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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景王府已经到了,门楣上的牌匾被夕阳染成橘红色,门钉衔环也被照得晶亮。院墙下站着一个人,贴着墙,藏在阴影里,不细看,甚至很难发现他的身影。 可尉迟青却一眼便认出他来了,却也不说话,只下了马,让看门的小厮牵马迎人,他自己,则跟在刘长秧身后进了府,跨过门槛时回头看一眼,见那人也悄么声地跟上,同他们一起走进府中。 刘长秧换了身衣服来到书房,便见那人早已在里面等着了,尉迟青站在他旁边,也不说话,脸色稍显肃然。 薪犁王这次又让你捎什么话给我?刘长秧靠在椅背上,拿一碗茶吃。 那人听他这般说,早已抬起头,黄褐色眼睛闪动一缕精光,好事,喜事。 他笑,对上刘长秧冰冷的眸子时,赶紧收起笑意,将手中一张封好的信笺递给尉迟青。 尉迟青拆开那信封,还未来得及将信笺递上,就听那人等不及道,薪犁王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景王殿下,不日就要派使臣到长陵去请旨了。 刚说到这里,忽听窗外砰的一声脆响,似是瓷器打碎的声音,那人吓了一跳,看向刘长秧,却见他的脸色比方才白了许多,却不是疲色,比疲色可怕得多,仿佛要杀人。他吓得脚后跟一软,朝门边退出几步,找好后路,生怕自己今天无法活着走出这座景王府。 不妨,是家中小妹。 说出的话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刘长秧将信笺放下,冲窗外转头,玉儿,越发毛手毛脚了,送个点心都要跌了盏子。 屋门打开,褚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躬身做一万福,冲那人道,殿下一路奔波,想是乏了,现在信也送到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不如,先让殿下去歇一歇吧。 那人舒出口气,行礼告辞,走到门边,却又回头,似笑非笑看刘长秧,景王殿下,我们公主生的倾国美貌,您......绝不会吃亏的。 说完,闭门离开,只在寂静的书房中,留下一道无声的气流。 这可如何是好?片刻之后,尉迟青的大嗓门打碎了这寂静,殿下他......他连我都......都不告诉的事情,那宋迷迭发......现了,他却留她性命......他顿足,这可如何是好? 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换做旁人,早一头雾水,褚玉却听得明白。 尉迟大哥,你也去歇歇脚。她拽尉迟青的手臂,冲他轻轻点头,尉迟青于是会意,又看了那依然端坐于椅上的刘长秧一眼,这才叹一口气,抬步离去了。 褚玉听门关上,方才慢慢踱到刘长秧身旁,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去看脚边被窗外枝叶揉碎的一地月光,许久,才将手搭在他因为沉默而变得些许僵紧的肩头,轻叹,可怜的元尹啊。 曦光微明时,褚玉已经坐了马车出府,却没有在她常去的早市上停留,而是命车夫直奔城南,走到一处四四方方的高墙大宅旁方停住。 蔷儿给看门的小厮递了拜帖,那小厮接过进门,只过了片刻,便听到里面一阵惊呼,旋即,冲出一个一身华服的姑娘,却不是中原人的打扮,头戴花帽,脚蹬过膝长靴,裙摆上缀着的金质圆片被阳光一照,刺痛了刚从马车中探出脑袋的褚玉的眼睛。 褚玉。姑娘直呼大名,连蹦带跳从台阶上下来,伸出,将褚玉拽下马车,浅褐色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你能来,真是令我家蓬荜生辉啊。 合曼小姐的汉文大有长进了,连成语都会说了。 褚玉笑着冲那叫合曼的姑娘行礼,她便也赶紧回礼,只是将左手压在了右手上,略愣了一下,又换过来,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褚玉,我刚打猎回来,正准备用......早膳,有新鲜的烤兔rou,你猜猜兔死谁手?猜中了,兔子腿就归你了。 褚玉压住纠正她的冲动,我猜一定是神箭手合曼小姐的猎物。说完携了她的手,一同踏进宅中。 合曼是薪犁姑娘,因为父亲是呼揭手下的皇商,专管薪犁和大燕之间的通商事宜,所以一年中有半年时间,是住在禹阳这边的。 褚玉与她在一次宴会上相识,谁想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却彼此看对了眼,于是,合曼成了褚玉在禹阳城唯一的朋友。 不过这次褚玉来找她,却不是为了叙旧情。 铜炉里的炭火将室内烘得暖如春日,褚玉方才吃饭热出一身的汗,这会子,便脱了外袍,只穿襜褕和襦裙,去拿刚端上来的一盏茶喝。 大燕的庐山云雾,我们呼揭王最喜欢的一种茶,每年总共也就进上去这么几罐,还是用一百匹战马换的,阿爸知道我喜欢,每次都会留一点子。 褚玉轻抿一口,确实是好茶,只不过浓了些,少了些微清甜,下次我给你送恩施玉露,汤色嫩绿明亮,香气清爽,滋味醇和,你试试看。 说罢,见茶碗中白气飘起,模糊了对面合曼见牙不见眼的笑颜,便又道,记得你说过,在薪犁,你时常到宫中去的。 常去的,合曼敛起笑,眉毛挑一挑,不过每次入宫前,阿爸都千万遍叮嘱,要我谨言慎行,切不可失了规矩。褚玉,虽然我们的规矩不如你们汉人的那么多,但是天下规矩都一样,都是用来约束人的,哪怕只守一条,也累得够呛,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到宫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