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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攻略手册 第136节

    裴显的唇边带了笑,指腹轻拂过四季兰颤抖的长叶。

    坐在值房里,他开始思索,去哪儿堵她呢。

    亲兵就在这时匆匆敲门进来,附耳小声道,“宫外刚传来的消息,皇太女殿下去了兵马元帅府。人在书房。”

    巧了。

    裴显起身便往外走,

    ————

    书房待了一下午,姜鸾还是没想好说辞。倒是把那盆新送来的兰草给浇了水,加了肥,把白墙上挂着的黑木强弓拿下来试了试,折腾了半天没拉开,原样挂回去了 。

    又去翻书架上的书。

    拉拉杂杂,什么都有,兵书,史书,传记,乐府词赋。甚至连王相家的七郎前几年写得那卷京城脍炙人口的《上都怀古赋》都搁在书架上。

    翻了翻,居然当真看过,还写了批注。

    一看就是裴显的行草字,龙飞凤舞地批注了几行,

    “长短嗟叹,尽在虚处。无一笔有利民生。可见清谈误国。”

    姜鸾笑得肚子疼。他上辈子独揽相位时,人就极厌恶玄学清谈。朝野名声响亮的几个清谈玄学大家,从他手里没一个能捞到官职做的。

    这辈子虽说没有坐在相位了,脾气性情没改,还是一贯地不待见。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稳健脚步声。

    姜鸾闪电般把王七郎的那卷批注过的《上都怀古赋》塞回书架去了。

    站在书架边,转过身冲着门,摆出严肃的面孔,

    “裴中书,本宫今日前来登门拜访,受了圣人口谕,和你商讨——”

    裴显抬脚进了书房,反手把门关闭,门栓栓死。又走出几步,把东边半开的窗户严严实实地关上,挡光的竹帘子拉下。

    原本光线透亮的书房,倏然成了暗室。

    姜鸾:“……”他这是什么来头?

    她感觉哪里不太对,停在书架边没动,余光却始终瞄着对面的动作瞧。瞧着瞧着,他笔直往她的书架方向过来了。

    “啊~”一声低低的惊呼。

    姜鸾被直接拦腰抱起,里外隔断的竹帘子掀开又放下,两道身影滚进了书房最里间的小榻里。

    ——

    书房门窗紧闭,里面的两人“密谈”了两个时辰。

    姜鸾在骠骑大将军府没有吃的晚食,改成在兵马元帅府里吃了。

    书房里准备给男主人日常卧寝的小榻,当然不可能像东宫的紫檀木架子床那么纵深宽大。

    一个人独自睡还算宽敞,两人挤挤挨挨在一处,六月里天气又热,姜鸾是不容易出汗的体质,身上都起了薄薄一层晶莹的汗珠。

    裴显不放她。

    左手臂铁箍似的圈住她柔软的腰肢,以一种全然占有的姿态,把人牢牢地按在怀里,下巴搁在她柔软乌黑的长发间,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地游移着。

    小巧敏感的耳垂,纤细优美的肩胛,一寸一寸地摸索,把她身上的敏锐反应都牢牢记住。

    他从背后亲吻她。蝴蝶骨是美人骨,平日里鲜少被碰触,碰触一下,便招致细细的颤抖。他便一寸一寸地亲吻下去,把每一处的颤抖都牢牢地记住。

    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火苗蔓延全身,姜鸾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她勉强还记得今天是干什么来的,中间试图阻挡过一次,“别乱动,等我说完,我今天来找你有正事,我……”

    她身上游移的火苗四处蔓延,山火熊熊燃烧,升腾成了大片火海汪洋。她说到一半停了。

    今天她来找他……做什么来着的?

    想不起来了。

    管今天过来做什么来着。

    她抱住了他探过来的坚实的手臂,穿着细绫袜的脚探出,轻踢了下了他的腿。

    ————

    厨房里做好的晚食,在大灶里温了三遍,天彻底黑了才叫进书房,搁在靠窗的桐木长案上。

    送晚食进来的亲兵在宽敞的书房外间没见着人,寻思着两位或许在竹帘隔开的里间密谈大事,顺手给长案上的兰花又浇了一遍水,出去了。

    竹帘子从里掀起,裴显端着汤碗进去里间。

    “清热降火的绿豆汤,在井水里湃过了,适合夏日里饮用,多喝点。”

    姜鸾闭着眼,喝了几口甜滋滋放了糖的绿豆汤。她喝够了,闭着眼把汤碗往旁边一推,猫儿似的蹭在他胸口,手臂挂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

    裴显才穿好了衣裳从榻上下来,被她蹭得又要按捺不住了。

    “阿鸾。”他把嗓音往下压了压,说,“你今天来找我正好,我也正想找你……”

    “别说话。”姜鸾却不要听了,“你不说话时我们还不错。你一开口说话,把我气走了,我可没法跟你说正事了。你闭嘴,坐旁边去,听我说。”

    裴显哑然起身,坐去了旁边。

    姜鸾阖着眼睛,摸索着穿衣裳。

    “累死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跑了多少个地方。下午来找你,你不在,还想着借你的书房歇一歇。你偏这么早回来……我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姜鸾勉强睁开困倦的眼皮,挣扎着把衣服穿好,抬手捂住连天的呵欠,苦恼地说,“我要和你商量的是很大一件正事。”

    裴显拉起了竹卷帘,把窗户打开,夏日清新的夜风吹了进来。

    姜鸾斟酌着词句,“你这回请战,圣人今早召我去还当面赞扬了你。朝中支持主战的大臣也不少。但具体出征的人选,多数人属意谢大将军领兵——”

