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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儿 第117节

    第160章

    看杂耍,猜字谜,听说书,逛街逗闷嬉乐,一条梨花巷从街头逛到街尾,元宝儿一个摊位不曾错过,一个铺子都不曾放过,就连那当铺,奇奇怪怪的打铁铺和香火铺子都忍不住凑进去冒了冒头。

    无他,被关在太守府关了两年多,着实给憋闷坏了。

    一条街逛完,他身后跟了四个随从,几乎每个铺子都被他洗劫了一遍,四个随从脖子上挂着,双手捧着,腋下夹着,所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所有美味可口的吃食,元宝儿都没放过,不过一条街逛下来,四个随从身上便堆砌了四座小山。

    大鳖怪这日果然说话算数,但凡他瞧上什么,都任他选择,起先元宝儿还有些不信,略带着试探,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试探着瞧中了些个小打小闹的小玩意儿,那大鳖怪每每摇着扇子摆手示意:允。

    听到这话后,元宝儿渐渐壮了胆子,野心渐渐膨胀了起来,开始从小打小闹的小玩意儿,渐渐瞧上了一两银子以上的一盒点心,五两银子一个的九连环,十两的一支玉簪,再然后,越来越贵,越来越嚣张过分,渐渐便杀红眼彻底放飞自我了,到最后,每进一个铺子,他甚至闭着眼睛随便点,甚至颇为气派的连瞧也不瞧,连那个大鳖怪的请示都不再请示,直接大摇大摆的朝着掌柜牛气哄哄的大手一挥,道:“这个,这个,这个,全都给小爷包起来。”

    竟连价格也不瞧,活脱脱一小土豪转世,扎扎实实的充当了一把大款的滋味。

    虽说自幼元宝儿在乡下长大,但爹娘打小未曾亏待过他,自幼元宝儿并不缺什么吃的玩的,可一个镇上便是再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不过顶了天了,手中有几个铜板,就能能在镇上充当一日的大款了,可直到这日来了这梨花街,才知幼时的豪气压根不值一提,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豪横。

    当有钱人可真好啊!

    买买买可真畅快啊!

    入太守府两年多以来,元宝儿还从未有哪一日像今日这般畅快过。

    逛累了,伍天覃便领着元宝儿去了梨花街最大的酒楼玉楼春用午膳,伍天覃一共点了十二道玉楼春最贵的菜肴,其中一道烤乳猪据说是用七七四十九天的小乳猪烘烤而成,rou质酥嫩,入口即化,简直就跟神仙rou似的,尤是吃了两年崔老头的亲手御用菜肴,元宝儿依然忍不住惊艳到了。

    一头可爱呆萌脆娇里嫩的小乳猪,大半入了元宝儿的肚子。

    一顿午膳过后,元宝儿的肚子微微鼓胀了起来,一眼看去,就跟肚子里塞了个小西瓜似的,元宝儿一连打了十余个饱嗝。

    吃饱喝足后,元宝儿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伍天覃这日的活动安排,得知这日下午他并无安排,元宝儿眼珠子转了转,一时飞快拎起桌上的茶壶,殷勤十足的边给那大鳖怪斟茶,边暗戳戳的继续提议道:“方才小的在街角那头瞧见有投壶的摊位,小的在礼品位置瞧见有个玉扳指,瞧着那玉扳指做工精湛质地上乘,虽说配不上爷的气质气派,却也可堪把玩,爷若无事的话,小的过去玩几把,给爷赢回来送给爷如何?”

    元宝儿兴冲冲的提议着。

    伍天覃听他狗腿发言,见他殷勤伺候,一时想起了将他赠给四弟那日的情景。

    那日,一整日他也是这般殷切伺候四弟的。

    伍天覃曾想方设法的想要享受他隐情一回而不得,却不想,竟如此简单。

    哼,掉进钱眼里的狗东西。

    心里虽这样想着,不过见这小儿亮晶晶的眸子一脸期盼他的盯着他,眼里熠熠生辉,仿佛随时要冒泡泡了似的,伍天覃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缓缓将茶杯里的茶慢慢抿完,这才悠悠冲着元宝儿挑眉道:“哦?哪里有投壶的摊位,爷如何没见着?”

