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不慈 第22节
尹明毓干脆地答应,然后便开始跟在谢夫人身后看她忙活。 秋猎统共不过四日,加上来回的两日,六日的时间,谢夫人将谢家上中下幼四代人出行要准备的东西全都得一一理清楚,厚厚的单子,即便有往年惯例参照,她依旧要亲自过目一遍。 谢家所有人出行,府里的事也需要安排,另外还要防备这几日会发生意外…… 诸如此类,极繁琐。 这还是大多事情都分配给仆从了,若是再大些的事情,恐怕要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大家,小户人家产业倒是少,可仆从也少,许多事都要一个人做,也不好分辨哪个要更轻松些。 而这些,是内宅夫人习以为常的日常,谢夫人已经做了几十年,大概也就大娘子嫁进来后那段时日,能够帮一帮她。 尹明毓坐在谢夫人身旁,只看着都觉得梦回前世。 主动干活儿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便亲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又把她方才吃的极美味的点心放到谢夫人手边。 谢夫人抽空看了一眼,心神又重新回到手里正事上,“你吃吧。” “……”尹明毓听话,又默默拉回点心碟子,慢慢吃。 她只能帮忙祈祷时间过得快点儿,早些到秋猎之日了。 第23章 秋猎出发当日,京中许多官家皆要携家眷随圣驾出京,谢家主官位高,谢钦又是近臣,马车位置自然临近圣驾。 谢家马车需要在圣驾出现前抵达,待到启行时汇入到队伍之中,是以需得曈昽之时便离府。 谢夫人将一应事宜全都安排妥当,只要求尹明毓准时出现,尹明毓再是游手好闲,还是守时的,因此昨日交代好金儿银儿早些叫她。 是以她困倦地走出正屋时,天光初现,天际那一丝昏暗的日光尚未驱散全部的夜色。 尹明毓打哈欠的嘴刚张开,初秋凌晨的凉意便扑面而来,头脑瞬间清明许多。 但平常这时正是好眠的时候,她踏出东院时便端起仪态,可站在园子里等候谢老夫人和谢夫人等人片刻,适应了凉气,便因困意不由自主地泛起泪。 没多久,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便带着人过来,谢策身上包着薄被,躺在童奶娘怀里,还在睡。 尹明毓端正地对两位长辈问好,而后便跟着她们向正门走。 谢夫人侧头轻声问她:“我先前给你的册子,你都记下了吗?” 前两日,尹明毓跟在谢夫人身边“学”理事,谢夫人给了她一本记录谢家关系网的册子,让她记下来,免得到龙榆山后与人交际不知亲疏。 尹明毓记性不错,看了一遍再稍一划重点,便记得大差不差了。 而此时谢夫人问起,她便道:“我还在看,到龙榆山会仔细些的。” 谢夫人点头,马车就在前方,便不再多言。 谢家家底丰厚,老中青三代夫人,皆有单独的马车,不用跟人挤同一辆,只有童奶娘抱着谢策上了谢老夫人的马车。 尹明毓的马车中只有她和金银二婢,无需顾忌太多,举着册子看了没一会儿,晃晃悠悠的马车便将她哄睡,头一点一点地靠到银儿肩膀上。 谢钦中途上马车,看到的便是她歪倒在马车上睡得沉的模样,脑海里立时闪过她的睡姿,踏进去便合上马车门,以防旁人瞧见。 金儿躬身行礼,银儿不便动弹,便只低低地叫了一声“郎君”。 尹明毓腿垂下,侧躺在座上,占了不小的位置,谢钦自然不能与婢女坐在一处,便对银儿道:“我来。” 银儿怕他,不敢多说一句,低声应是后便双手轻轻托起尹明毓的头。 谢钦接过尹明毓,坐到银儿方才的位置上,但他个子高,尹明毓靠在他肩头许是不舒服,便在睡梦中动了动。 谢钦一顿,抬手取下她头上的簪钗头饰,而后微微侧身,让尹明毓靠在他怀中。 没有头饰戳头,尹明毓的睡姿便更加随意,头动了动,停在他颈窝处,手也环上谢钦的腰。 谢钦身体有一瞬的僵直,侧头看了一眼尹明毓的睡颜,停了片刻,稍稍放松身体,阖眼靠在马车厢上,只一只手虚虚地圈住她,由着她趴在怀里。 两个婢女全都放轻呼吸,银儿悄悄对金儿使眼色,随后两人眼里全都泛起笑意。 没有人打扰,尹明毓在马车上也睡到自然醒,手按在谢钦的腿根,撑起身体,迷迷糊糊地睁眼,还有些分不清此时的状况。 谢钦扶着她的肩,沉默地挪走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僵麻的半边肩膀。 尹明毓醒过神,下意识地伸手替他捏肩放松,捏了两下脑子里冒出赞叹:肌rou紧实,手感真好。 面上则是一本正经地问:“郎君何时过来的?咱们行到哪儿了?” 谢钦回答:“已行了一个时辰余两刻钟,许是再有半个时辰,便该到龙榆山了。” 尹明毓撤回手,挪到侧座,撩开帘子向外看去。 官路两侧都是耕地,每行一段儿距离便有一两个农民在田间侍弄庄稼,胆怯地望一眼这里便跪地不敢抬头,几乎淹没在垄沟之中。 