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冥界的鬼月
凡界每年七月十五日，凡人必过的中元节，俗称鬼节。 在凡界，是祭拜逝世亲人的大日子；在冥界，是放出部分亡魂的大日子。 农历七月是鬼月，有亡魂放不下凡尘在世的亲人，所以藉由这个日子回家看看；另外也是含冤的亡魂回阳世索命的月份，让自己的冤屈得以舒解。 说起来，中元节应该是冥界休间的月份，但是武判官们和各个地狱的管理官吏，反而更忙碌了！ 尤其是枉死地狱。 房桑看着排队的一缕缕亡魂，正准备着出冥界，只等今夜子时一到，凡界的七月开始，枉死的冤魂便可以去凡界有冤讨命、有恩报恩，一切恩仇在凡界了结，冥界不过问。 依旧一袭红袍的池剑秋缓步接近专注的房桑，他正在核对出冥界的亡魂名单，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池剑秋。 直到听见身旁官吏一声声恭敬的少主称呼，房桑才赶紧转身，眼中便出现再熟悉不过的红袍与黄金面具。 「少主。」房桑笔直健壮的修长体魄，刻意的退开了几步，再向池剑秋行礼。 池剑秋的个头偏矮，一旦站在房桑身边，就更显得矮小，贴心的房桑总是会离池剑秋一段距离，减少身高的压迫感。 「还顺利吗？」池剑秋一双精灵亮眼转啊转的看着排队的亡魂。 「劳少主掛心，一切顺利，只等子时。」房桑一脸正气，规矩恭敬的模样，让池剑秋轻叹了口气。 这个房桑是所有武判官里最公正分明、一丝不苟的，其实由他来管理枉死地狱是最好不过的，可是池剑秋觉得自己老是看到第二个御魂时，心里就过不去了。 冥界的生活一成不变，一个呆板的御魂已经是情非得已，另一个古板的房桑，池剑秋深觉心累。 「今年要放回凡界的亡魂有多少？」池剑秋看着一本正经的房桑，已经开始想念同样在巡视其它地狱的御魂。 「回少主，共有七百四十四名。」房桑管理的枉死地狱怨气深重，却不是每一个亡魂都可以回凡界索命。 自杀身亡的亡魂因为轻贱生命，凡自杀身亡者，入枉死地狱便永世不得轮回，反覆经歷生前自杀的选择，永堕地狱不出。 而重大冤案、怨恨深重的枉死魂魄，无法进入凡界，怕怨气浓厚成厉鬼，影响凡界秩序，这时的鬼月，反倒是房桑忙碌着去让亡魂托梦，夜夜惊吓在世恶人，整个鬼月每晚让恶人在梦中被冤魂索命！ 「我是不是应该再帮你找个副手？平时就很忙了，每次七月更忙。」池剑秋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不都如此过来了，少主和辉扬他们都一直在帮我，房桑心领了。」 「不一样的，凡界的凡人愈来愈多了，代表以后亡魂会更多，冥界却还是我们这几位老人家，太不公平了，工作负担太大，我怕大伙以后老的更快！」池剑秋没正经的胡乱说着，反正能管自己的御魂不在。 「少主慎言，您以后是接冥王的位置，不可以这般轻挑的。」房桑皱着眉规劝着池剑秋，那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让池剑秋叹了口气。 「若是让文判大人瞧见少主现在的样子，大人会不开心的，正所谓恨铁不成钢，少主应该--」 「停！」池剑秋赶紧举起手来阻止房桑的一番教育理念，要不是担心御魂受不住枉死地狱的冤气，他说什么也不想自己来的….至少御魂不能如此能言善道的规諫自己…… 房桑惊觉自己竟然向池剑秋说教起来，他连忙低头：「少主息怒，属下逾矩。」 「你真的愈来愈像御魂了…..不知道御魂以后恢復正常，会不会也一直念叨我？」池剑秋觉得头更痛了！ 子时的时间刚好到了，枉死地狱的大门已开，带领亡魂入凡界的连接通道，池剑秋早已佈好，只见一缕又一缕半透明的亡魂不断飘出，房桑又开始尽责的点起数量和观察亡魂的状况。 远远的，御魂和蒙殤站的老远，看着亡魂一个个进入一道大门，而门的另一头是他们放不下的凡尘俗世。 冥界地狱没有早晚之分，也不会有四季转换的景象，只有幽暗青光，暗无天日和亡魂惨叫的哀嚎。 现下在御魂眼中，远处望去，一点又一点的透明盈光微微闪烁流动向同一个方向。 「其实，冥界，也很美。」 蒙殤没有任何想法，只是疑惑的看着前方的文判大人，刑场、亡魂、尖叫….冥界到底哪里美？ 「什么时候来的？」池剑秋默默地冒了出来，蒙殤赶紧行礼后又退至更后方。 