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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破案超神 第37节

    “你知江湖事,能力不容小觑,方才又追踪方才黑衣人而来——你是漕帮的人?”

    虽是问话,朝慕云心间却已笃定:“你是哪一方?主帮,还是客帮?帮中是何身份,幕僚还是——不,没谁家的幕僚这么放肆,不为上峰瞻前顾后,考虑后果,你是领……小头领?”

    夜无垢自从和面前这个人交锋,就知自己的身份必然瞒不过,终有一天要被知晓,他倒也不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帮主也当了不少年了,知道的人多了,再多一个也无妨,他只叹时间太短,这次刚好是盐的事,刚好撞到了这人面前。

    他慢悠悠往前:“你可知,粮盐之事,看似由庙堂掌握,实则决定权在江湖?”

    这个朝慕云猜到一点,但不全:“还请解惑。”

    夜无垢唇角勾起:“先帝昏聩,国库都败空了,养了一堆蛀虫,死时都在行宫享受,棺材还得隔老远拉回来,现在的承允帝倒是不错,拉拔了十几年,养回来一点,起码王朝不会崩,可惜这皇帝命不好,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还都死了,你说他这皇帝当的有什么趣儿?他年纪也大了,也不正经干了,那以前的那堆破事,不就都回来了?”

    “皇城看起来威严赫赫,其实没什么底子,重兵能守住这京城就不错了,地方厢军都不怎么给力,中心权力下放,给了很多江湖帮派机会,你们大理寺刑部有官威,实则管不了江湖的事,我们自有规矩,亦有生杀之权,只要无人报官,你们就没法管……”

    朝慕云仅听几句,就知夜无垢懂他的疑问在哪里,此人看起来散漫,实则心细如发,敏锐的很。

    他微蹙眉:“盐务调运,官府只是派签工具人。”

    “总得给朝廷几份面子不是?”夜无垢淡笑,“这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盐粮运到哪,怎么运,先给谁后给谁,遇没遇到洪水雪灾,要不要涨价——都是我们说了算。”

    “所以你们不会杀史明智或江元冬。”

    “杀他们做什么?白白废我们的刀,官场之人,能混到哪一步,全看自己本事,也抢不了我们的活儿,合作不好,换一个就是,我们漕帮走生意,收益翻个倍都嫌少,何必辛苦杀人?”夜无垢低笑,“会杀他们的,要么是自己的饼被别人动了,要么,就是想抢别人的饼。”

    说完,夜无垢还提醒:“那个黑衣人,对你用处不大。”

    朝慕云知道:“对你用处也不大。”

    不过是一条被扔进死水里的鲶鱼,试图打破僵局,让鱼儿们争先恐后动作,看能不能有什么收效。

    这男人今日过来,大约只是看个热闹,能有所得自然最好,没有,也没关系,他有别的门路。

    至于自己……

    朝慕云敛了眉,方才所有表现,只不过想阻止掳掠事件的发生,真没指望黑衣人能对他交代出多少重要东西,他想观察更多的,其实是房中夫妻母子婆娘这三人,而今,也大部分已经得到了答案。

    “玉骨扇呢?”

    “嗯?”

    全然没料到话题如此陡转,朝慕云有些没反应过来,抬眼看夜无垢,发现对方手指微捻……其实从刚才起,对方就频频有这个无意识动作,这是想念扇子了?

    “明明赢走了我的东西,却不带在身上。”

    对方易了容,朝慕云看不到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但这话……如果他没有解读错的话,是不是带了点类似委屈,又类似指控的怨气?

    夜无垢:“你还把我的双鱼玉佩当了。”

    朝慕云这下听明白了,就是怨气,相当深邃相当不满的怨念。

    他微敛目,眸色淡淡:“我以为,落在我怀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有权——做任何处理。”

    岂知对方重点完全不在这上面:“落你怀里了?”

    不是冲着手去的么,他竟然扔偏了??

    朝慕云:……

    看来对方也不是很在意这枚玉佩,只是在意他当的这个行为。

    “总归我送出去的东西,转脚就被给你卖了,”夜无垢手掩唇边清咳,“你总得给我个交代。”

    朝慕云:“你要什么?”

