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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他玩腻了丢在这里连自己都忘了吧。 越过一排排放满经书和字画的木架子,我走向立在墙角的那半人高的青铜乌木箪笥,随便拉开一层,发现里面全是些漆盒之类的小玩意,但每件都极为精美,我从中拿起一件唐草纹莳绘镜笥,上面的漆色依然金光闪耀,一看就是用了真正的金粉,又发现几只以金银丝编织而成、镶嵌着翠玉和珍珠的印笼,只觉得被晃瞎了眼,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拉开下一层,里面都是念珠,黑檀或水晶的珠子间夹着一颗颗雪白的硨磲、朱红的珊瑚以及五光十色的琉璃,即使在昏暗的室内也像那只鬼的眼睛一样熠熠生光。 又拉开一层,这次是茶具和香炉,皆是做工精巧,不知出自京都哪位名家之手,里面竟然混着一只秦藏六家的鎏金纯银香炉,顶盖是镂空菊花纹,是在幕府大名家也难得一见的珍品。 我默默合上抽屉,深深地吸了口气。 金钱的味道,真香。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鬼的财运似乎和他的血鬼术天赋一样比别人多上一倍… 这事在接下来的拜访中再次得到了印证。 那位田中议员在洋人面前虽然客客气气,但明显不愿跟我多说话,直到我打开带来的锦盒,里面露出了一只七宝烧香罐。 “这,这是…” 我以为他是嫌东西太贵重不敢收,于是微笑道: “您不必客气,只是我们极乐寺的一点小小心意而已。” 他伸手小心地将那只香罐捧了起来,左右端详一番后,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没错,这正是我祖母陪嫁的那件。” ??? 这就很尴尬了。送别人东西,怎么送到物主本人头上了,这是什么倒霉的巧合? 正想着拿什么理由搪塞一下,却听他说:“那位神明…至今还在世吗?” 我顿时意识到其中的关键,于是反应神速地说,“当然,教主大人会在永恒的时光中指引他的每一位信徒。” “真是奇妙的缘分,是神明保佑啊…”田中议员擦了擦眼睛,“当年在下的祖母从京都嫁到江户,因为和武家出身的祖父家难以相处而苦闷不已,在一次进山散心时遇到了真正的神明,神明不仅安慰了祖母,给予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后来还指点了家中的生意,所说的话竟然都一一应验了,祖母从此也在家里有了地位,连一向倔强的祖父都不得不承认神明的力量。祖母为了感谢神明的恩赐,就将陪嫁的两只香罐的其中一只供奉给了神明所在的寺庙。但那座寺庙极其难找,祖母去世后,我们就再也没能有幸前往了。” “在下近期要参加党内选举,正处在举棋不定之时,这次巧遇一定是祖先的意志,请荒川小姐务必帮在下安排去寺庙拜见神明的机会,拜托您了!” 我和一头雾水的保罗被议员千恩万谢地送了出来,对方不仅没收礼物,还叫人送了点心给我们,坚持派车送我们回咖啡馆。 坐在车上,洋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荒川小姐,虽然我已经来到日本几年,但对这里的宗教还是感到十分困惑…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位田中阁下说的神明,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能大概将万世极乐教的神子故事给他讲了一遍,没想到他听完直接皱起了眉头。 “荒川小姐,可能有些冒犯,但在我的国家,这种信仰被称为异端,要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位神之子,即是上帝的儿子耶稣,他为了救赎人类的原罪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其他自称是神之子的,不是渎神者就是骗子。”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洋人解释这个问题,于是笑道: “这就是国家文化的不同了,在大和,人们信奉世间有八百万神明呢。至于田中议员所说的那位神明之子,您也可以将他看成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深知人性和欲望,也了解世上某些事情的规律,所以能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咨询,但无论如何,能帮到他人就是好事,对吧?” 说着说着,车就开到了咖啡馆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浮夸的红车,但里面没人。再一转头,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我看见童磨正笑眯眯地朝我挥手。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我火速冲了进去,先是环视室内一周,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血迹或血腥味,每桌的客人看起来都很正常地在用餐和交谈,唯一不同的是几个女招待和女顾客的目光好像是粘在了某只鬼身上一样。 ……姑娘们,女士们,请爱惜你们的生命啊! 不得不说大约是混迹吉原多年的缘故,这鬼还真会打扮自己。这次出来竟然没穿他一贯喜欢的的血红色,而是身着深色和服,外面披了件相当惊艳的银白细条纹羽织,那质地一看就是东京这边最上等的丝绸料子“桐生织”,配上他白橡色的长发和剔透璀璨的瞳色,简直耀眼的像个神。 赏樱花而已啊教主大人… 别的先不说…您出门一般都不用拟态的吗??! 不用拟态也就罢了,装模作样的占了窗边的桌子看报纸是什么鬼?! 我快步走向他,一把按住桌上的报纸,压低声音说: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不是说好去墨堤等我吗?” “诶?山田说小染之前在这里工作,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地方嘛~”鬼无辜地眨了眨他的虹彩大眼睛,“再说这里的人聊的东西好像都很有趣哦,人家也想了解下现在的人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