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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冷宫后皇帝火葬场了 第23节

    偏殿只余她同云竹二人,还有蔓草在门口守着。

    赵懿懿接过茶水饮了几口,云竹忙又倒了盏过去,轻声道:“这些朝食都冷了,奴婢再去吩咐庖厨,重新做一份吧。”

    一顿朝食尚未用毕,便因俩人的争执而被迫中止,赵懿懿掀起眼皮看了看,唇瓣嗫嚅几下:“不必了,我有些累了,不想用了。”

    她道:“昨晚没怎么睡好,我有些困,想再去睡会儿。”

    赵懿懿回寝殿躺下了,却正逢宫务送来椒房殿的时辰,云竹领着人将宫务都搬去了书房,犹豫再三,没将她喊起来。

    “先让娘娘歇会吧,这些宫务,等晚些时候再处理也行,总归还是娘娘的身子骨要紧。”云竹轻叹一声。

    “娘娘今日太可怜了。”一个小宫娥愤愤嘀咕,“娘娘这么好,怎么可以这样对娘娘啊。”

    “就是,娘娘只是求情两句罢了……”

    云竹本来走在前头,忽而转过身,将说话几个一人敲了一下,板着脸说:“陛下和娘娘,岂是你们能妄议的?”

    小宫女们被她骂得低下了头,缩得跟鹌鹑似的,半点也不敢动弹。

    将几人骂了一通,云竹才说:“今儿的活都没干完,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儿说话,还不快去?”

    得了她这句话,小宫娥们如蒙大赦,纷纷闭紧了嘴,四散逃开。

    云竹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悄步回寝殿,于博山炉中染了些檀香。

    赵懿懿侧身躺在榻上,盯着盯着帐幔上的樱草纹出神,寝殿窗牖未曾关好,方才几人隔得又近,那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耳中。

    连宫侍们也知道了么?

    那恐怕,不出一日,整座紫微宫都会知晓吧。

    所有人都会知晓,皇帝不喜欢她这个皇后,还有她这个皇后,今日究竟丢了怎样的脸。

    日后,所有人见着她,都会以或同情、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看她。

    听着那些同情与不平的话,她微蹙了下眉头,半分被人打抱不平的喜悦也无,心头升起惶恐之意,身子下意识瑟瑟发颤,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兄长是男子,从前在书院很少回家,亦是从未关心过后宅的事。弟弟meimei,全要靠她一人护着。她曾也被人宠得骄纵任性,却为了生存,为了能在父亲的漠视与徐氏的逼迫中好好活着,她学会了温驯,学会了低头,学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乖巧懂事。

    可她的夫君,好像不喜欢这些,也不喜欢这样的她。

    只要一回想起他薄唇中吐出的冰冷话语,只要一回想起他冷峙的神情,心中便回荡起了无尽的恐惧和迷茫。

    喜欢他这么苦,那还要喜欢他吗?

    赵懿懿在心里问自己。

    睡梦中,她回想起了多年前长安的春日,在长安的赵氏祖宅中,她抱着一张琴,独自坐在池边青石板上,垂首弹奏。

    忽而有一道清越的声音将她唤住,问:“你是这府中的人么?那你可知晓,赵中丞的书房在何处?”

    突然听着外男的声音,她仓皇失措的回首望去,却见得池边梨树下立着一行人,为首的少年郎君着一身绯色曳撒,身前螭纹盘桓至肩臂,膝襕亦是同样的螭龙纹。

    少年面容俊美无俦,见她看过来,一时扯唇笑了笑,又问了一遍:“你可是这府中之人?我等是来寻赵中丞的,却不知他在何处。”

    原来是来寻祖父的。

    赵懿懿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悸动,起身同这一行人见过礼,温声道:“今日休沐,祖父出城访友去了。书房在外院西北角,只是祖父不在府中,恐怕要等快日落才回来。”

    少年朝她道过谢,夸赞道:“姑娘这琴弹得可真好。”说罢,便朝她所指引的方向去了。

    可赵懿懿却还停留在原处,凝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

    她也不知那少年最终见着祖父没有,等第二日她试探着问询,祖父却对她说,叫她莫要打听这些事,多听、多看、少问。

    赵懿懿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闻言不敢再问,往后的大半年间,虽偶尔回想起满树梨花下少年的笑,却再未曾提起过。

