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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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话音刚落,却突然听见门扉相碰发出来的响声。 只见谢容珏身后映着室内的灯色,身上的绛红锦袍在暗处闪烁着精致的暗纹,而他则略微垂着眼睛,就这么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 那役人登时被吓得一缩。 世子爷的脾气院中人大多知道,虽然常常脸上带笑,但实则向来喜怒无常,没有人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触了这位的霉头。 谢容珏似笑非笑地扫过李弘才身边的那位役人,却又没有停留片刻,只道:“李叔。”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前去禄林打扫的,现在还缺一人。” 他手指曲起抵在下颔,然后点了点站在李弘才身边早就已经面色发紧的役人,语调甚至带着一点儿愉悦,“我看你身边的人就不错,正巧,就让他一起吧。” 每逢秋时,禄林都是全府上下最难打扫的地方,地上落叶刚刚扫完被风一吹又会落下来,和在书房外看守比起来,自然是份苦差事。 那役人知晓自己刚刚说的话多半是被谢容珏听到了,也不敢多言,只答道:“是,世子。” 李弘才推测谢容珏此时出来多半是有事还要交代,抬手让周围的役人全都退下。 “府中拨一份钱款前往拂江院。那边有什么动静,你且随着就好。” 谢容珏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铜板,想到刚刚沈初姒前来这里的时候,突然哼笑了声。 “若是有什么情况,随时禀告到我这里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虽然昨夜朔风凛冽,但今日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昨夜夜深沈初姒前去找谢容珏这件事,还是在府中上下暗中传了个遍。 只不过此事实在是出人意料,众人大多以为沈初姒前去必然是去问罪的,却没想到当晚当值的役人却道,殿下和世子爷面色皆如常,并无冲突发生。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镇国公夫人崔绣莹的耳中。 兽纹鎏金香炉之中飘动袅袅的白烟,崔绣莹一边按着额角,一边询问:“昨夜当值的人可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 张嬷嬷语调略微升高,犹如亲眼所见一般,“奴婢听人前来回禀过,九公主殿下深夜前往西侧的那间书房,李管事原本还想拦着些,但还是让九公主殿下进了去,谁成想公主殿下居然当真不是前来讨个说法的!” 崔绣莹闻言冷哼一声,“这个孽子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仗着我和他父亲管不动他,行事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将新妇晾在家中一连月余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当真是荒谬!” “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哪家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就算是贵女也倒无妨,偏偏这人是九公主殿下,幸亏现在圣上久病,并不知情,不然这个孽子恐怕还要牵连到我与他父亲。” “夫人莫气坏了身子,”张嬷嬷连忙替崔绣莹顺气,“世子爷这性子打小就是这样,夫人又是逼着他娶了殿下,心中有气倒也是正常,好在现在圣体有恙,并不知晓九公主的事情。” 院中具是自己的心腹,虽然张嬷嬷这话实在是僭越,但是崔绣莹也只是嗯了一声,以手支额,“圣上若是知晓,怎么都得给九公主讨要一个说法的。”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 “若是和裕当初没死……” 她目光怔怔,“哪里轮得到这个孽子现在来这样成日里气我。” 李嬷嬷知晓现在的崔绣莹多半是想到了往事,也不敢再多言。 “嬷嬷,你还记得和裕吗?”崔绣莹用手在半空中比着位置,“当年他才那么大,就已经是京中有名的神童了,生得又聪明伶俐,哪有人见了不夸的。” 李嬷嬷连忙应和道:“奴婢当然记得的,当年的大公子谁见了不要说一句天生奇才!就算是现在赫赫有名的那位大理寺少卿林家二公子,也远远及不上当年大公子半分!” “是啊,我的和裕,谁见了都要说天纵奇才的。”崔绣莹抵唇轻咳了一声,顿了顿,话音一转。 “罢了,事到如今,也不提了,你去库房之中挑些物件往拂江院中送去,虽说那孽子行事荒诞,但是国公府的面子上,怎么都还是要过得去的。” 李嬷嬷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 沈初姒正在打理今早刚刚植下的栀子,这些花木是清晨刚刚送过来的,有些枝条上还带着一点儿露珠,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她的手指略微触碰过上面的枝桠,就听到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阿稚!” 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站在院外,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宋怀慕,她与沈初姒的私交甚笃,而因为前些时候犯了错,一直在家中禁足,算算日子,也是差不多这段时日才解除的禁足。 沈初姒抬手接过蒲双递过来的帕子,仔细地净了手,“怀慕。” 宋怀慕这一禁足足有月余,只期间沈初姒成亲那日被母亲放了出来。 虽然是在家中禁足,但是对于京中事情,宋怀慕也是知晓不少的,其中就比如这镇国公府的世子,成亲以后,也依然行事肆意,毫无收敛。 “阿稚,我前些时候在家中也都听说了,那位镇国公府的世子当真成亲以后也依然出入云想楼?” 宋怀慕顿了顿,又问道:“还有你这寝屋,我看着好像也并无他人所居的痕迹,难道你们成亲月余,一直都是分房而住的?” “还有之前,圣上到底为什么突然赐婚于你和谢容珏?圣上这般疼爱你,谢容珏其实并不算是良选,无论是林家二公子,还是宣阳侯府的小侯爷,应当都要比谢容珏更加合适,怎么偏偏就是谢容珏?” 成亲当日人多嘈杂,宋怀慕并无机会将这些问题一一问个遍,现在她终于解除禁足,自然也是想要问个清楚。 “是我自己选的。”沈初姒顿了顿,才接着道:“其他的,京中传言,也都是真的。” 