    “谢大将军可以领兵。但他麾下的腾龙军不可。”裴显站在窗边。

    他在朝堂上的对手多,盟友却也不少。听到了不少风声。

    “西北关外大片的砂石荒漠,夏日酷热,冬日严寒,野外有狼群,春秋季节还经常突起飓风。几处绿洲的地点,遇到风暴时的藏身山地,只有极熟识地形的本地人才能寻到。腾龙军都是东北关外的将士,军马也是东北草原上跑惯的马。调去西北砂石地用兵,人生地疏,只怕打不过西北薛那陀部落的那支突厥人。”

    他分析的厉害关键处,姜鸾不是不知道。

    朝堂上谁都知道裴显的出身履历。他领着玄铁骑和现在的新可汗在西北边境打过几场硬仗,没吃过亏。由裴显带兵出征,他的玄铁骑做主力,谢征的腾龙军做辅助,是最好的选择。

    但朝臣们群起而谏,摁着裴显不让他领兵出京,圣人犹豫不定,她不好越俎代庖。

    姜鸾退而求其次,和他商量着,“河东边境驻扎的边防铁骑还有好几万吧?把他们调拨给谢征……”

    裴显听着听着,唇边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嘲讽。

    这丝嘲讽不是针对姜鸾,姜鸾只是替她二兄来传话的。他的嘲讽针对的是提出主张的朝臣们。

    “边境的将士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棋子。临时调拨一个主帅过去,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彼此都是陌生人,大战前夕,如何提振士气?关键时刻,麾下将士的姓名都叫不出,如何鼓舞他们不顾生死,奋勇杀敌?”

    裴显淡漠地道,“提出这番主张的,定然是只读过几篇兵书就自以为能指点江山的文臣。我这边怎样想先不说,谢征自己也是领兵的节度使出身,他定然不会愿意。”

    他没多说什么,但平静话语里的嘲讽,姜鸾听出来了。

    姜鸾抱着膝盖坐着,幽幽地叹了声,

    “我刚才那句没说错把?你不说话时,我们还不错。你一开口说话,我的脸皮被你刮得疼。”

    她刚才衣裳整齐地穿好了,长裙也套上了,里头的绸裤还没穿,华贵纤薄的长裙下露出光洁的脚踝和圆润的脚趾。

    姜鸾今天确实累得不轻,摸索着找到了绫罗袜,垂着眼把长裙往上拉了拉,露出一小截莹然小腿,就要穿罗袜。

    裴显走过来,坐在她身侧,把她的纤长笔直的小腿捞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替她穿袜。

    他的掌心指腹上都有薄茧,麻痒难当,姜鸾忍不住地笑。就像把腿抽回去。

    裴显不许她退,牢牢地按住了,仔细替她穿袜,一边说,

    “没有为难阿鸾的意思。回去跟圣人说一声,把谢大将军调去西北领边军的主意行不通。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必生乱事。再想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姜鸾苦恼地说,“还不如不发兵,直接发国书,驳了他们讨公主和亲的狂妄念头。破口大骂一顿。”

    裴显居然不反对。

    “之前我主张发兵,一来是对方太过狂妄自大,发兵征讨,可以灭他们新可汗的傲气,扬我大闻朝国威。二来,打一场胜仗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要求迎回燮昭公主的遗骨。但按照如今朝廷商议下来的局面,坚持发兵,只怕要吃败仗。还不如不发兵。索性嘴皮子先打一场仗也好。”

    姜鸾听得挺稀罕的。

    她原本以为裴显军中出身,会是个强硬的主战派。没想到他居然不是。

    裴显看出她掩饰不住的诧异,惊讶时眉眼越发显得昳丽生动。

    他没说什么,照常给她穿好了罗袜,脚踝处的一圈细绫系带扎紧,抬手揉了一把她垂散的乌发,

    “瞧不起人,以为裴某是个穷兵黩武的好战狂徒。”

    姜鸾的发髻原本就睡散了,被他狠揉了一把,全散开了。一缕发丝乱糟糟地垂到脸颊边。

    姜鸾拿手梳理着乱七八糟的长发,不客气地一脚踢过去。

    “谁瞧不起谁呢。以为随便哪个都能替本宫更衣穿袜?”

    裴显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

    他又想起了下午从谢澜那边套出的实情。

    上元夜的‘意外’,是个谋划深远的计中计。从他开始筹谋上元夜的九章条陈开始,他自己就中了套。

    面前这个心思狡黠的小丫头,一开始盯上的就是他。

    “始终没有和阿鸾说过,”他慢悠悠地开始给她穿另一只罗袜,

    “我的小字‘彦之’。阿鸾以后私下无人时,称呼小字即可。我可是听够了阿鸾口中‘裴中书’三个字了。”

    他的小字,姜鸾早知道了。

    她却装作没听见,歪着头瞧他,忍着笑,偏偏极正经地又唤他,“裴中书。”

    裴显不应。

    手下微微用力,把脚踝处的一圈细绫系带严实地扎紧了,淡笑,“再叫一次?”

    姜鸾不怕死地继续喊,“裴中——”

    对面端坐如山的身影倏然动了,仿佛一座大山压了过来,把小榻边坐着的姜鸾直接压在了榻上,纤薄长裙从下方撩起。

    姜鸾又痒又难熬,怕外头有亲兵听到,把嗓音压在喉咙里,忍着笑推他,小声地喊,“彦之,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