    元宝儿立马眼明手快的将茶杯接了过来,朝着桌子上一搁,便一脸狗腿的扯着伍天覃的袖子道:“爷随小的来便是了。”

    顿了顿,又连连拍着小胸脯道:“小的投壶水平一绝,一准给爷赢个玉扳指回来。”

    说着,扯着伍天覃便立马往楼下走。

    伍天覃见他上蹿下跳,跟个小泼猴似的,竟一刻也等不了呢,见他这日高兴得似个七八岁的小孩童,又朝着他扯着他袖子的小手看了一眼,正将嘴角微微一扬,预备发话时,不想,这时袖子上的手嗖地一松,还没待他缓过神来,便见元宝儿那小儿早已五作三步,飞快朝着楼下窜了去。

    伍天覃见他直接从楼梯扶手上一路七仰八叉往下滑,顿时心朝着嗓子眼直往外冒,一时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起了身,朝着一路滑到一楼的小儿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狗东西,你给爷消停些——”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见那道绫白身影飞速一晃,瞬间不见了踪影。

    伍天覃嘴里骂了句“看爷不削你”,骂完,立马捏着扇子撵了上去。

    追出酒楼外,便又见那小儿不知打哪儿摸出个苹果,一边咬着一边朝着他挥手直往街尾方向窜了去。

    伍天覃紧赶慢敢的追过去时,只见那元宝儿一脸唉声叹气的蹲在空地上啃咬着苹果,一边兴致怏怏地朝着伍天覃耸了耸肩,道:“爷,咱来晚一步了,那小摊收摊了,可惜了那只玉扳指了。”

    说着,这时,忽见从巷子拐角处扔出来个衣着破烂的乞丐,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冲着两个乞丐道:“臭要饭的,也不瞧瞧这是哪儿,就你那三瓜两枣的,也敢闯我们这银合庄,做梦罢你,去去去,一边待着去,滚远点儿,再来,老子见你一回打残你一回!”

    二人将乞丐扔地上后,气势汹汹的进去了。

    乞丐一溜烟爬了起来,嘴里神神叨叨道:“一个铜板也是钱,凭什么不让俺赌!”

    说着,抓着铜板垂头丧气的走远了。

    元宝儿听了乞丐这话后,顿时双眼一亮,指着底下那暗门里的赌场扭头再次一脸殷切的冲着伍天覃道:“爷,地下是个赌场?正好赶上了,横竖今儿爷您闲来无事,不若小的陪爷进去玩上两把逗逗趣儿?”

    又道:“小的今儿个瞧着爷头顶上冒着一整日的金光,一准财气滚滚,财源广进,横竖来都来了,咱就进去消遣消遣罢!”

    元宝儿搓着手,一脸跃跃欲试的劝说着。

    伍天覃看了看元宝儿,又看了看地下那个半隐蔽的地下赌场,一时气笑了。

    他就说这街上哪来的什么投壶摊位,哪来什么玉扳指,他如何没留意到,感情投壶摊位压根没有,有的不过是这个角落里一个暗搓搓的地下赌场!

    感情是这狗东西手痒了,连哄带骗的将他给哄了来,就是为了玩这一把!

    果然,这狗东西就不该待他好,给他三分颜料他便会开起染坊了!

    伍天覃一时气得牙痒痒。

    第161章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豹子,豹子,豹子!”

    “豹子,豹子,豹子!”

