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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光 第82节

    “知道了,你俩回吧。”邱琢玉伸手去按关门,临合上前对着周兮辞拍了拍自己右边口袋的位置。

    周兮辞愣了下,手下意识往口袋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又摸了摸左边,里面有一张银|行卡。

    她忙去按旁边的按键,但电梯已经下行了。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震,邱琢玉把银|行卡的密码发了过来。

    -邱大玉:666888

    -邱大玉:没偷没抢,都是逢年过节家里人给的零花钱和压岁钱,我现在也用不到,你先拿着吧,就当是我借你的了。

    最后是一条语音。

    周兮辞按了播放,邱琢玉略显惆怅的声音从里传了出来:“别爱我,没结果,哥只是个传说。”

    “……”

    周兮辞又想笑又想哭,陈临戈揉着她的脑袋,“走吧,回去写试卷。”

    周兮辞这下只剩想哭了。

    病房里没有多余的位置,周兮辞在床尾的放了两本书当桌垫,趴在那儿写起了试卷。

    陈临戈坐在一旁给她掐时间,顺便刷题。

    还没写完单选题,陶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病房里没其他人,问了句:“他们回去了?”

    “刚走没一会。”周兮辞放下笔,看到她的头发和肩上湿漉的雪水,惊道:“你没打伞吗?”

    她拿了自己的毛巾递过去,“快擦擦。”

    “没想到会下这么大。”陶姜随便擦了两下,接过陈临戈递来的热水,“没事,有空调,吹一会就干了。”

    病房里不好说话,周兮辞借口去打水,带着陶姜走了出去,“林姐找你做什么啊?”

    “哦,就是问问我家里的情况,也没别的事。”

    周兮辞看了她一眼,“他们今天给林姐打电话请假的时候,林姐说根本没找过你。姜姜,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mama……”

    “没有。”陶姜笑笑,“林姐真找我了,她可能自己忘了,不信你回头问他们。”

    “没事就好。”周兮辞接满一瓶水,也没有走出开水间,“姜姜,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们说,不跟我说,也要跟他们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难题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的。”

    “你就别管我了,我真的没事。”陶姜沉默了几秒,“阿姨的情况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之前不是都挺好的吗?”

    “她一直瞒着呢,怕影响我。”周兮辞说:“可我宁愿被影响,也不想什么都不知道,起码还能多陪陪她。”

    “阿姨也是为你好。”陶姜望着窗外,忽然心事重重地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都像一颗种子,有的父母像肥沃的土壤,你落下来,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养分都给你,可有的父母就像沼泽地,你拼尽全力想往上走,但只要停下一步,他们立马就会将你拽回去。”

    周兮辞听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姜姜……”

    “没事,我就是有感而发,我家里的情况你也都知道的。”陶姜喝完杯里最后一口水,将纸杯捏瘪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好啦,我真的没什么事,你回去照顾阿姨吧,我也该回学校了。”

    “我送你。”

    “不用。”陶姜推着她,“快回吧,我认识路。”

    周兮辞还是不放心,把水瓶放在护士站,送她去了医院门口,亲自看她上了车才回去。

    她带着一脸心事进了病房,陈临戈往她身后看了眼,“陶姜回去了?”

    “嗯。”

    “怎么了?”

    周兮辞拿起笔,随便在纸上划了划,“我觉得……姜姜好像有点不对劲。”

    除了之前夏天在陶家村的那次,陶姜平时很少跟他们提及家里的情况,哪怕是前几天姜玉梅找到学校来,她也没有透露太多。

    今晚她说了那样的话,很难不让周兮辞多想,“我总感觉上次姜姜mama来找她,不只是因为她太长时间没有回家,可姜姜又不愿意说,我真怕她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了。”

    陶姜家里的情况陈临戈也知晓一二,正想安慰两句,昏睡着的徐慈英忽然哼哼了两声。

    周兮辞之前没陪过床不知道,歇在医院这两天,夜里总能听见徐慈英被疼出声的动静。

    “妈……”她低头凑过去,徐慈英大约是听到她的声音,哼哼的动静小了下去。

    周兮辞鼻子一酸,握着她的手,没敢再发出声音。

    没一会,病房里又传出几声不轻不重地哼哼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直发酸。

    第54章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

    徐慈英的情况时好时坏, 周兮辞几乎寸步不离守在床边,徐慈英醒着,她就陪她说说话, 但大多时候徐慈英都在昏睡,她没什么事,就趴在床尾写试卷,只是思考得很慢,一天下来也写不了很多。

    学校那边,周兮辞之前抽空回去了一趟,跟王沪生请了假, 也说了期末会回来参加综训考核,下学期也会正常参加体育统考,只是不再提去b市的事。

    王沪生没有多挽留,只是说了句:“你自己想好。”

    周兮辞已经不知道怎么才算想好,也许她的选择是自私了点, 可又能怎么办呢。

    她太累了。

    未来怎么样, 好与不好, 在这一刻都没有mama重要。

    耳旁徐慈英的痛哼声将周兮辞从恍惚中惊醒,她依旧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是握着徐慈英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