宋怀慕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一愣,眼睫略微动了一下,然后看着自己面前的沈初姒,似乎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旁的人不知晓,但是宋怀慕可以说是沈初姒为数不多的好友,她自然是知晓自己的这位好友其实生来性子就有点儿淡,对什么事情都看不出来什么喜好。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最多的也只是侍弄侍弄殿中的花草,又或者是在殿中看看杂谈。 宋怀慕在来这里之前,设想过许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桩赐婚,居然是沈初姒自己选的。 她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上下看了看沈初姒,压低声音问道:“那……他既然与你分房而住,他——” 宋怀慕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点儿,接着问道:“你们,圆房了吗?” 沈初姒闻言,轻咳一声,“……并未。” 宋怀慕又是一惊,上下看了看沈初姒,手指搭在下颔处,思忖了片刻,才开口。 “阿稚生得如此,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这谢容珏就算是当真对你并无感情,但居然连圆房都未,实在是不合常理,更何况这位镇国公府的世子还常常出入云想楼,这样风流成性,怎么想都不应该。” 宋怀慕从自己带过来的木盒中拿出一个本子,“我原本想着是来将这个送给你的,现在来看,估计也只能是有备无患了。” 那本本子看着平平无奇,但是沈初姒想都不用想,就大概猜到了这到底其中画了什么。 其实寻常人家嫁女大多都会将这物件提前塞到新妇手中,但是因为沈初姒和养母令贵妃关系并谈不上是亲厚,自然也没有准备。 不过后来确实也并没有用处就是。 沈初姒抿了抿唇,突然想到之前有人曾经说谢容珏这人看似多情,实则薄情寡义。 也是。 还未等她说话,宋怀慕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沈初姒。 “我知道了,阿稚。” 沈初姒:“知道什么?” 宋怀慕看着周遭的环境,确认左右无人,才道:“阿稚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在宫中和你讲过的,你在宫中或许知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家中还有个不相熟的弟弟,他好像时常和谢容珏的好友来往,我曾经听过那个弟弟对于谢容珏的评价。” “谢容珏虽然时常出入云想楼,但是他并不喜欢脂粉味,也从来都不是那些名伶的入幕之宾,京中私养名伶的世家子弟其实不在少数,但是他风流之名在外,好像却并不喜伶人近身。” 宋怀慕之前确实和沈初姒提过这件事,当时她并没有想到数月之后,圣上就将赐婚给他们两人,所以也只是粗略一提,并没有太过注意。 “京中云想楼是什么地方,销金窟般的地方,我虽然不曾去过,但是我也听过那里姑娘家各个都是姿容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是见多了各色美人的世家子弟,也有常常沉湎于此的。” 这话确实是实话,盛京八景之中,云想楼确实是其中翘楚,风月场中向来都沾着一点儿旖旎,云想楼中满楼红袖招,不仅仅只是世家子弟,就算是沈初姒的几个皇兄,亦有偷偷前往的。 “他从前不让伶人近身也就罢了,现在成亲以后,也没有和你圆房……” 宋怀慕凑近,“阿稚你说,这谢容珏,该不会是——” “不行吧?” 从前在宫中,几乎没有人会对沈初姒说这些有的没的,更不用说是这样荤素不忌的话来,所以她有点儿没明白宋怀慕的意思,反问道:“……不行?” “就是身有隐疾,面对美色也能无动于衷,和从前在你殿外洒扫的小李公公一样!” 宋怀慕生怕沈初姒没有听明白,随手将自己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小册子翻开,随手指着上面的图对着沈初姒道:“就是不能对阿稚做上面的事情!” 未婚贵女身上带有这样的册子本来就是不合礼法,更何况还直接翻开当着别人的面,理直气壮地说着荤话。 沈初姒随意看了一眼上面的图,突然又想到昨夜看到谢容珏时的模样,眼眉含笑,却又不带一丝情意。 这样寡情的人,好像,确实不应当会情动。 沈初姒看了看宋怀慕指到的那页,只回道:“成了亲,就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吗?” “那是自然!” 宋怀慕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她说出来的话有点儿不敢置信。 “不然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他若是当真不行,阿稚你也不必吊在这一棵树上,他既然能去云想楼,那你也可以养几个面首,这才叫公平嘛!你若是当真喜欢谢容珏这样的,我要是仔细找找,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宋怀慕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论断可靠,信誓旦旦地道:“这样一来,我也可以知晓他为什么出入云想楼,却又从不找伶人作陪了,多半就是因为想掩饰自己身有隐疾的事实。我就说嘛,哪有男人成了亲后还能对阿稚把持得住的!” “这谢容珏,必然是身有隐疾。” 作者有话说: 小宋:被关禁闭是我活该的,别管我了tvt 第4章 盛京的云来赌场在天黑以后,时常都是纨绔子弟常来场所,虽比不得云想楼那样的处处活色生香,但是场内也是热闹非凡。 这样的喧嚣,一直能到天明,有人倾家荡产,有人盆满钵满。 场中处处都是嘈杂的声响,身处其中的,有不少是衣着华贵的富裕子弟,亦有不少是身着朴素的平民,攥着自己手中的那点儿银子,想来搏一把。 而二楼,则就是雅间了,能上云来赌场的二楼的,也全都是盛京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赌资就是动辄上千两银子,放在寻常人家,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目。 “真要说起来啊,还得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有胆量,”有人笑,“你说这寻常人尚了公主,哪有不夹起尾巴做人的,可是谢兄还是胆识过人,成亲一月有余,我也未曾见他怎么回过国公府上!换了我们这等人,哪有这胆识!” 楼上雅间布置清雅,虽说是赌场,但看上去也自带一股佯饰的书卷气。 谢容珏坐在雕花椅上,手中随意地抛着一个精巧的骰子,听到旁人对自己的调侃,也只是略微挑了一下眉毛,似乎并不感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