这里近京,尹明毓稍一思考,便猜到这可能是京城哪家的田地,那些许是佃农或者是奴仆…… 她默默地放下帘子,瞧着小桌上璀璨的珠钗,复又扯起个旷达无阴霾的笑,对金儿催促道:“有些饿了,吃食呢?快摆出来。” 金儿和银儿立即动作,一个整理桌面,一个从各个小抽屉里取出不同的油纸包,一一装碟,摆放在小桌上。 她们还为两人沏了茶,温热的茶水奉到尹明毓手中。 尹明毓饮一口茶,吃了几块儿点心便拿起rou脯磨牙打发路途无聊。 半个多时辰后,谢钦下马车改骑马,随圣驾上山,谢家的马车则是转到谢家庄子外。 庄子的管事带着奴仆们恭敬地候在门外,恭敬地行礼问安。 尹明毓只在最初谢夫人让下人认她时显在前头,之后都躲在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身后,悄悄地打量着庄子。 据谢夫人所说,即便不是秋猎之时,老夫人也常来此小住,后来谢策出生,年纪太小,谢老夫人惦念他,才没再过来,这次她带谢策来也不是为了秋猎,只为游玩。 因此庄子修得极舒适,庄子周围也都打理过,既不失野趣又带着秀美。 尹明毓只瞧上几眼,便活了心,已经开始盘算稍后去周围转转。 与她一般的,还有第一次出远门的谢策,趴在童奶娘肩头,一双大眼睛看不够似的左右打量。 然后一大一小两人对上视线,眼里是相似的雀跃。 尹明毓:“……” 和一个小娃娃同频,似乎……有那么一丝……只有一丝……窘。 而谢策就没大人那些羞耻心了,直接冲她伸手,想要去尹明毓那儿。 尹明毓扭头,当作没看见,准备回院子休整。 谢策失望的目光追着她,见她要走远,稚嫩的嗓音急急地喊:“母亲!抱~” 前头的谢老夫人、谢夫人纷纷惊讶地回头,看谢策又看尹明毓。 尹明毓迈出去的脚步不得不收回来,茫然地笑,似乎也不明白谢策叫她作甚。 谢老夫人酸意上涌,硬邦邦地吩咐童奶娘:“他一个小娃儿,奔波一路,快带他进去吧。” 童奶娘立时应了,便抱着谢策快走了两步。 谢策一见离尹明毓越来越远,小手在空中快速地挠腾,急急地出声,“不要!要抱!” 谢老夫人又气又郁闷,偏又舍不得说谢策是“小白眼儿狼”,而谢夫人本就乐见谢策亲近尹明毓,便劝老夫人:“母亲,正院忙乱,不如教策儿跟尹氏去吧。” 尹明毓心念一转,大家都忙着整理行李,她也不好大喇喇地出去转,照看谢策就正大光明了,是以她就没有说出推拒的话,只等着长辈们决定。 眼不见,心不烦,谢老夫人摆手随便他们。 于是谢夫人点点头,童奶娘便抱着谢策走向尹明毓。 尹明毓自然是不会受累抱谢策的,只让童奶娘继续抱着,便抬步回她的院子。 一番简单地整理之后,尹明毓留下金儿在院里继续收拾,然后领着银儿以及谢策和他的仆从们,一道出了庄子。 他们刚出庄子就瞧见一群鸭子在不远处的小溪里游,谢策定定地盯着,身子直往那儿倾,还伸手去指,见尹明毓不搭理他,张嘴软软地喊:“母亲~” 尹明毓脚下一转,转身往溪边走。 婢女画屏抱谢策,童奶娘瞧着周围有蚊虫飞舞,担心蚊虫咬到谢策,叫婢女拿团扇赶蚊虫,而后劝诫道:“少夫人,小郎君皮肤娇嫩,万一教毒虫咬了,不好担待。” 尹明毓停住脚步,淡淡地问她:“你在教我做事?” 童奶娘谦卑地躬身,解释道:“婢子并非此意,只是……” 尹明毓随手摘下头上的帷帽,递给银儿,又冲谢策一抬下巴。 银儿有经验,帷帽罩在谢策头上。薄纱垂下来几乎到谢策小腿,她将薄纱挽到谢策腰间,交叉打了个结,谢策整个上半身便全都拢在帷帽里,密不透风。 谢策新奇,小手在帷帽里四处摸。 童奶娘哑然。 “你可以行劝诫之责,但你们的本分,是如何护好他,不是处处拘着小郎君。” 谢老夫人着紧谢策,她们便拘着孩子,什么都不让孩子接触,倒是省时省力,也无需担责任,可比她还懂审时度势。 尹明毓寻常是懒得理会这些的,但分内的事都顾及不周全,倒来对她指手画脚,凭白惹人厌烦,影响心情。 童奶娘等谢策的婢女霎时有些难堪,全都不敢再多言。 谢策最是无忧无虑,新奇够了帷帽,便又将心神转向小溪里的鸭子,时不时瞧见鸭子钻入水再从老远钻出来,都有高兴地拍手。 他还想往小溪那儿跑,婢女们小心翼翼地劝说阻拦,尹明毓不耐烦,就直接揪着他后襟拽回来。 几次之后,谢策便老实下来,只站在原地兴奋,顶多就是沿着溪上的小路走。 再晚些,谢钦回来,瞧见他们,便没有进庄子,而是打马来到近前。 水里的鸭子们教马一惊,扑通扑通地窜到对岸去,谢策哈哈笑,连怕父亲都忘了。 他不想回去,就要看鸭子,尹明毓在外面站累了,可不想再陪,便把谢策甩给谢钦,抬脚就要往回走。 谢策不想她走,伸手去拉,偏偏小手在帷帽里,只在薄纱上戳出个小手掌印。 谢钦问童奶娘:“出来几时了?” 童奶娘恭谨地答了。 时间不短了,谢钦便叫谢策回去。 谢策才想起害怕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不想回也不敢吱声,模样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