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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位身着皮革软甲的年轻高级将领进到帐内,不等开口,便认出了她,惊诧地叫了她一声:二阏氏。 哲芝这才认出,来人是丘林族长的小儿子丘林稽且。 原来昨夜帐外的打杀声,是匈奴骑兵杀入了东胡王庭。 稽且并未在帐内多做停留,哲芝见他离开,知他是去叫人,却不成想,被他叫来的人竟是大单于。 眼看着冒顿身披玄色大氅跨入帐内,高大伟岸的身躯一步步朝她走来,她的呼吸愈发急促,面色自病态的苍白里泛上一抹潮红,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没脸见他,奈何身体毫无力气,连翻动都十分困难,只得将头深埋,尽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哲芝,他立在榻前,没有继续向前,她听见他唤了她一声,竟带着一丝柔情。 这定是她的幻觉! 她犹疑着抬眸,视线自他腰间佩刀一点点向上移,不等对上他的眼便匆匆瞥开,不敢再看。 说实话,她这副样子,令冒顿着实吃惊不小。 当初东胡王来索要阏氏,曾有言在先,定会对匈奴王赠予的阏氏冠以荣宠,加之哲芝性子温良,又有呼衍黎照应,冒顿以为,她来东胡之后,日子应还能过得去。 谁知不过短短三月,眼前的这个哲芝已瘦成了一堆干柴,面颊塌陷,枯槁无光,似是受尽了虐待折磨,其状凄惨无比。 冒顿不禁蹙眉,试探着问:你这是,病了? 哲芝眼眸低垂,轻声道:回大王,臣妾久病不愈,应是时日无多了。 冒顿想起她远在单于庭的父王和母阏氏,心中一阵嫌弃,但见她这样,又终究心有不忍,淡淡道:你勿要多想,东胡已灭,待你身子好些,能受得住长途颠簸,便可回单于庭。 回去,回去做什么呢? 哲芝一点也不想回去。 她的父王和母阏氏整日争吵,为了稳固家族势力,不惜将她私刻的皮画献给大单于,以死相逼求娶,大单于表面上娶了她,实则从骨子里憎恶嫌弃,夫妻相对,碰都不愿碰她一下。 从那一刻起,单于庭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了。 她气若游丝,幽幽道:大王,臣妾就在这,哪也不去,大王回单于庭后,若是臣妾的父王和母阏氏问起臣妾,请大王告知,臣妾一切安好,让他们勿念。 冒顿定定地看着她,知她心意已决,多说无益,遂顺势回复她:也好,就依你的意思罢。 哲芝睫羽微颤,神色肃然道:多谢大王。 冒顿略一点头,旋即出帐。 她如今一心想死,可身为绛宾和雕陶的女儿,她还没到能死的时候。 转瞬间,冒顿眼中已不带一丝温度,转身吩咐稽且:让随队巫医为她医治,加派人手伺候看护,她的病况,每日来报孤。 稽且叩首领命:末将遵旨。 ...... 兰佩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里。 车内铺着极厚的衾毯,四周均包裹羊毡,舒适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离开单于庭时乘坐的那一辆。 只是,这辆马车里并非只她一人。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对上正屈膝坐在车门边的那人,看着十分面熟,自记忆的匣屉里搜刮一番后,兰佩很快认出了他。 是位旧相识了。挛鞮绛宾和雕陶的儿子,挛鞮藉。 自他十三岁那年从单于庭回到朴须族的封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要说堂堂王族之子,为何会被遣送母族封地,且在成家之前不得踏入单于庭半步,个中缘由,其实并不光彩。 这大概也是挛鞮藉最不愿被提及和回首的一段过往。 兰佩想起前世,为了能让他早回单于庭,雕陶不知为他选了多少适龄的贵族女子,怎奈挛鞮藉一个都看不上,直到她被送东胡,挛鞮藉都未娶。 究竟为何不娶,兰佩其实也略有耳闻。 据说是因为她。 和他当年为何被遣送朴须族封地一样,据说都是因为她。 为此,前世雕陶曾饿了亲生儿子三天三夜,连水都不给喝一口,差点要了他的命。 此刻,兰佩看着眼前这位十年未见的倾慕者,想起昏迷之前盯着她的,那双几乎和雕陶一模一样的狭长凤眼,从最初的震惊和讶然中回过神来,很快便猜到了整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大概当日冒顿已料到若留她在单于庭,会落入雕陶手中,才下决心让她回奢延城待产。 不料雕陶穷追不舍,会在路上下手。 只是行事向来滴水不漏的雕陶,怎会让自己的儿子蹚这摊浑水,难道就不怕挛鞮藉色心又起,坏了事吗? 还是,她知道儿子心仪爱慕她已久,好不容易搞到手,定会牢牢看着她,绝不会放她走。 这样想来,整件事似乎没有比她儿子更稳妥的人了。 或许为了蛊惑儿子,雕陶还许以色/诱,此事办成之后是何结果暂不好说,但她被他挟持期间,想要怎么对她,还不都是凭他心情。 身为母阏氏,利用完了这哲芝,又来利用挛鞮藉,兰佩不禁喟叹,雕陶简直连母狼豺狗都不如。 挛鞮藉见她醒了,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将一只手伸入衾毯之下,抓住她的一只脚,轻轻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