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是我自己
这是一个意外。 静语住院那两天,其实只有一天的时间给我准备。我不仅要处理好上个未完成的任务,还得把自首这事情处理好。 “你想怎么做?”“无有”叔问我,他还是照常靠在圆桌旁,点了一支红塔山。白色烟浮在屋顶。“不要告诉我,你为了那女人,主动辞职。” “我不会的,我会处理好一切。相信我,叔。”我坐在他旁边,红酒杯没有红酒,牛排还在餐盘里纹丝不动。总部的食堂总是那么令人压抑,只有烟的温度让我安心。但是我答应过静语,不能在室内吸烟。 “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你处理后的结果。条件,开价吧。”他冷笑,“起伏,这是我们俩个,第一次谈价格是吗?” “是。代号10387任务,委托金我全部给你,帮我把他引来基地,不需要您亲自动手。”我拿起刀,割裂的一块块带着血色的rou。嘴里嚼着不死的rou块,汁水在嘴里蹦出,我却感受不到饱腹感。 “那么,张静语,她呢?或许这事情,组织已经知道了。” “我会向组织申请,以后不会再和她有任何联系了。但是——”我咽下难吃的牛排,这时总部的高级人事竟然来了。皮鞋很闪亮,他的无度数眼镜框显示他的锐利,我没有什么反应,他也不会对我笑。 “看来我之前说的还不够明白啊,起伏同学。不要和除组织以外的人走得很近,否则我们会很难处理的。你知道,你想要保住你的人很难很难,”他没有按常理推眼镜,而是在我的酒杯里倒上红酒,随后拿起酒杯喝上一口,“嗯~还是无有哥的品味好啊,下次给我订购一瓶吧,毕竟,每天忙着解决其他人会失去对生活的向往的。起伏同学,处理无关人事,也不是轻易的事情。” “好,我会处理的。”我站了起来。但是他冰冷的手按住我的肩膀,他的嘴就在我耳边。 “怎么处理?你能把张静语的身份抹平还是,去坐牢?” 我真想把他的脸割下来当下酒菜,可是,我的手,却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他看见我没有说话,就又笑着说:“放心吧同学,我会雇佣最好的律师,争取给你判个缓刑。放弃她,要不然,组织会放弃你,和她。” 我愣了一会儿,额头上竟然发汗了。我抓紧裤子,趁他转身那一刻,我大声喊了出来。 “你敢动她?!” “哎哟,放心吧我敬爱的代号为‘起伏’的半夜组织精英成员——李清风,不必紧张。”他摆了摆手,甚至没有看我就随着穿着西服的保镖们离开。 等我反应过来,无有叔已经吸第二只烟了。 我开车来到医院楼下,抬头看着住院部的窗户。蓝色的玻璃与蓝色的天空合得来。我坐着电梯来到13楼,外科走廊里许多拄着拐杖行走的老人儿童,有人的头裹着厚厚的绷带,在这个烦躁的热天里,非常不好受吧? 打开房间,护士刚给静语换完药。“小姑娘你又来了?”她的笑很好看,就算是戴着口罩,我也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和天空一个颜色。静语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盯着手机,躺着划来划去。 我提着她喜欢吃的面包放在床头柜上,但是已经没有空位了。垃圾桶里只有餐巾纸与盒饭,床头柜上的水果没有动过。 “静语,”我正想叫她,反倒她先抢先说话。“医生说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轻微伤,不需要住院占位置。”她关上手机,两眼已无神,她没有看我。 “明天,明天出院吧。今天,在休息一天。” 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让静语出去冒险。 “你不会,不想去自首吧?”她嘲笑我。 “怎么会呢静语,就算我不去自首,你不是还可以报警吗?你害怕过一天,就反悔了?”我坐了下来,想触碰她的手,但是她很警觉。 “反悔?我不会的,李清风。我只要看到我身上的伤,看到卫生间那个水池!” “静语。”