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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玩不起吗 第26节

    “谁知道呢。”江姗没好气地说, “估计在哪个icu躺着了吧。”

    此时, 正坐在沈寂腿上的孟回抬起了头, 牵扯得头皮生疼,她轻轻地“嘶”了声,这次头发是真的缠上他衬衫扣子了。

    孟回重新贴回他胸口,隔了薄薄布料,肌理线条分明,透着温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记一记地撞入耳膜,直抵她心尖,像是某种印记,不动声色地侵占领地。

    他身上不再是木质冷香,闻起来更像是柠檬气息,有个调香师朋友曾说过,柠檬的花、叶和果实都有着不同的气味,孟回判断不出香气是来自哪个部位,可能是换沐浴露了,也许是他经过别墅花园里那棵开满了花的柠檬树,不小心沾染上的。

    她喜欢这种干净清新的味道,像即将来临的海岛初夏。

    孟回承认,摔倒真不是有意的,但摔的方向很有讲究,好在她反应够快,摔在了该摔的地方。

    孟回装作要解开头发,实际上是将它们缠得更紧,享受他怀抱好一会儿后,她往外扯了扯扣子,无辜叹气:“怎么都解不开呢?”

    头顶,落下男人低沉的声音:“我来吧。”

    “嗯,”孟回得逞地弯起眼尾,笑意潋滟,“那你轻点儿,我怕疼。”

    在他们斜侧方,有一面落地镜,清晰地映照出画面,正好应了《子夜歌》那几句诗:

    女孩子穿着嫁衣,杏眸含春水,面如灼灼桃花,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男人低着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解着乌发,黑白分明,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气定神闲,落在两片嫣红唇瓣的眼神泄露了端倪,喉结略显发紧,心神被发间若有似无的清香搅扰,动作也有些不走心。

    解几缕头发而已,他居然用了比她更长的时间,以致于孟回都开始怀疑了,真有这么难解吗?

    “好了。”再解下去,他可能会克制不住,亲她。

    “谢谢沈叔叔。”羁绊解除,孟回也不好继续赖在他身上,在撤离之前,她悄悄地在他心口位置,留下了一枚浅浅的唇印,然后,她翻身下来,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她完全没察觉,繁复的红色裙摆是从什么位置掠过,自己刚刚又掀起了什么惊涛骇浪。

    沈寂神情有点儿不自然地调整了坐姿,拿过目录名册,又挑了几套衣服,让她去试。

    漂亮衣服谁会嫌多呢,孟回自然来者不拒,先前识趣消失的店长重新出现,帮她把衣服选好,送进试衣间。

    等孟回全部试完,店长留了她的手机号和地址,告知下午就会把衣服送到她家。

    最近有部上映的爱情电影口碑不错,孟回计划小小地投桃报李请他去看,但她错估了沈寂的忙碌程度,能抽出一上午时间陪她已经很难得了。

    从她一去试衣服,沈寂的电话就没断过,工作上的,私人方面的,见她出来,他挂断通话,将车钥匙递给她:“孟小姐,半小时后我有个会议,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孟回犹豫地接了钥匙,瞥了眼她留的口红印,他难道没发现吗?想到他不换衣服就这样出席会议,肯定会引人遐想的,比如,刚从哪个美人乡出来之类?不过,以他的身份,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破的,顶多就是有损他的禁`欲形象。

    孟回并不打算提醒他:“那你呢?”

    “高助理会过来接。”

    “哦。”

    高楼就在附近办事,来得很快,沈寂坐在后座假寐养神,一路等了多少个红灯,高楼就通过车内后视镜打量了他几次,欲言又止的,即将经过澜月会所时,高楼才开口问道:“沈先生,您的衬衫好像沾了口红,需要先去会所换一件吗?”