    话说地下赌场人满为患,人头攒动,俨然是另外一番全然陌生的天地,里头有满面亢奋,春风得意,红桃满面之人,有神色麻木,面目呆滞之人,亦有神神叨叨,疯疯癫癫之人,有一时兴起过来玩两把的,有赌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亦或是吃喝拉撒全在赌场解决的,也有一个驻守此地,整整三月未见踏出过此地半步的,一眼望去,各色人皆有之,一个个杀红了眼了,俨然魔障了。

    鱼龙混杂,整个赌场流淌着一股子酸涩怪味,令人寸步难行。

    偏偏有人能在这样的地方呼风唤雨,得心应手,玩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游刃有余。

    此人,便是元宝儿是也。

    他不过才来了小半日功夫,瞬间,便将大半个赌场里头的人全部吸引笼络了来,所有人将主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见那小儿杀红了眼似的,直接一个麻利跳脚跳上了赌桌,撸起袖子,整个人匍匐在赌桌上,扯着嗓子将脸贴在了赌桌上,龇牙咧嘴呐喊着,咆哮着,俨然比战场上的士兵将领更要气势凶恶!

    这气势,这阵仗,毫无意外瞬间便引得所有人群群起附和,一个个或学着他匍匐在赌桌上,或脱上衣在头顶挥动着,为他摇旗呐喊,拼命齐吼吼吼叫道:“豹子,豹子,豹子——”

    簇拥的人群险些将伍天覃都给挤到了外头。

    无他,元宝儿这小儿还是有些实力和灵性的,玩了几十把下来,输少赢多,且越玩越大,玩到这两局开始,渐渐飘了,开始每盘下注豹子,偏生也不知这小儿走了狗屎运,还是有些门道在里头,竟一连两盘都压中了豹子,每盘几十两银子入账。

    其他桌看他手气好,又见这小儿虽年纪不大,却呼风唤雨,口吐乾坤,说话虽粗鄙,却妙语连珠,颇合众人胃口,瞬间引得了旁桌的人纷纷随他下注。

    于是单枪匹马的战场瞬间成了混合集体战。

    被人群差点儿挤走的伍天覃盯着半趴在赌桌上,差点儿掀翻整个赌桌的那小儿背影,一时将呼吸压了又压,将脾气忍了又忍。

    眼瞅着那小儿整个都趴过去了,恨不得将那骰筒子一口吞之入腹了,这时,在所有人赤红双眼的呐喊下,庄家将筒子一揭,赫然全体沸腾,齐齐咆哮道——

    “六点,豹子,豹子,豹子,中了!”

    “中了,中了,中了!”

    一声声振聋发聩,险些将屋顶给掀翻了。

    而趴在赌桌上那小儿哐哧哐哧,将眼前那堆小山似的银子一把手脚麻利的全薅了过来,然后兴奋得跟跳泥鳅似的,一跃而起,在赌桌上欢乐蹦跶着,摇旗呐喊着:“赢了,赢了,小爷我又押中豹子了。”

    结果,一脸亢奋的嘶吼到半道上,一转身,赫然对上了伍天覃身后伍天覃那张更古无波的脸,元宝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原地。

    只见元宝儿先是小心翼翼远远观摩了一番伍天覃的脸色,见他脸上虽并无微笑,却也未见怒,元宝儿心里顿时微微一松。

    虽然长吁了一口气,到底有些心虚。

    因为他是打着玩两把,就玩两把的幌子将大鳖怪连哄带骗的给哄进来的,结果两把再两把,两把再两把,没完没了,没了尽头。

    无他,今儿个他手气实在是太好了,掉进钱眼里的元宝儿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他整个人如同财神爷附体,满心满眼只想着怎么搞钱了。

    这会儿缓过神来后,内心微微有些发怵,一方面觉得大鳖怪今日有些好过了头,竟纵容他玩了一整个下午,大鳖怪这人脾气差,又极为爱洁,这般地下赌场鱼龙混杂,气味酸腐,大鳖怪能憋到现在还未曾发作,竟是用了十二万分耐心了。

    一方面又担心大鳖怪憋了个大的,将所有的怒意全都压制住了,然后要一次性从他身上讨要回来。

    这样想着,只见元宝儿先是立马对着伍天覃讪笑了一下,随即双手抓了一把跟前白花花的银子,冲着伍天覃扬了扬,龇牙乐道:“爷,您瞧,小的厉害罢。”

