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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怪物睁开了眼睛。

    我莫名地想起了琴叶,想起她在那个月夜,绝望地将怀中的幼子扔下悬崖之时,身后步步走来的,是否就是这头怪物呢?

    我不是琴叶,童磨是什么样的鬼,我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但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我才体会到琴叶的心碎?

    ——母亲给的糖我还偷偷留了一些呢,要留给那孩子哦,毕竟他都没怎么吃过糖呢。

    ——到樱花开的时候,他就会来了,我是这么跟他约定的哦。

    ——请你,代替我,守护在他身边。

    ——不要放弃,不要让他消失掉。

    ——那些记忆是他主动丢弃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够了!”

    我抬起头,直直地逼视着那双华美但毫无温度的眼睛。

    “我陪你走这一路,不是来陪你玩游戏的!童磨,我知道你没有感情,我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你,但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把假的当成真的?”

    神啊,这是什么鬼话啊,这种话难道不该对我自己说吗?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一直以来都只有我自己忍耐着这一切?

    “诶?”

    鬼歪过头,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小染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感知不到感情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嘛?”

    他伸出手,用长长的、暗蓝色的指甲勾起我的一缕头发。

    “但那又怎样呢?我对小染不温柔吗?小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也是在笑的呀。”

    “小染到底在生什么气呢?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嘛~你这样的话,人家是会伤心的呀。”

    他眨眨眼睛,掉下来两滴眼泪。

    然后是更多眼泪。

    ……这家伙颇为认真的哭起来了。

    “呜呜呜…就算是假的,就算什么也感觉不到,人家也已经很努力了嘛…小染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人家…真是太过分了…”

    他哭的实在是太逼真了,我有点不知所措,刚想安慰他几句,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冷?

    视野可及的树木枝干上全部结出了一层冰凌,空气中弥漫开白色的冻雾,成簇的尖利冰柱像奇特的植物般破土而出。

    这…这又是什么新的血鬼术吗?

    直到我发现那种冷的感觉来自我的体内,才注意到一层霜花沿着我腕上的那朵血色莲花迅速在我的手臂上蔓延开来,然后伴随着突然爆出的血花,微小的冰晶莲花穿破了皮肤,竟然从我的体内生长了出来。

    ……我就知道,被灌了那么多鬼血,怎么可能一点副作用都没有?

    被给予刻印的、鬼的眷属,生命即是掌握在刻印者手中,而我总是忘记,他和无惨本是一样的存在。

    一边拼命用灵力顶住体内蔓延开的冰寒,我一边狠狠甩了面前的鬼一记耳光。

    “童磨…你是想杀死我吗?“

    我咬牙切齿的说。

    他似乎愣了愣,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该怎么做?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要拔刀吗?虽然在力量上无法与之抗衡,但这么近的距离,或许我可以……

    叮。

    腕上的银铃在响。

    好像女孩子的哭泣声。

    ——您脸上都是土呢,快站起来清理一下吧。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小心一点哦。

    —— 那不是您的错,而是有人故意欺辱您。所以不必自责哦。您昨天的表现非常勇敢,我都看到了。

    —— 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站出来帮我说话的人,虽然不太明白您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我还是很感谢您哦,您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孩子呢。

    那个孩子清澈无比的声音,曾经是照亮我世界的光。

    我真的好想他。

    在失去那段记忆之前,不论在人世还是地狱,只要我神志清醒,没有一刻不在想他。

    想他长高了没有,想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想他人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

    想他会不会比我过的更幸福。

    至于他有没有履行约定,有没有来见我,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只要两个人都活在世上,就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但是,到底是什么夺走了他?到底是什么让我永远失去了他?

    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对不起啊,我曾经那么努力的,不让自己在你面前哭啊。

    因为你看过那么多流泪的脸,我连一丁点悲伤都不想再让你看到。

    可是我,还是太软弱了啊。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如果我能早一点到你身边去……

    ……如果我没有在那个夏天死去,那该多好啊……

    “你怎么放个东西这么慢啊?嘶,这里他妈的怎么这么冷?”

    一个少年的声音突兀的穿破了死寂,也让我的头脑恢复了运转。

    “狯岳!跑啊!”我厉声吼道。

    面前那双剔透而多彩的眼睛眯了眯,轰然炸开的雪雾中,飞散出无数闪耀着寒芒的冰晶莲花。

    鬼的猎物是种什么感受,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体会。

    在黑暗的林间拼命奔逃,耳边全是风声、植物破碎的声音、喘息声、心跳声,所有的一切声音,都化作了那种罩在头顶的,巨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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