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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在单于庭的无垠草场,见羊群归圈,牛马入栏,繁星满天,细想了一阵,兰佩定是把她自以为他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最后跑进了桦树林。 抬腿,他便向那片密林跑去。 很快,一阵忽近忽远的哭声印证了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循着哭声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林间的一块石头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膝盖中呜呜哭着。 或许因为哭得太久,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哭出的声音像只小猫叫。 冒顿紧跑几步,定定立在她面前,很想伸手拍拍她,叫她别哭了,然而却跟身边的桦树似的,呆呆杵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 兰佩听见声响,惊得一抬头,看见了如同从天而降的冒顿,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一点都不好玩,我再不要和你玩摸瞎子的游戏了! 哑着哭劈了的嗓子,兰佩使劲把自己砸进他怀里,一下便紧紧抱住了他。 直到此时,冒顿才放下一颗揪着的心,慢慢抬起双臂,把她环进自己的怀里,轻拍着她还在上下起伏的后背,气喘吁吁地说:不玩了,再也不玩了。 单于庭,一阵晚来雨急,浅滩漫灌,牧民们都忙着将牲畜往高地哄赶,避雨舀水。 金帐内,比起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显然有更为棘手的难题待解。 头曼刚刚得知冒顿王子离奇失踪,从月氏传来的密报说,月氏王本已派人追杀太子冒顿,不过一夜,便改了主意。不仅如此,还将派去边境的主力骑兵撤了回去,对于压境的匈奴骑兵,只留了千骑应对。 如果月氏王果真派大军与休屠王一部正面对垒,头曼没有多少胜算,但至少全在他掌握之中,他已叮嘱过休屠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必硬碰。 可偏偏这个月氏王不上套,放了冒顿,又轻敌至此,恐怕已经猜到了他的真正用意。 既如此,他只能自己动手了。 听命于大单于的五百死士很快领命,沿月氏往匈奴单于庭的一路围堵冒顿,就地解决。 只有在逃亡路上干净地做掉,才不会为日后乌日苏的即位留下口实。 头曼是铁了心。 另一边,兰鞨却是以头曼前所未见的慌张之色,疾奔入帐后跪地不起。 暴雨如锥,砸落向金帐发出阵阵轰鸣,兰鞨全身湿透,灰白的卷发结成了绺,正成串地向洁白的罽茵上滴着水珠。 大王,臣罪该万死! 不等头曼开口问何事,兰鞨接连磕下三个响头。 右屠耆王所谓何事?起来回话。 头曼微微蹙眉,心中烦躁不觉加剧。 兰鞨未敢起身,仍旧叩首回道:臣女兰佩,前去焉支山采摘红蓝草研磨大婚胭脂,至今未归。臣连夜派人前去搜寻,只在崖边捡拾回了一只小女的短靴 什么?! 头曼陡然从王座中立起身,目龇欲裂。 臣已派人扩大范围加紧搜寻,事关小王乌日苏的婚事,臣不敢怠慢,特来向大王请罪! 罢,罢!头曼踉踉跄跄地踱下王座,抑着满腔怒意呐呐道:都是天意,天意啊!右屠耆王又何罪之有? 大王!若小女能活着回单于庭,臣定绑她向大王请罪! 兰鞨也不知自己还能否见到活着的兰佩,心如刀绞,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天边,又是一道纵贯天际的蓝紫闪电,伴随像是要把黑沉沉的天一劈为二的轰轰巨雷,头曼柴瘦的身躯迎着风雨,立在金帐门边,第一次对自己废长立幼的计划生出挫败和怀疑。 身旁,右贤王已不知何时离去,一只温热细腻的小手轻轻钻进他的掌心,耳边,是伊丹珠低柔的劝慰:大王不必苦恼,我们的儿乌日苏自有天佑,又何惧这些无端风雨,大王,有您的庇佑,妾坚信,风雨过后,必有彩虹。 第11章 入夜,阿诺伺候兰佩简单洗漱,两人靠在洞口,偎着炭火仰望星河。 阿诺,你知道吗?其实这些星星都是假的。 嗯? 每到夜晚,便会有个很大很大的青铜罩扣在天上,这些星星只是罩上小洞里透出来的光。 兰佩信口开河,阿诺到是配合:那月亮呢?月亮是怎么回事? 月亮不过是那个洞眼大了些,还会变换位置和形状。 阿诺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见小主唇角微翘,才知自己上当:小主又诓我! 兰佩轻笑出声,转而淡淡道:阿诺,这世上有太多我们无法解释的事,比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化为灰烬 阿诺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小主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呢! 兰佩默然,只在心中想着,单于庭大概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不知父亲和哥哥那边如何?还有冒顿,他应该正在逃回单于庭的路上,他那一身的伤,究竟又是怎么落下的呢?是被野兽攻击,还是被追杀他的人所伤? 从前,她没有机会问他,当他满身鲜血回到单于庭,见到她一身新妇装扮站在乌日苏身旁时便昏厥了过去,再醒来,他便极少与她说话了,即便后来他杀了乌日苏强娶了她,自己也不过是他发泄的工具而已,她又怎敢多问他一句身上的累累伤痕来自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