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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他磨蹭了二十多分钟,等看到大剧院的灯火通明时,顾旻近乎自暴自弃地觉得,陆言蹊就算没走,看到自己这个落汤鸡的样子也该装作不认识了吧。 陆言蹊在大剧院外面捡到了淋得惨不忍睹的顾旻,第一时间接过他的伞,把他拢到屋檐下,然后就笑:我还以为下大雨你不来了。 顾旻正色说:不敢放陆先生的鸽子。 陆言蹊作势要打他:这么客气! 没胆量跟他白话,顾旻脱下浸透了雨水的外套,里头就一件衬衣,风一吹,再加上大剧院中隐约透出的冷气,顾旻就有点打哆嗦。 年轻人恰如其分刚长开了的骨骼,还带着一丝青涩,此时衬衫轻薄,贴在身上能勾勒出纤细的蝴蝶骨轮廓。陆言蹊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的脊背好一会儿,把视线错开,沉默地除下自己的外套,作势要给顾旻披上。 顾旻看出他的意图,挣扎说:不用,我待会儿就好。 陆言蹊不由分说,将外套罩在他身上,还拢了拢前襟:夏天能冷得发抖,都这样了还听什么音乐会。回头冷气太足你感冒了,我怎么跟你们秦总交代? 顾旻不说话,低着头看自己鞋尖。 地面聚集了一小摊水,忽然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拍了拍。顾旻听到陆言蹊带着笑意的声音,很温和地说:下次吧,再补给你。 顾旻为其中蕴含的柔情蜜意眩晕了须臾,他自欺欺人地想大约是冷得快麻木了。然而下一秒,陆言蹊很自然地搂过他的肩,带起披在顾旻身上的自己的外套,罩在了他头顶,然后撑起顾旻借来的那把伞。 雨声哗哗,四周还有堵车的不耐烦的喇叭声,树叶在风中的颤抖。 顾旻被陆言蹊半搂着,开了他的车。这天他没找司机,自己坐了驾驶位,帮顾旻系好安全带,顾忌他怕冷,关了车载空调。 他依言送顾旻回家,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顾旻看着车窗,被雨水冲出一条一条的流光,街景模糊不清,而雨声仿佛一段和弦,清脆却遥远。 顾旻打了个喷嚏,直觉要感冒。 他以为陆言蹊只会送他到楼下的,结果对方一路跟上了楼。 光华给他租的房子是一层两户,隔壁的苏夙今天有通告要去杭州,这会儿家里应该只剩他的猫。顾旻拿钥匙开门时觉得不太对,一进门险些栽倒。 以前他妈说他天生少爷命,从小身体弱,普通男生喜欢的球类运动顾旻基本都敬谢不敏,抵抗力一直不强,大病不犯小病不断。普通人淋雨也感冒,何况今天顾旻还在倾盆大雨中撑着一把摇摇欲坠的伞,走了二十多分钟。 顾旻缩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谢谢陆先生,您回去路上小心点。 陆言蹊本来打算送完他就走,听出这话太过虚弱,感觉不对劲,转头又换了双顾旻不穿的拖鞋,走到沙发旁够他的额头好险没发烧。 有药吗? 顾旻见他要屈尊伺候自己,没来由记起楼陌说的话,就笑了。陆言蹊觉得这小子笑得奇怪,不觉拧了他脸颊一把:傻样儿,感冒药有吗? 没心思去在意陆言蹊不合时宜的宠溺语调,顾旻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拿了感冒药就热水喝。他准备充分,早就习惯了,吃了药继续缩回沙发上,闭上眼睛做一个很短的梦,过半个小时就痊愈。 陆言蹊没走,他挨在顾旻身边,看他闭着眼小憩。 像是生怕他感冒,陆言蹊却不会照顾人,他环顾一周,见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有条毯子,拿过来给顾旻披在身上。 大约睡着了,没过多久,顾旻整个人一歪,陆言蹊本能地接住,抓起沙发垫让他靠的舒服些。他倒无所谓陪不陪,打量着顾旻独居的房子。 家具简洁,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的性冷淡风,惟独落地窗边放了个懒人沙发,手边一张茶几,还有落地灯,与一盆垂下的绿萝搭配在一起,居然有几分温暖清爽的家的感觉。而卧室隐约可见,床占了大部分,另一边的小房间里有架立式钢琴。 陆言蹊的目光视察了一周,感觉顾旻是个很会生活的人,只是一个人多少落寞。 他垂眼,近距离地扫过顾旻的五官睡着时因为不舒服而蹙眉,嘴唇微张。领口传来一丝半缕潮湿的味道,而压在下面的却是好闻的木质香。陆言蹊凑近些,顾旻立刻颇为不安地往他蹭了蹭,把头埋得更低。 缺少安全感。陆言蹊这么断定,俯下身,差一点就想要偷吻顾旻的嘴唇。 衣服都没换就睡。他轻声说,仿佛自言自语。 顾旻沉沉地睡了一觉,没做梦。 他醒来时突如其来的感冒已经好了,面前的茶几上放了杯凉水。顾旻毫不在意地拿起来一饮而尽,房子空荡荡的,外面天已经开始黑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个问题:陆言蹊是走了吗? 顾旻站起来,身上搭的小毯子立刻坠在地上。他顾不上捡,迷茫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也没有留下的字条,想必陆言蹊已经走了他本就没必要在这。 于是顾旻如释重负,躲进卧室换下贴在身上湿了又烘干的衬衣,剥下的正装如同一个掉落的外壳,让他轻松地露出懒洋洋的、没骨头一般的内里。顾旻换上睡衣,他大夏天也爱穿长袖长裤,赤着脚从卧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