扮女子就是在折辱他们,会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 周寅带着天真的直白:“真奇怪, 女人让他们来到世上, 他们也没有生不如死呀。为什么这时候不觉得被折辱, 干脆很有骨气地将这条与女人有关的命舍掉?”听上去她是真的怀有疑问, 而不是在阴阳怪气。 但她就是在阴阳怪气。 许清如哭笑不得:“嗯……”她很认同阿寅的说法,压根不想为这些男人辩解。她甚至想抚掌赞叹说得好,让阿寅再多说些。 周寅很快放下这个话题,重新专注于为许清如出谋划策,娇娇怯怯:“若鹿神医有同样成见,想来医德有亏,倒也不好再让他诊治,清如看呢?” 许清如完全被她引导,赞成地点头。 周寅又哄她道:“不过鹿神医在我家为我jiejie诊治时曾说过若她心存芥蒂让她直接将他当女子之言,想来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许清如重新有了希望:“当真如此吗?” 周寅乖巧地轻轻颔首,二人便静静等着鹿鸣忙完,其间周寅拨冗送谈漪漪回府一趟。 及至天微微暗,鹿鸣终于分出些时间回馆中更衣。待他出来,许清如终于鼓足勇气将人叫住:“鹿神医!” 鹿鸣停足侧目。 “有法子了。”许清如衣袖下握着周寅的手发紧,试图汲取勇气。 鹿鸣面向他们,很平和问:“什么法子?” 许清如张了张嘴,口齿发麻地道:“我与阿寅思前想后,发现只有一个法子妥当。须得您扮作周女郎的丫鬟,周女郎再来我府上拜访,这样您就能到我母亲那里为她诊病了。” 鹿鸣听罢并没什么反应,略作思索,很平静道:“好,什么时候?”爽快得让人不可思议。 许清如因惊讶隔着幂篱微微张口,直到周寅轻轻捏捏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应下:“越早越好,我快要入宫,明日您可有空?” 鹿鸣沉吟:“明日一早正好要去谢家为夫人请脉,之后可以过去。”他落落抬眼,目光不偏不避地落在周寅身上。 倒是周寅显得似乎有些羞涩,幂篱微侧。 许清如反应了一下谢家是哪家,而后才喜悦地看向周寅:“阿寅,那明日你正好能与鹿神医一同到我家来。” 周寅轻轻点头,似带着羞怯道:“好。” 两人在慕虎馆外告别,许清如颇郑重道:“阿寅,我真的万分感谢你。” 周寅像不好意思极了,忙连声道:“我并没有做什么……” 许清如摇头:“若没有你,我明日只怕还在馆外徘徊。” 周寅便问:“那你可开心?” 许清如怔住,莫名其妙心乱如麻,慌张道:“开心。” 周寅很满足地道:“你开心就好!” 许清如轻轻偏过头去,骤然失语,如堕烟海。 …… 与谢夫人请完脉,周寅同之说明今日去许家拜访,顺理成章地与鹿鸣一道出府。她今日独身一人,并没带妙华一起,因鹿鸣要做她的丫鬟。 青幔马车的车柜之上堆满瓶罐衣物,乱糟糟的旖旎景色。 鹿鸣换上女子衣裙,闭上双眼由周寅为他梳妆。他与周寅相距咫尺,近得能感受到她带着兰意的呼吸。 她兴致勃勃地为他施朱抹粉,勾勒眉眼。她宽盈的水袖因动作轻拂过他鼻尖,带来轻微痒意,以及清甜幽香。 鹿鸣眼皮微颤,带动睫毛一起颤抖。 周寅命令他:“别睁眼。” 鹿鸣便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周寅用手指蘸了口脂在他唇上铺展开来,最后一笔曳开,她方拿出帕子一面擦手指一面对他道:“好了。” 鹿鸣这才慢慢睁开眼,撞入俯身的周寅眼中,神情忐忑。 正因这份美不自知,他才显得更加动人。他不安的这一刻在周寅看来是最美的,无论皓月清晖还是旭日彤霞在这一刻都失去颜色。 他明眸皓齿,冷郁忧悒,如月桂传香。 明明他还是鹿鸣,但柔和了棱角,减去三分冷锐,便是欺霜赛雪的清冷美人。 周寅捏颌于掌,微微一笑方撒开手:“真好看。” 鹿鸣松了口气,对着她卑微地笑。只要能取悦她,扮成什么样他都甘愿。 马车始动,向许家去。不到半个时辰,车便到了。 周寅自车上下来,鹿鸣垂下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递上名帖,被人引着向府中去。 许清如在府上等候多时,心中惴惴。虽然计划天衣无缝,但总有变故突生。今日好巧不巧,她父亲休沐,也在府上。 直到听周寅递了名帖进来,她立刻再坐不住,到院外相迎,周寅正巧来了。 “阿寅。”她草草看了一眼,未见鹿鸣,心沉了沉,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面上不显,携着周寅,“快进来,我等你好久了。” 周寅柔声:“让你久等。” “倒也不久。”许清如怕周寅自责,急忙改口。 二人相携到房中去,鹿鸣默默随于其后,未叫人看出半分破绽。他本就男生女相,作女子装扮不显任何突兀。 絮絮寒暄一阵过后,许清如屏退下人道:“我与周女郎要说些体己话,你们先退下吧。” 下人们相视一眼,识趣地鱼贯而出。 周寅莞尔:“让妙华留下伺候吧。” 许清如是知道周寅有个叫妙华的丫鬟,答应下来。 鹿鸣将门关上,添茶倒水,举手投足间没有任何特征,雌雄莫辨。 许清如确定四下无人,门窗关好,这才出言相问:“阿寅,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周寅不解:“没有呀,是怎么了吗?” 许清如问:“那鹿神医……” 周寅一指鹿鸣:“鹿神医就在那里呀。” 鹿鸣缓缓抬头,双目如洞庭晓月,皎皎生寒,面如玉树堆雪,清冷动人。 许清如瞠目结舌,方才全然没有认出这是鹿鸣,惊得下巴要掉:“鹿……鹿神医!” 鹿鸣毫无羞耻感地平静冲她颔首,算打过招呼。 许清如晕头转向,作为旁观者,她远不及女装的鹿鸣镇定,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不尴不尬地笑笑:“我眼拙,方才没认出来。” 周寅唇边漾开一个微小的笑弧,带着浅浅得意地问:“果真吗?是我为他妆扮的。” 许清如被她这副少女模样感染,夸赞道:“你最厉害。” 鹿鸣望向周寅的目光温柔,他眼睫低覆,将情绪掩下。 周寅害羞起来,腮生红霞,不好意思地别过眼去。 门忽然被敲起,许清如眉一拧,端起架子问:“谁?” 鹿鸣低下头去,只看脖颈与肩背让人觉察不出不对劲儿。 门外道:“女郎,老爷听说你有客来,特意派我来知会一声,让你带着客人到正堂去让老爷招待一番,也不失礼数。” 当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许清如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未失态,沉着应对:“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便带周女郎过去,请让父亲稍等片刻。” “哎!”门外应下,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是传话去了。 许清如揉揉额角,同周寅道:“阿寅,我父亲要见你。”她说罢又看向鹿鸣,有些发愁,思考起要不要干脆将鹿鸣留在这里,自己与阿寅去见父亲。 “啊?”周寅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又与许清如的父亲有关。 “我思虑不周,没考虑到我父亲今日在府上休沐,抱歉。”她这句抱歉既对周寅说,也对鹿鸣说。 周寅很没主见的样子,颇依赖地望向许清如问:“清如,该怎么办?” 许清如沉吟,很快答道:“我们须得过去,还有鹿神医也要一道过去,单留你在房中太奇怪。” 周寅温顺地道:“都听你的。” 许清如劝慰:“不过我刚刚都未认出鹿神医,我父亲不见得能看出他是男子,咱们且安心去就是,万不能他未自己发现什么,咱们却紧张得让他瞧出端倪来。” 周寅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是。” 鹿鸣依旧不冷不热,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实际上许清如心中远不及她口中说的这样冷静,她同样不安,但她惯于做主心骨,所以不会暴露弱点。 许大人主管吏部,为吏部尚书。他美须髯,五官端正,衣衫过分干净整洁,丝滑的缎面之上不见一丝褶皱,可见是个极讲究的人。 他彬彬有礼,看上去是位慈父。见到许清如带周寅入内,他甚至起身,躬亲倒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