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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样你怎么会死心,他们又怎么会死心,我说过别在我面前再提小灵通三个字,我最讨厌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顾蛮生打从一开始就没把这趟合作放在心上,他对杨柳背着自己赶走朱旸也大为不满,“这里都是我的老同学,这是贝时远,这是陈一鸣——”顾蛮生慢悠悠地抬了眼皮,以目光指了指贝时远他们,又斟了半杯拉菲,递给杨柳道,“杨柳,人家管你叫大嫂,你这大嫂也敬敬大家。” 没想到顾蛮生任性到了这个地步,杨柳当场化激愤为行动,从顾蛮生手中接过半满的红酒杯,又反手泼在了他的脸上。腥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立体轮廓往下淌,顾蛮生本能地闭了闭眼睛,像流下了两行带血的泪。 “不好意思,各位,失陪了。”泼完酒便神清气爽,她冲满座惊愕的男男女女微一欠身,扭头就走。 “大嫂这脾气够……够辣的。”陈一鸣赶紧抽了一块干净毛巾,想帮顾蛮生擦脸。眼睛很不舒服,顾蛮生这会儿看什么都带血色,他夺来毛巾自己擦脸,没擦两下,就用力把毛巾摔在了桌上。杨柳在人前丝毫不顾忌他的面子,他的雷霆之怒濒于爆发。 这下所有人都如坐针毡了,不免也有些幸灾乐祸的,但面上总不好表现出来。为了缓和尴尬气氛,陈一鸣顾左右而言他,尽量扯开话题,“曲颂宁没来,怎么曲夏晚也没来,咱当年的校花,大美女啊。” 贝时远接话道:“让曲颂宁叫了,可能忙吧。” 另一个同学插嘴道:“她结婚好几年了吧,估计在家带孩子呢。” …… “单我已经买了,大家尽兴。”耳边嗡嗡绕绕的声音吵得头疼,耻辱感不减反升,顾蛮生站起身,冲在场的同学点一点头,甩手走人得无比干脆。 一场筵席不欢而散,一派兵荒马乱。准备尽兴喝酒,所以他没开车,他无意识地四处瞎走,来到了街心花园,忽地觉出天上飘下了几缕雨丝,反倒不想再走,坐下了。 细雨中,顾蛮生双肘支着膝盖,手掌相合,撑着前额。街心花园前车来车往人走人停,他闭目听着充斥世界的各种异声,眉宇间透出与他年龄并不相宜的深深疲惫。 不一会儿,雨势渐渐大了,天上黑云麇集,花园里的椿树与其它一些不具名的绿植迎风乱摆腰肢,飒飒作响。顾蛮生独自坐了片刻,却蓦然发觉雨停了。好像有人为他打了一把伞。 他抬起头,看清伞下一张清丽的面孔。 顾蛮生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见曲夏晚。 他是空腹离开饭店的,顺理成章要请曲夏晚吃饭。他特意选了一家人均好几百的高档日料店,因为还记得曲夏晚偏好鱼生。他们读书那会儿汉海基本找不到日料店,也就八佰伴商场的底层有些不占面积的寿司超市。为让曲夏晚一饱口福,寿司常常是几盒几盒地买,待曲夏晚挑尽了上头的生鱼片,顾蛮生就得负责消灭下头的米饭,噎得回家吃不了唐茹做的饭。 顾蛮生草草翻了菜单,征得曲夏晚的同意之后,就全部交由大厨安排。日料店装饰得十分古典雅致,他们座位上方的穹顶处特意设计了一把油纸伞。两人面对面置身伞下,眼前是朦胧似烟雨的昏黄灯光,若不是背景音乐放的是一首舒缓的日文歌,倒很有几分白娘子与许仙断桥借伞的浪漫意境。 起初谁也没出声,任由热情有礼的店员为他们布菜。两人间的氛围如此安静,仿佛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回声。这种安静其实悖于自然,反而特别响亮。 终究还是顾蛮生先开口:“好像是两年前吧,有次我在深夜的街上看见你,一转眼你又不见了。我总觉得自己没看走眼,那时你是不是就在深圳?” 曲夏晚点点头:“兴许是吧,那阵子我常陪着刘岳来这儿看房子,我现在就住在福田。” “你现在住在福田?”顾蛮生诧异地问。 “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半年了。” “你已经在这儿住了半年了?”展信建造中的办公大楼就在福田,若曲夏晚有心相见,两人不会一次也没遇见过。顾蛮生不由怀疑道,“你该不是刻意躲着我吧?” 曲夏晚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刘岳的寻呼机厂办在这里。” 顾蛮生点头道:“深圳电子工业发达,各项政策也很支持,你还记得我们当时来过的华强北路吗,现在它的改造重建工程即将完成,相信不久之后,它就会成为中国的电子第一街。” 顾蛮生当年的预言就快实现了,曲夏晚却苦笑着摇摇头:“政策支持有什么用?已经有国产手机上市了,现在手机大幅降价,再不是舶来品与奢侈品了。外国的寻呼机都卖不出去了,谁还买国内的。算了算了,我们难得见面,我太扫兴了。” 以前的曲夏晚相当娇憨恣意,现在却是处处谨小慎微,就怕说错一句话。顾蛮生为这个女人的变化感到心痛,投向对方的目光开始严肃起来。看她的脸还好,看她的手与手臂就有些嶙峋,已经瘦到失了美感。顾蛮生很快注意到,曲夏晚的腕子细得不堪一折,毫无血色的皮肤上头留着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痕。 得知曲夏晚要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刘岳甩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她费了好大工夫,才用粉底掩饰住脸上的青紫,但手腕上这点淤伤怎么也藏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