    边说着,边蹲在桌子上,将脚下的银子飞速往衣襟里塞着,并没有留意到周遭一群人亢奋的朝他伸了手来,眼看着围在桌子旁的那些赌徒们兴奋得要来拉扯元宝儿,作势要将他抛到半空中,伍天覃顿时眼明手快的握着元宝儿的小腿,将他整个人从赌桌上一把扯了下来。

    赌徒们扑了个空。

    定睛一瞧,便见方才还在桌子上的身影瞬间不见了身影。

    桌子上还残留着半堆银子铜板,于是,一个个立马哄抢了起来。

    而元宝儿被伍天覃揪着小腿揪下桌子,险些摔了个狗啃地,好在伍天覃扶了他一把,元宝儿直接撞在了他的怀里,然而此时他怀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银锭子,这一撞,瞬间疼得元宝儿龇牙咧嘴,倒抽了一口气。

    疼得元宝儿死死挠着心口,小脸都白了一大片。

    “怎么了?咯着呢?”

    伍天覃见他捂着胸口渐渐往下软倒,立马拽着他的身子,探手查看,眼看着他的手探入了元宝儿的衣襟里,要将里的银子全部扒出来,这时,半蹲在地上的元宝儿陡然飞速伸手,一把把死死扯开了他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襟,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咬着牙,死死忍耐道:“无……无事,就是……就是不小心咯到了——”

    元宝儿疼痛难耐的说着。

    伍天覃只当他贪财,不许他碰他银子。

    正欲拽起来强制查看着,这时,只见疼得浑身颤抖的元宝儿一扭头,发现身后那些赌徒们在瓜分他剩下的银子,瞬间连疼痛也顾不上了,咬着牙打喊一声:“小爷的银子——”

    捂着胸口便要闷头冲过去。

    却被伍天覃一把拉扯了回来,怒斥一声道:“行了,赢了这么多,差不多该收手了!”

    元宝儿鼓着脸,一脸rou疼道:“可是……可是那可是十几好两呐。”

    心疼死元宝儿了,早知道方才该手脚利索些,全部塞怀里的。

    这样想着,元宝儿眼珠子转,忽而又小心翼翼道:“小的今儿个手气不赖,不若让小的再完一把如何,爷再让小的完一把豹子如何?”

    元宝儿软声软气的渴求着。

    他心痒难耐的问着,显然人虽被伍天覃扯下来了,心还依依不舍的留在了赌桌上。

    伍天覃见他赌瘾上头,倒是一愣,不想,他稍一纵容,竟纵得他不着北了,眼看着都赌上瘾了,正要板起脸教训一顿,然而见这日这小儿难得畅快,不想这日一番心血在这小白眼狼心里付诸东流,抿嘴沉吟片刻后目光一抬,随即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难得朝着元宝儿温声温气道:“便是爷允诺,怕也有人不乐意。”

    话一落,元宝儿一愣,反应过来后,顺着伍天覃的目光看去,只见赌场里的几个彪形大汉拥护着一个络腮胡子中年汉子走了来。

    对方五大三粗,皆乃彪形大汉,气势汹汹而来,元宝儿还以为是来寻麻烦的,正警钟大作之际,这时,只见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走到伍天覃跟前,忽而双手交叠握一拳,朝着伍天覃谄媚一拜道:“不知伍二爷到访,王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说着,朝着伍天覃作了一揖,看了身侧元宝儿一眼,一脸赞扬道:“王某方才听说场子里头有人捣乱,还以为是对家场子派人来砸场子的,不想,竟是来了个小赌神,正惊讶元陵城内何时出现了这样一号人物时,直到瞅见二爷才反应过来,怪道何时来了这么位小高手,原是二爷跟前的便不足为奇了。”

    当家的倒是会来事。

    一番话将元宝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也将伍天覃捧上了天。

    话落,忽而又一脸为难开口道:“原本二爷这样的贵人大驾光临,王某这陋室该蓬荜生辉,敲锣欢迎才是,可惜鄙人这场子着实是小本经营,马上就要混不下去了,实则是……实则是……还望二爷体谅则个,体谅则个啊。”

    当家的一边说着,一边心酸抹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