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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是我老公吗 第6节

    他没有对钟黎这段钮祜禄黑化宣言发表任何意见,至于她直白坦荡的宣战,也好似并不放在眼里。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扔下一句:“你先休息。”

    便转身离开。

    钟黎从他干脆利落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一种蔑视。

    看不起人是不是?

    她正要说话,忽然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

    许是刚才情绪一下过于激动,太阳xue鼓动着跳跃,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在不适之中眯开眼睛往外瞟,那双黑色皮鞋已然踏出房门。

    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连背影都透出一种冷酷无情。

    病房外,孟迎想尽可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又担心钟黎在里面的状况,不敢走远,于是在病房门外来来回回兜了几圈。

    一边兜,一边深思,眼下这个棘手的状况可怎么是好。

    还没思出个所以然来,傅闻深开门出来。

    孟迎停下脚步,跟他打了个照面。

    孟迎跟傅闻深其实没什么交情。

    云沂名流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际往来无外乎那些,家族之间以利益为纽带,他们这些小辈也大多三五成群,各有圈子。

    但说不清为什么,她和钟黎的小圈子,跟傅闻深他们一直都互不融合。

    除了偶尔会在一些社交场合碰面,交集甚少。

    不熟。

    甚至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傅闻深是傅家这一代独子,自小走的便是正统继承人路线,接受精英式教育,高中毕业赴美留学,归国后从旗下子公司做起,短短几年便身负要职。

    同龄二三代还在寻欢作乐、游戏人间的时候,他已经执掌君度钟表集团,手握傅氏半壁江山。

    除了家业,他还过早地继承了上一辈的严肃做派,既不热衷酒色,也鲜少触碰时下流行的新鲜事物。

    精力与时间全部投注于事业,生活极端自律近乎苛刻。

    傅家往上数三代,傅闻深的曾祖父十九岁便从军,一生戎马;祖父跟父亲也均是军人出身,纪律严明的部队作风深入骨髓,家风肃穆庄严。

    孟迎小时候曾有一次被家人带去傅家做客,全程吓到不敢大声喘气,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从此听见傅字都犯怵。

    这也是为什么,她打心里认为,钟黎和傅闻深不是一路人。

    孟迎一直觉得傅闻深这人心思太深,她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可以称之为“表情”的表情。

    比如现在——

    他神色冷峻沉穆,窥探不出分毫情绪。

    要不是孟迎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恐怕还以为他刚才在里面跟钟黎探讨了量子计算机的基本原理。

    一想到几分钟之前,病房中看到的那一幕……

    医院的下一栋楼她先抠为敬。

    正在孟迎左尴右尬上尴下之际,傅闻深眼皮一掀,视线掠来。

    孟迎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傅闻深淡淡颔首,下颌线条明晰淡漠。

    他从孟迎身侧越过,径直离开,什么都没问。

    -

    如果说,孟迎原本对钟黎被夺舍这件事有三分动摇的话,现在可以百分百确信了。

    但凡钟黎还记得一丁点自己是谁,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怎么说呢。

    如果她当时没有因为太尴尬以致于忘记打开摄像头,把病房里钟黎和傅闻深的那段对话录下来,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着落了。

    失忆跟失心疯可不是一件事。

    回来病房,钟黎正有些不舒服。

    孟迎站在床畔,用一种难以用文字准确形容描述的神情,直勾勾盯着她。

    等钟黎缓解一些,像个幽灵一样在旁边杵了半天的孟迎忽然弯下腰,神神秘秘地凑在她耳畔。

    “你想来碗黑狗血吗?”

    钟黎:“……”

    谢谢,不用,更恶心了呢。

    钟黎昏迷刚醒来,精力不济,又说了这么些话,累了,很快便又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梦境纷杂,依然是那些片段闪回。

    不过,这一次,许多场景里,男人的脸终于有了具体的模样。

    是傅闻深那张好看的面孔。

    一脸冰冷地对她说出冷漠伤人的话语。

    “你怎么配和她相提并论。”

    ……

    “她比你更需要我。”

    ……

    “我从来没爱过你,和你结婚,只是需要一段婚姻给家里交代。”

    ……

    交交交,交你个祖宗十八代!

    钟黎怀疑自己是被活活气醒的。

    迷蒙之间,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随后是有意放轻的脚步声。

    守在床边的孟迎起身离开,压低声音和来人说话。

    钟黎睁开眼睛去瞧,一个中年女人率先进入视线。

    她穿着朴实的针织开衫和灰色棉质长裤,有些驼背,脸上被岁月留下明显而深刻的纹路,正弯腰从保温箱里取餐盒,一个一个轻手轻脚地码在桌子上。

    钟黎转脖子的动作很慢,她察觉到,扭过头来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阿黎,你醒了?”

    钟黎仔细地将眼前平凡而敦实的女人打量几遍,确实没能从她脸上看出和自己相像的地方。

    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妈?”

    女人抱着保温壶愣住:“阿黎,你……”

    她神色极为震惊,说着放下保温壶,伸出手,在钟黎眼前踟躇而试探地晃了两下。

    钟黎眼睛随着她布满老茧的手掌左右移动,两下之后想吐。

    她赶紧把眼睛定住:“我没瞎,看得见。”

    女人被她刚那一声喊懵了,呆呆地哦哦两声,收回手,手足无措地望向身后。

    钟黎循着她视线去看。

    病房门口站着两位老人,正与孟迎在说话。

    听见她刚才那声,此时都一脸吃惊地看过来。

    老人已过古稀之年,气质却十分优雅。老太太穿一身典雅简约的紫色套装,乌黑头发梳理整洁,在脑后挽一个髻,个子娇小,珠圆玉润的,看起来像颗紫葡萄。

    她径直走到床畔,布满褶皱但温柔的双手将钟黎完好的左手握住,说话也温声细语。

    “乖囡囡,怎么人都不认识了呀。”

    孟迎看见钟黎茫然无辜的眼神,给她介绍:“这是你爷爷奶奶,那位是你们家的陈嫂。”

    爷爷奶奶?

    陈嫂?

    钟黎感觉到头脑里某个地方钝钝地作痛,这么多人,她一个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她跟mama两个人相依为命,小时候生活得很清苦,没有人伸过一把援手。

    爷爷奶奶好像不太喜欢mama,连带着也不喜欢她,爸爸去世之后,就没怎么管过他们,现在怎么这么关心她?

    是因为她嫁进豪门了,才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便宜孙女了?

    人在疼痛和委屈的时候最容易想mama,钟黎此刻最想见的是亲妈,可不是这些偏心势利的亲戚。

    她蹙眉:“我妈呢?”

    孟迎这才想起她失忆,车祸之前的事怕是也忘了。

    “阿姨不是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后来全家移民澳洲了吗,前阵子她生重病,阿姨去悉尼探望了。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好,人可能熬不过去了,她在那边陪着,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她勤劳朴素的mama何时有了移民澳洲的好朋友?

    钟黎毫无印象。

    只担心,她一个人出国门,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南半球,不知道顺不顺利。

    钟奶奶眉间忧虑之色越来越深:“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钟黎歪头打量她。

    老人家脸上写满情真意切的心疼,眼睛里甚至看得到真实的湿润。

    现在这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亲戚,戏已经这么好了?

    钟黎感到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