    沈寂连眼都没睁开,淡声道:“不必。”

    不出意料,他一出现在会议室,衬衫上的口红印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倒也不是说印子很明显,而是它出现在沈寂身上,尤为不寻常,特别突兀。

    张章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时间锁定了口红印的主人。

    会议主题是关于水下机器人的投放,近几年沈寂和政府达成合作,拒绝了高污染企业渗入,在保护生态的基础上发展旅游业,对乱扔垃圾的游客处以高额罚款,三次违规之后便会自动进入黑名单,禁止再登岛。此外,他手下还有个志愿者团队,专门负责收集海上垃圾,以保证周边海域干净。由于工作量巨大,这项工作单凭人力难以胜任,去年他投资的ai工作室特地研发出了一批清理废弃垃圾的水下机器人。

    作为志愿者团队队长的张章汇报完策划方案,回到座位,在桌下划开手机,给孟回发了条微信:“。”

    孟回已经到了家,舒服地躺在沙发,喝着沈寂为她在星空咖啡馆预订的第二杯冷萃拿铁,收到张章的信息,她开始时还觉得莫名其妙,稍微想想,就猜到了“。”蕴含的深意,她回复:“是我的。”

    张章乐了,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啊,他还什么都没问呢,她就全懂了,他故意装糊涂:“什么?”

    孟回不跟他绕弯子:“他是我的。”

    张章:“你牛牪犇!”

    孟回:“能拍张他开会的照片给我吗?”

    这有什么难的。张章打开相机,调好角度,按下快门,明明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被敏锐的沈寂发现了,带着警告的眼神冰棱子似地射了过来:删掉。

    张章耸耸肩,轻晃手机澄清:不是我要拍的,是你老婆让拍的。

    沈寂淡淡地移开了视线:“考虑到即将进入雨季,受洋流影响,水下机器人的投放地点要进行更改。”

    张章连忙把照片发出去,接着删除掉。

    孟回放大照片,重点查看胸前位置,口红印还在,张章拍照用的钢铁直男角度,但半分都没折损男人的高颜值,他正垂眸浏览文件,细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单手搁着桌面,腕间手表折射出暗绿微光,神色冷淡而专注,让人深信不疑,这个男人,他确实在资本界所向披靡。

    难以想象,他动情起来会是什么模样?那张清冷的俊脸,染上谷欠色,又会是什么模样?

    她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

    孟回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才退出聊天页面,朋友圈显示有新消息,她点进去,第一条就是蒲嘉念的——

    “好无聊哦。”

    底下配的是在医院输液的照片。

    孟回随手拿了帽子戴上,匆匆出门,打车来到圣昭医院的输液室。

    蒲嘉念正数着窗外的树叶,察觉有人影靠近,转过头,惊喜地喊道:“孟jiejie!”

    周围有人看过来,她压低了声:“你怎么来了。”

    “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孟回在旁边坐下,看她脸色略微发白,其他倒没什么异样,稍稍放下心,“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哥呢?”

    “我哥哦,”蒲嘉念乖巧地说,“他对消毒药水的味道过敏,在外面等我呢。”

    孟回也想起蒲信南这个毛病了,又柔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发烧了。”蒲嘉念这两天废寝忘食地准备音乐比赛,劳累过度,抵抗力下降,人就病倒了,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尤其是她mama。

    孟回摸了摸她额头,好在温度不算很高:“还难受吗。”

    蒲嘉念摇摇头,因为她的关怀而感到暖心不已,“其实我小时候经常发烧的,都习惯了。”

    “嗯。”孟回对此印象深刻,总是无缘无故就烧起来,带去镇上卫生院也检查不出原因,只说是早产儿,天生体虚。

    她记得有一次深夜下着大雨,meimei发起高烧,当时继父在外省跑长途运输,是mama将人背到了卫生院,半路体力不支跌倒,正好摔在垃圾桶旁,翻找食物的老鼠慌不择路逃跑,其中一只从meimei身上踏过,吓得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至今仍然留下心理阴影。

    “比赛虽然重要,但什么都比不过身体。”

    “三等奖有10万块奖金,”蒲嘉念咬着唇坦白道,“我爸爸上个月刚动过一场大手术,我mama身体也不太好,家里现在还欠了债,我想赚钱,减轻他们的负担。本来我不打算学音乐的,可我mama怎么都不肯,一定要我别放弃。”

    孟回听得若有所思,当年mama不是跟爸爸要了两百万把她卖回给孟家了吗?照理来说,夫妻俩都有工作,也不是贪图享乐的人,怎么都不至于落到这般窘迫境地吧。

    “你爸爸……还好吗?”

