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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他,微笑道。 “世上还有很多种味道,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品尝。” 鬼的嘴角微微上挑,似乎努力的想要给予我一个真实的微笑。 和当年的那个孩子一样,他说: “好哦。” 月光映在神明之子洁白无垢的长发上,头顶的最后一抹血色,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诶呀!既然这样的话…” 下一秒这个家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朝着摊主笑嘻嘻地招手喊道: “老板,有酒吗?” 就算我活了几百年,也没见过这么能喝的鬼。 一边说着“这酒也太差劲了嘛”一边硬拉着我喝到了快天亮,导致我彻底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极乐寺的。 这不怪我,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我都没喝过酒这种东西,但禁不住那只鬼的诱惑,被灌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差点一头栽进没吃完的关东煮里。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室内熏了伽罗香。好在神灵不会宿醉,只是感觉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酒味。 我是个水神啊…如果现在下场雨,会不会是酒雨?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不少。 还好还好,是在自己的房间,衣服也… 这浴衣又是哪来的啊?! 正当我拼命回忆昨天到底是怎么换的衣服时,门外传来了山田的声音。 “荒川小姐,您醒了吗?” “啊…醒了醒了,请稍等片刻!” 我迅速把自己收拾出个像样的样子,套上了二尺振袖和行灯袴,才站起来拉开了门。 山田先生跪坐在檐廊上,捧着个很大的彩绘漆盘,上面盖着淡黄的和纸。他身旁竟然还有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木盆。 “请、请二位进来吧。” 山田带着那女孩子进了我的房间,女孩在我面前坐好,有点羞涩地双手递给我一块热毛巾。 “这是…” “抱歉,忘了向您介绍,这是芥子,是在寺里长大的孩子,父母早就过世了,是教主大人收留了她。教主大人说荒川小姐缺个女侍,我就带她来了。” 我皱眉:“我不需要什么女侍,我自己也是来给教主大人当女侍的呀,哪有麻烦你们的道理?” 山田恭恭敬敬地说:“教主大人说了,芥子从小失去父母,是纯洁又可怜的女孩子,就请荒川小姐大发善心收下她吧,要不就只能送她前往极乐净土了。” ……这什么人啊?! “还有这个,”他将那只绘着花鸟的精致漆盘拿了过来,揭开了上面的和纸,“教主大人说,荒川小姐既然要出面为教团工作,就应该有个工作的样子,总穿女学生的衣服是不合适的,所以还请您收下这个。” 漆盘里是一件暗红的色无地振袖,腰带用的是极为华美的西阵织,以金线和银线绣满了飞散的千本樱。 “这…这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结结巴巴地说,“而且我也没打算在这里住太久,大学已经开学了,神乐坂的工作结束后我就要回去…” 山田没说话,而是恭恭敬敬地递给我一只信封。 这又是什么? 我疑惑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折成几叠的纸,打开一看,抬头写着“地券”二字,第二行写的是“荒川神社”。 是一张东京府的地契,末尾盖着万世极乐教的朱印。 “教主大人说,这是您欠教里的钱,所以请务必努力工作,争取早日还清。” “……” 我实在忍不住,拿着那张地契不顾形象的捶地大笑起来,像个傻瓜一样笑出了眼泪。 笑完了我才想起来问:“教主大人他人呢?“ “教主大人主持完早课就去听信徒的祷告了,现在还没结束,他说请您醒了就打起精神去工作吧,还命我陪您一起去,以便督促您不要偷懒。” ……这个斤斤计较的鬼! 我深深感到自己被那位聪明又善良的神明之子给算计了,只能仰天长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我,一个神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沦落到拿着算盘跟米店老板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地步。 简直就像个花街收债的,妓夫太郎做的那种! “一…二…还有五家啊…” 我回到路边,看见山田先生开着那辆颇为亮眼的红色洋车缓缓跟了过来,不禁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没错,正当我感叹这鬼一看就是脱离人类生活太久,这么一身衣服根本没法走山路的时候,山田先生带着我从小路绕了几个弯,穿过一片茂密的枫林,竟然找到了一条下山的石头路,路边停着的就是这玩意,亮闪闪的车头上还有四个金属字母。 F.O.R.D。 我在城里见洋人开过车,但是看了看身边这位不苟言笑的山田先生,还是默默捏了把汗。 “山田先生…您连这个…也学过?” 山田先生严肃地点了点头:“教主大人说,为了救治有伤病的信徒,这门技能也是身为护教的职责中所必需的。这样万一需要请个医生什么的,也比较方便,如此也可向信徒体现神明的慈悲。” ……山田君,这种鬼话您也信啊?谁家请医生需要这种连头灯都是黄铜打的华丽敞篷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