    直至年底祖父带她赶赴洛阳,冬至宴上,等她再次见到那少年时,才知晓,原来他竟是太子殿下,是这大楚的储君。

    她尝试着望过去,却见少年眼中满是陌生。

    原来,他已经忘记她了呀,那日的匆匆一面,竟只有她自个还记着。

    赵懿懿低下头,失落的想着。

    圣上命一众孩童投壶,她虽不通射艺,却在投壶这一游戏上造诣颇高,很轻易的在贵女中拨得头筹。

    一回首发现,他亦如是。

    即便在这满座贵胄之中,俩人的仪态相貌,仍是当中最出众的。

    众人撺掇圣上,叫俩人分个胜负出来,于殿中设置一壶,叫俩人轮流投掷。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或许是好容易有了个能与他比肩的机会,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赵懿懿在这一场比试上使尽全力。

    俩人比试过一刻多钟的工夫,壶都投满了一整个,太子才以微弱的优势险胜了她。

    虽输了,赵懿懿还是很高兴的。

    不但圣上嘉奖了她,那个在她梦境中萦绕了大半年的少年,亦是回过了头,同她道:“姑娘投壶技艺甚佳。”

    那声音和煦如季春的风,温柔中带着几分暖意。

    赵懿懿便抿了唇笑:“多谢殿下夸赞。”

    她没有自谦,而是坦然受了他这一句夸赞,于是她瞧见,太子殿下的神色显而易见的愣了愣。见此情形,她一时间又有些懊恼,刚才、刚才不该这么说的。太子殿下恐怕从未见过,像她这样不知道谦逊的女郎吧?

    赵懿懿沮丧地低着个头,太子却没再理会她,径直回了席位。

    那便是她同顾祯的第二回 相见了。

    经那年冬至宴后,她便将那个人牢牢记挂住,目光时常追寻着他的身影,企图与他有着些许的交集。

    她想阿娘了,也想祖父祖母了。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能给她依靠的人都不在了。想到这儿,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掌死死攥住,再用力揉搓过。

    太痛、太痛了。

    痛到她连呼吸都骤停了一瞬。

    初初成为太子妃时,她以为她的夫君会是她的依靠。

    可他似乎,并不愿意。

    一点儿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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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来,淮安侯府都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府中静的出奇,似乎连雀儿也不敢在此鸣叫。

    距陛下旨意下来之时,已过去了好几日。这几日以来,淮安侯赵维民是夜夜睡不着觉,便是偶然睡着了,也会从睡梦中惊醒。

    用晚膳时,众人齐聚在望月轩中,一言不发地用着膳食。

    瞧着他眼下的青黑之色,徐氏将下人熬好的龙眼茶端给他:“侯爷,这茶对眼睛好,此事急不得,你可别为此伤了身子。”

    说着,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涩声道:“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妾身同孩子们,还有谁来护着?”

    早知这样,她该早些给连枝把婚事定下才对。连枝婚事本就不大好找,现在侯爷都被免职了,哪还有什么高门会要她。

    赵端端抬目看她一眼,又垂下头用面前菘菜。

    侯府这几日开支骤缩,饭菜简单了许多,她便捡着自己喜欢的一两样用。

    赵维民目光微微发沉,不断往口中灌着那龙眼茶,轻叹道:“陛下这回,恐怕是动了真怒了。”

    陛下似是憋了许久,这回一口气发作出来,致使一系列人被免职查办。哪怕他是陛下的岳丈,都没获取半点有待。

    甚至于,他这个岳丈的免官旨意,还是那批诏书中的头一封。

    连阿原也随同他一道,从秘书郎的位置上被罢免。

    或许在陛下那儿,这也是他这个岳丈独有的待遇了。

    “侯爷,事已至此,不若去求求皇后娘娘,叫她在陛下跟前求个情呢?”徐氏一双手轻覆在他肩上,柔声道,“娘娘虽因妾身的缘故与侯爷有些误会,可亲父女哪有隔夜仇,再怎么说侯爷也是娘娘之父,娘娘总不会拒绝的。”

    赵辰微微皱眉,道:“夫人,阿姐在宫中亦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叫她为父亲、兄长求情,恐怕只会招惹陛下更大的怒意。”

    赵维民冷哼一声:“她当然不会拒绝。”正当徐氏面露喜色时,他又道,“她拒绝与否有何区别?陛下又不会听她的。成亲这么久都没笼络住陛下,你当这回陛下罢免我,难道还会给她面子?”