    “他待在家里休养,闲不下来,总想着出去工作。”蒲嘉念低下头,哽咽道,“都怪我太没用了,让他们还这么辛苦。”

    “不是你的错,”孟回轻拍她肩膀抚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蒲嘉念偷偷抹掉眼泪,白嫩小脸写满了坚定:“我会加油的!”

    聊着聊着,不知觉间药水快滴完了,护士过来拔了输液管,两人刚出门外,蒲信南快步走到她们近前,别有深意地眯起眼盯着孟回瞧,这是为了和他偶遇,巧合到医院来了?还故意借念念接近他,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孟回戴上口罩,无视他的打量,不经意瞥到花木间穿过的一道熟悉身影,她目光尾随过去,只见男人停在树下,垂眸看手表,几秒后,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他身边。

    他笑着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十岁左右,身材偏清瘦,等正脸转过来,五官赫然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孟回整个人怔住了,以他年纪,如果英年早育的话,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似乎也……合情合理?

    作者有话说:

    要不,恭喜屋里回回喜提十岁好大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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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很快, 又有个戴着渔夫帽的年轻女人从树后小路走出,她身穿浅橘色波点收腰长裙,栗色卷发用宝蓝色发带固定着, 戴了珍珠耳坠,虽然全身上下没有奢侈品点缀,气质温婉大方, 一颦一笑都很动人。

    小男孩不停地向她招手。

    孟回看到女人朝他们走过去,笑着和沈寂说了什么, 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去小男孩脑门的热汗, 然后三人就坐在了长椅上,有说有笑,气氛和乐融融,俨然是幸福温馨的一家三口。

    男人面上散去疏淡之色,短短时间里,孟回就注意到他笑了好几次,对孩子笑, 对女人笑,不是逢场作戏, 也不是似笑非笑,而是发自内心,在家人面前才会有的笑。

    如果没记错, 认识这么久以来, 他只对她笑过一次,在他家后山, 她指着樟树介绍说是干爹时。

    那个女人, 他儿子的mama, 就是别墅书房里言情小说的主人,他长达十多年来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也是他拒绝她,只想和她做朋友的原因吧。

    这个认知如同一枚冰针刺入了孟回心口,将几个小时前他陪她买衣服时的欢喜甜蜜,刺得四处逃窜,瞬间烟消云散,她像被隔绝进密闭空间,周围的景物全然失去了颜色,目之所见皆是灰暗,烈日炙烤的地面迎来了暴雨,被浇得稀里哗啦,潮湿、闷热,凝滞,雨水暴涨,冲破堤坝,漫延到无人问津的荒野,这里浊流滚滚,四处透风,空空荡荡,但风里却没有可供呼吸的氧气,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孟回深深地调整呼吸,只是徒劳,牵扯起心底深处更隐秘的,无法控制的疼痛,明知该从他们一家三口身上挪开视线,可偏偏她就是要看着,也许那既是砒`霜,也是一副让人迷途知返的良药,她非要痛到彻底清醒才肯罢休。

    可是,他之前对她所有的好和偏纵,又算什么呢?

    终究不甘心。

    孟回决定去找他问个清楚,然而双腿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般,明明该向前,却将她往右边带,彻底地带离现场。

    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质问他呢?

    这一路孟回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灵魂仿佛游离在体外,走出的每一步都踏着虚空,完全落不到实处。

    走到家门前,脸颊划过一滴液体,她伸手摸了摸,凉凉的,不是眼泪,下雨了。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没心没肺惯了的孟回,怎么可能会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哭?

    前脚到家,没多久服装店的工作人员就把衣服送过来了,孟回没看一眼,一股脑地全丢进了衣柜深处,上了锁。

    海岛迎来了雨季,她的暗恋,准确来说是明恋,宣告正式结束了。

    接连下过几场雨后,屋檐的蝴蝶瓦片间,铺道青石的缝隙里,开始有青苔冒头,在葱蔚洇润的院子中,湿漉漉地捧出一抹鲜嫩绿意。

    孟回两天没出门了,她喜欢把家里的灯都打开,披着散乱的头发,趴在窗台边的软椅上,清空思绪,聆听雨声。

    雨击打屋顶、轻拍树叶,覆上花瓣,落入水里,都是不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