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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芾此前拒绝冯学士,是因不喜他些许行为?” 她亦通过温仪知晓此中情况,故也一直挂在心上。 “算是罢。” “阿芾是否想过,有一人身上皆无此般行为。” “谁?” “王介甫先生。” 欧阳芾一惊:“......什么意思?” 穆知瑾不由提点她道:“阿芾为何从未想过与王先生?” “不行,”欧阳芾陡然拒绝,“介甫先生是——”她张口结舌,穆知瑾问:“是什么?” “......是我不能玷.污的人。”欧阳芾言之凿凿。 第26章 “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东西?”欧阳修将一篇誊抄送来的考生文章递予范镇,范镇接过,念道: “‘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呵,此等奇险怪涩、滞塞不通之语,定是那帮太学生写出来的。” “我便再送他两句,”欧阳修提笔在文章末尾处补充,“秀才剌,试官刷。”写罢又用朱笔从头至尾横抹一道,批上“大纰缪”三字。 “将此文章张贴墙壁,令考官皆来观赏,再遇此类艰涩不通的文章,一律黜落。” “永叔,你来看看这篇。”正说着,梅尧臣自另张案后起身,向欧阳修递来篇文章,“我方才看过,实在精彩,你定会喜欢。” 欧阳修览道:“......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又细细读去,“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 “好!太好了!”待通览全篇,他不由击节赞赏,“这样的文章该列作第一等。” “是啊,阅了这么多日,此等笔力雄厚,又语意质朴、深刻透彻的文章还是头一篇,”梅尧臣欣慰道,“我看,榜首之选今日便可定下来了。” “嗯,”欧阳修抚须沉吟,“......不可。我观此文风格,颇似我的一名学生曾巩,如将此文章列为榜首,恐遭人非议,谓我徇私舞弊。” “若真为欧阳公的学生所作,也证其确有才华,纵列作第一亦名副其实,公问心无愧。”韩绛道。 “正因是我的学生,才更需谨慎,”欧阳修道,“我有意革除当今文风之弊,今已黜落大批士子,想必遭人嫉恨,若又将自己的学生评作第一,恐落人口舌。” 梅尧臣知他难处,道:“永叔乃今次主考官,你自行定夺便是。” 礼部奏名之日,考官出闱,立在远道上目睹考生竞相观榜的情状。 梅尧臣指着人群道:“永叔看,那是不是你家二娘?” 欧阳修定睛一看,只见抹颜色混进人群之中:“这丫头,到处乱蹿——定是帮子固看榜去了。” “子固哥哥!我瞧见你的名字了!”欧阳芾自榜下密密匝匝的人头中挣出来。 曾巩怕她摔着:“小心。” “我看见你的名字了。”欧阳芾又道一遍。 曾巩不由笑:“我听见了。” “还看见子宣他们的名字,三人全在榜上。”子宣是曾巩的弟弟曾布,一族四人尽通过省试,叫她好不兴奋。 “我们也都看到了。”曾牟与曾布、曾阜从旁走来,面上遮盖不住的悦色。 曾布道:“二娘起了大早,专来陪我们观榜,我们怎敢叫二娘失望。” 曾阜笑道:“子宣是中了榜才敢如此说,昨个还不知是谁,紧张得连觉也睡不着。” 五人俱大笑起来。 欧阳芾道:“叔父定也已经知晓,想必也在为子固哥哥高兴。” 几人正聊着,骤闻榜下一声:“岂有此理!” 视去,却见数名襕衫学生怒目而立,道:“考官偏颇甚矣,此榜太学生寥寥无几,反让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外地举子名列前茅,定是考官刻意针对太学生!” “就是,我们写的文章哪里比他们差,凭何我们落榜!” “我们寒窗苦读十年,下的功夫远多于他人,定是主考官挟私怨,叫我们无一人考中,真岂有此理!” 欧阳芾等面面相觑。省试历来遵循糊名制,由专人誊抄所有文章再送考官评审,若言评阅时刻意针对某人,实则可能性微乎其微。 相互对望一眼,五人悄然离去,留得数名太学生仍在原地忿忿。 省试告落,转眼便是殿试,殿试只考策论,由皇帝亲自主持,故欧阳修先行一步归家,不必再cao心后面的事。 曾巩等四人于家中准备殿试,未再出门,为避嫌,殿试结束前不曾来拜会欧阳修。 薛氏为欧阳修准备了顿丰盛晚宴,犒劳其一个多月来的辛劳,欧阳芾心知自家叔父对曾巩寄予厚望,也听闻他在此次省试中大力整肃文风之举,不由感叹一代文宗心志未老,仍像年轻时那般刚直坚韧,毫不妥协。 另方面她亦心有隐忧,担心叔父遭人嫉恨,只面上未显露出来。 事故便发生在第二日晨时,欧阳修照例披服上朝,却于半道遭人围堵,家仆传来消息时,欧阳芾方梳妆罢。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薛氏自屋内步出,瞧见往常随在欧阳修身边的仆役急冲冲奔进来:“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老爷在道上叫人拦下了,全是些落榜的举子,堵着不让老爷上朝,还用污言秽语骂老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