我赶紧打断她,“情绪不要激动,对身体不好。” 静语睁大眼睛,张着的嘴合上了。她的嘴唇泛白,脸色稍微好点。我正视她瘦弱的身体,我不该那么心急的。 “好,听你的。”她冷笑。随后不再说话。 我本想告诉她桌上有面包,饿了就吃。但是嘴里的话不敢吐出来,我怕无人回应。房间又异常安静,我还是逃离吧。恰好无有叔发来讯息,就趁着这个巧合赶紧逃吧。没想到逃跑的竟是我自己,真是可笑。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骗我来这里?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求求了!”10387还在挣扎,他跪下来求我,眼睛里全是泪水。我听了无数遍这样的祈求,没有心意。 “在死之前,告诉你,委托人是你的兄弟,具体不能透露,看来你们关系,好像不是很好啊。”他一直磕头,我没有怜悯他,毕竟我只是一个杀手而已。再见。 这次我用的是枪,我恨他,恨他辱骂静语,在酒吧里闹事,干扰我的行动,他不配多活一刻,不配拉着我的裤子一遍遍祈求我放了他。 “警察那边怎么说?”无有叔把尸体放进了黑色皮袋中,将血迹擦拭干净。 “他们问了我为什么起冲突,监控看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次,就当是人倒霉至极吧,查过了他的家底,混混就是混混,根本没有家属和他有来往。” 白烟从黑夜里发光,堂皇的灯挂在屋顶上。这次曾是静语走过的地方,我拉着她的手上楼,她还摔了一跤。那副可怜的样子,我真想吻她。 “那就好,等警察发现,应该要一段时间了。这个任务,倒是容易。”无有叔把黑色皮袋扛上车,和我打个招呼就走了。“今天没有用你最爱的刀,看来你心情不是很好啊。” 我接过无有叔的烟,靠在门口,点上。似乎很久没有吸烟了,我竟然呛了一下。烟草在微微的火光里燃烧,谁的生命在黑夜里掉落了? 我转过身,把半支烟扔在了垃圾桶里。这点火光竟然对塑料袋都无能为力,它是怎么驱动烟草来麻痹一个疲惫的人呢?我关上门,将消失的白烟阻挡在外。屋内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我点了支蚊香,才掩盖了起来。 隔壁的阿姨一直不在家,每次将不听话的家伙带来,她都不在场。有时我真想去阿姨家敲个门,问问她的身体还好吗?为什么总是不见她。 我记得我第一次住在这个空荡荡的别墅时,阿姨还走了过来,提着一篮水果说:“小姑娘一个就买下一套房子了?真的好能干啊,有没有男朋友啊,我得把我孙子喊来认识认识。” “阿姨,你也一个人住吗?” “嗐那可不嘛?现在老了,走不动,打扫卫生都要请些人来。我心疼这钱呐,还不如叫我儿子孙子来打扫呢,可他们工作太忙啦,一个月难见一两次。”阿姨说着说着就握住我的手。她冰凉的皮肤,褶皱的瘦弱的手指,都不影响她温柔的语言和和蔼的脸庞。 我朝她笑,说:“以后有事儿就告诉我。” 可是她答应以后就没有出现过了。偶尔在菜市场看到过,但是她都是一个人颤微微地拿着一个方便面的袋子,里面装着整齐卷好的人民币。她抽出两块钱,犹豫地把白菜拿了起来。我想和她打招呼,但是王瑜玉牵着我的手进了烤鸭店。 我又想起了那个高级人事说的话。“不要和除组织以外的人走得很近,否则我们会很难处理的。” 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这是一个意外。等静语出了院,我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警察的询问。律师联系我说这样的事情可以先进行和解,但首先要和当事人保持距离,让她感受到你的诚意。要是她执意放弃签名,那只能进入起诉阶段了。律师已经做好了准备,组织虽说闭着眼不想管,但还是下了点功夫。可是还没走到门口,静语竟然抱住了我。 她说她原谅我了。 我真想吻住她,随后带她去我的房间里做热切的事,说热切的话,可是我只能简单地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