    陛下会如此待他,说到底,便是压根没将他那长女放在心上过。

    思及此,徐氏也有些着恼,暗道她是白长了那样一张脸,却只是柔柔道:“侯爷,既然娘娘这儿也行不通,这……该如何是好呢?”

    “等着吧。”赵维民闭了闭眼,略有些疲惫地拍了拍徐氏的手,“你也辛劳了几日,先用膳再说。”

    徐氏不由有些失望,他做尚书左丞时都相看不了几个好人家,现在被免官了,空有一个侯爷架子,去哪儿给连枝相看呢?

    饭毕,左连枝拿出许多香囊分给众人,说是她亲手缝的:“我的绣艺不大好,还望诸位不要见笑。这几日父亲心绪不稳,我便在里头塞了些干花,可有宁神静气之用。”

    当着赵维民同徐氏的面,赵端端皮笑rou不笑地接了,赵原客气道:“多谢左姑娘。”

    出了望月轩,行至一僻静无人处,赵端端拍了下赵辰的脑袋:“你今日那番话,只会叫父亲不喜,往后莫要说了。”

    “可她想要牵连大jiejie。”赵辰紧皱着眉,鼓着脸看她。

    这一两年间,赵辰个子窜得快,眨眼已比赵端端高了大半个头,她不得不仰脸看着这个弟弟:“管她说什么,她一介臣妇罢了,哪能牵连到阿姐。”

    赵辰垂首应了:“二jiejie,那我以后不说了。”

    俩人沿着廊桥,望向波光粼粼池面,赵端端想起刚才徐氏同父亲说,赵舜年今日又被夫子夸了,遂扯着他的耳朵说:“你今日听着她说的话没?马上就要去国子学,你给我再用功些。我告诉你,我也不求你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你要是敢比赵舜年差,我把你头都给拧下来!”

    赵辰略有些犹疑道:“二jiejie,父亲和大哥都……我还能进国子学吗?还有大jiejie,她会不会因此受委屈啊?”

    “你管这么多呢?”赵端端又拍了他一下,哼道,“阿姐肯定会想法子的,你只管准备着,就算不能去,你也该要更用功读书,这样以后才能给阿姐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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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松柏,枝叶抖动着的声音如同落雨,松针飘飘洒洒掉了一地。

    吴茂回紫宸殿时,正巧碰着在殿门口当差的吴南,看他拿着个扫帚一瘸一拐地扫地,便冷哼道:“哟,已经能起来干活了,板子可舒服?”

    吴南向来都是打别人板子,哪有被打的时候,闻言苦着脸说:“阿爹,这三十板子在身上,儿子哪能不疼呢?”

    “疼你还敢放人进来?”吴茂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冷着脸说,“陛下都出了宫,你还敢放人进紫宸殿,真是活腻坏了你。”

    吴南道:“阿爹,那位是太后娘娘派来的,我哪儿敢拒绝。”他想着那何姑娘在边上等会,等没人理她、她彻底死了心的时候,自然就能走了。

    吴茂冷冷睇过去,“太后娘娘派的人你不敢拒绝,皇后娘娘亲来你就敢了?旁的时候也就算了,偏生皇后娘娘前脚刚走,你就敢放人进来。你该庆幸陛下没把你打死,也没把你从紫宸殿赶出去。”

    被赶出紫宸殿的宫人,那便是被陛下厌弃之人,到哪儿都是被人肆意欺负的对象,下场只会一个赛一个的惨。

    想到这儿,吴南背上涌出丝丝冷汗,叠声认错。

    内殿装饰简单,金猊炉中燃着沉榆香,顾祯正在边上批阅公文,吴茂悄步入内行礼:“陛下万福。”

    顾祯握着朱笔的手微顿,淡声问:“可送给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