「刚到。」御魂的目光还是放在远处亡魂离去的情况上，只对身旁的红影淡淡的回道。 「其他的地狱情况都还好吗？」 「嗯。」 「我觉得枉死地狱的工作也愈来愈大了，想帮房桑找个副手。」 「好。」 「你会不会也觉得冥界亡魂似乎愈来愈多了？」 「嗯。」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工作太多，老的更快啊？」 「……」少主你是神族，不会老太快的。 「御魂，到底冥界哪里美？你为什么喜欢冥界？」 「……」问题很难答，我的表达有限。 「还是说你喜欢的其实是冥界的人。」 「……」这算明知故问吗？ 「那我来猜猜你喜欢谁喔！」 「……」这需要猜吗？ 御魂转过头就对上面具那一双故意又调皮的眼神。 「…….」有一点衝动想摘下少主的面具了！ 「少主、大人，时辰到了，该去转轮殿了。」蒙殤尽职的出声提醒着。 「走吧！」池剑秋瞧了瞧远处枉死地狱已经完成的任务，他很顺手的拉着御魂的手臂就迈开步伐。 当凡界鬼月开始，冥界送出亡魂后，除了每日不变的审判，还要留意亡魂在凡界的情况，另外就是每年一次由冥王举办的聚宴。 转轮殿内有个凡间四景的后花园，也是唯一在冥界的奇特景致，春夏秋冬同时在一个区域里进行着美景，梅兰竹菊齐齐绽放挺立。 而凡界鬼月开始的第一天，冥王会固定在子时之后，在转轮殿的四季庭园内，举办一场夜宴，来犒赏武判官们一整年来的辛劳，也让整个冥界休息一下，为了接下来的日子继续努力。 拥有仙体的眾神们，其实是不需要依靠进食来充飢，但是偶尔的聚宴，美酒佳餚搭配宜人景致，稍稍的放松心情，还是令人深感舒畅。 二十一张精緻桌案在四季庭园内错落摆置，没有特定的规限何人为座，冥王放任大家轻松自在便可。 端坐桌前饮酒，靠卧树干栏杆间聊，景致风花雪月，一派悠间话家常。 连蒙兔和蒙殤也穿梭在四景之中，少了平时的主僕气氛，难得的和大家谈笑风生。 冥王池骨一身玄墨锦衣，立于冬景的白雪皑皑之中，手持酒杯，高举喝道：「辛苦你们为冥界的付出，本王无以回报，愿你们永世安泰、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眾人也皆高举酒杯，同声齐说：「谢冥王吉言！也祝愿冥王心想事成！」 最近少主不断在寻找可以让魂魄重聚的法宝，眾人自然明白是为谁而寻，想当然尔，冥王如今的心愿自然是和文判大人有关，这也是他们心中所愿。 冥王饮尽杯中酒，严肃但削瘦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他挥了挥手，让大家随意尽兴。 「小雅呢？」冥王转身问着一旁的儿子。 「meimei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自然是在闺房内待着了。」池剑秋原本就一袭红袍，立于雪中红梅之下，彷彿也融入冬雪景致，化为一株艳梅。 「这时候反倒明白自己是女子？你身为兄长，别带坏你meimei，你们俩的性子倒是愈来愈像，愈来愈胡闹。」对自家儿子的话，池骨听听就算，他不是不知道池秋雅近日和那妖界蛇妖走的近。 「爹，你别担心，meimei体弱，出不了冥城，难得有可以交谈之人，她的一门心思也只在御魂身上，谁看不出来，那隻蛇妖就当陪陪meimei聊聊天，我会注意着，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池剑秋一派轻松口吻。 「你们兄妹俩好久没有一起来和爹聊聊天，老是分开来见我，到底都在忙什么？」池骨听见不远处的秋季菊园欢笑声不断，颇有羡慕之意。 「爹….你放不下过往，每次见我或meimei，总觉得愧对我们，你见我们其中一个就如此伤感，一同让你看见，你不哭鼻子了？这多损冥王威严，要叫下属们瞧见，你多没面子啊！不可不可。」池剑秋说到后头又开始胡言乱语。 「你这臭小子，你meimei都是和你学的，老是没个正经！」池骨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池剑秋悄悄的退后几步，深怕父亲一个恼羞成怒，一掌拍下灭了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