    到了傍晚, 周国成提着两个保温桶进了病房, 最近周兮辞在医院守着,他又回了厂里上班,空闲的时候就回家炖些补汤送过来。

    起初, 比起周兮辞的生疏, 他的动作更显熟练, 经常来了都是默不作声干事, 等母女俩吃完再提着东西回去。

    有一回,周国成是趁着午休的时间过来看看,也没顾得上吃饭,周兮辞就把自己手上的那一份盒饭给了他。

    像是破冰的信号,之后周兮辞碰到不会的事也会主动问他,周国成偶尔也会给她带点面包饼干之类的。

    “吃吧,今天炖了点排骨汤。”周国成把菜摆放在小桌上,给周兮辞盛了碗汤。

    父女俩话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徐慈英在说,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趁着周国成收拾残羹的功夫,周兮辞起身拎起热水壶往外走,“我去打点热水。”

    冬天到了傍晚天就黑了。

    周兮辞走出病房随手掩着门,放下水壶蹲在一旁,隔着没关严的门,她很快听见了徐慈英的呕吐声。

    何谓说过,癌症病人到后期基本吃不了什么东西,就算能吃进去也很快会吐出来。

    徐慈英不想她担心,每回都强撑着吃进去,周兮辞看她胃口变好,还以为是病情有了好转的迹象。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不过都是mama的魔法,这世上根本没有奇迹。

    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鞋。

    周兮辞顺着裤脚抬起头,陈临戈跟着蹲了下来,他刚从学校过来,经过风雪,手却还是热的,捏着她的指尖低声问:“怎么了?”

    没等周兮辞回答,病房里又传来一声动静。

    陈临戈眼睫一颤,没再说话。

    “我以为是奇迹出现了。”周兮辞低着头,“她越来越不好了,陈临戈,怎么办啊。”

    那是癌啊。

    多少人碰到都无能为力。

    “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还有很多事没做,为什么不能给我多一点时间。”周兮辞浑身颤抖,像陷入了梦魇里,“她一直希望我去更好的学校,我是不是应该听她的话,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她才病得这么严重。”

    “不是。”陈临戈攥着她的手,一遍遍否认,“不是,周兮辞,不是你的错,我们每个人都会生病,小到感冒发烧大到不治之症,难道每个人生病都要在别人身上找错误吗?不是的,没有人想生病,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家人生病,我们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更难治愈的病,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徐姨肯定也不想听到你这么说,你又不是病毒,怎么会因为你病得更严重,那我天天跟你呆在一起,怎么没有生病?”

    周兮辞吸了吸鼻子,哽声道:“不要胡说。”

    陈临戈将她脑袋按到自己肩上,掌心贴着她的后脑揉了揉,“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吗?

    周兮辞闭上眼,眼泪一滴滴渗进脸颊蹭着的布料里,心中始终无解。

    半个月的假过得悄无声息。

    徐慈英一早便催着周兮辞回学校,“你回去就好好上课,别没事就往这里跑,我这儿有你爸。”

    “爸要上班呢,有时候还是夜班,你一个人怎么行。”周兮辞拎上书包:“我跟爸都说好了,晚上我过来,反正医院离学校也不远,省得他两头跑还休息不好。”

    徐慈英知道说服不了她,也没强求:“那你路上多注意安全,别骑车了。”

    “知道了。”

    周兮辞起初是想再请半个月假,可她也清楚,只要自己在,徐慈英总会强撑着精神跟她说话、假装胃口很好,连睡梦里也不得安稳。

    她明白徐慈英是不想她担心,便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样能多换回mama一点时间,周兮辞愿意担下所有的苦和痛。

    医院和学校在一条线上,周兮辞没骑车也没坐车,拉高了衣领,半张脸埋进去,迎头走在寒风中。

    快到学校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前边路灯还剩五秒,她抓着手机跑过马路才接通,“怎么了,我还有几百米就到了,林姐在学校吧?”

    “在。”陈临戈的声音有些沉,“周兮辞。”

    “嗯?”

    “陶姜退学了。”

    周兮辞倏地僵在原地,“退学?怎么回事,姜姜怎么会突然退学?她现在还在学校吗?”

    “不在,她早读请了假,等林姐看到她消息找到宿舍的时候,她的床铺已经空了。”

    “我马上到学校了。”周兮辞一边跑一边给陶姜打电话,只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等到学校,她直接去了林松媛办公室,陈临戈他们几人都在,邱琢玉在一旁不停打着陶姜的手机。

    林松媛不知道在跟谁联系,神情很严肃:“行,我知道了,多谢陶书记,学校会想办法的。好,好,那您先忙,我这边再看看怎么办。”

    她放下话机,六个人瞬间围了过去。

    林松媛揉了揉眉心,“是陶姜的父亲出事了。”

    陶富强这些年都在工地上干活,今年年冬包工头为了赶工期,让工人夜里加班干活。

    由于工期紧张,临时搭建的脚手架不够牢固,陶富强意外从三楼跌落,摔断了一条腿。

    “现在工地那边不承认夜里赶工的事,还为了不承担医药费,把责任都推到了陶姜父亲身上。”林松媛说:“村里书记联系了律师过去,但最终也只要来两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