    随着这句话,夜无垢眼梢可见笑意堆叠,漫进了桃花,哪怕没玩玉骨扇,也是一派风流:“那玉佩可是我心爱之物,每日不离身的,朝主簿身上——”

    朝慕云:“你可挑选。”

    他身上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说到这里后一直带在身边的,恐怕只有那枚铜钱,但刚刚已经被对方扣下了。

    围着他看了两圈,从头到脚,从前到后,夜无垢不甚满意。

    怪不得这病秧子这么干脆,因为根本没什么东西。价值几何不重要,他可不像某寨二当家眼皮子那么浅,最不缺的就是钱,他会要的,向来是别人的心头好,最不愿意给的东西。

    “啧。”

    夜无垢停步,看着朝慕云的脸:“你身上这些东西我瞧不上。”

    倒是这张脸足够特别,君子风骨和恶劣算计,擅察人言偏偏自己没什么表情,还足够静美姝颜……

    “算你欠我,怎么讨,你日后就知道了。”

    “可以。”

    朝慕云答应的很干脆,对方要他现在身上的实物,他可立刻给,无有犹豫,暂做交易,也没关系,所有交易,都有谈判的机会。

    明明不是棉花团般的人,有时交流起来,却像打在棉花团上一样,让人败兴,戛然而止。

    你在依云峰跟我说话的气势呢,拿出来啊!算计我啊!勾着我琢磨你啊!让我对你心心念念啊!

    夜无垢哼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当铺能给你那么多钱。”

    “想了,”朝慕云道,“所以才没犹豫。”

    夜无垢挑眉:“嗯?”

    朝慕云低眉,唇边漾出浅笑:“那双鱼玉佩,你本也没想给我不是么?你扔过来,只是因为当时你已下峰,说话不方便,便以它为喻,告诉我——待下次相遇。”

    “你可能因我之话心生怨念,或因赌局之事不甘心,以此隐喻警告我,说这事没完,既然不是真心予我,我又为何留在身边?”

    “我本拿着它询个价,货比三家,岂料第一间当铺掌柜的看到它,脸色立刻大变,频频暗询东西从哪儿来的,可确定一定要当,还给了天大的价钱——我便知,这东西一定丢不了,必会回到阁下身上。”

    夜无垢:……

    朝慕云:“那掌柜该是阁下的人?想来阁下身家颇丰,不缺这几个铜板,我便同掌柜说,这价低了,我不满意,若不往上抬两分,我就去别的当铺。”

    夜无垢看着病秧子平静的脸,自己刚才还是感叹太早了,打在棉花上也行,至少只是憋的慌,不得劲,病秧子现在这就是气人了,就是故意的!

    不过……

    他很少被人如此撩动情绪,一切体验都很新鲜。

    “这话倒对,我呢,的确不缺钱,你若是手头短,到我这来——借要皆可。”

    他微微一笑,眼底满是兴味,借有借的利息,要有要的代价,他相信,这病秧子懂。

    朝慕云果然明白:“不必,我有俸禄。”

    “等你真正从大理寺留下再说这话,”夜无垢显然也对各种小道消息知之甚深,“此次两桩命案,你之所得,应该不止这些?”

    朝慕云颌首:“看似暗潮涌动,朝堂江湖恩怨重重,但本案重点,实则是——花。”

    夜无垢:“花?”

    “你竟未察觉?”朝慕云一脸遗憾,“我还以为,以阁下之气势本领,什么都懂。”

    空气安静片刻。

    夜无垢欺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不料朝慕云已然转身,他这刻意压低的话风并没有吹到人家耳朵,什么热息暧昧,全然不存在。

    病秧子真的很知道怎么对付他!

    好在夜无垢在成为帮主的过程中磨练丰富,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抛弃了很多东西,比如脸皮——于他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他快走两步追上去:“朝主簿,主簿大人——你就同我说说么,不亏。”

    朝慕云懒懒抬眉:“你非官府之人,我为何要同你说?”

    “上回不也——”

    “你上回的身份,是大理寺少卿,今次,你只是个长随,无有筹码上桌。”

    “那你追我出来?”夜无垢已经发现重点,慢条斯理,“还叫住了我,戳破我身份。”

    朝慕云停住,转头看他:“我要你一句实话。”

    夜无垢:“讲。”

    朝慕云:“本案凶手是谁,你可知晓?”

    “那你可是为难我了,”夜无垢道,“此间利弊,方才你我已分析过,我江湖中人,做江湖中事,官场如何,我们偶尔会关注,却不会管,大家都有大家的地盘,插手太多,不合适。”

    “你不知这二人为何要死,也不知凶手是谁。”

    “我的确不知凶手是谁,也不知死者生活底细,我今日来,只为寻找丢失盐引的线索,我和我认识的人,应该都不会杀人。”

    “死者史明智,你知道多少?”

    “哦……原来是想在我这里套消息。”夜无垢伸手指了指京兆尹的方向,“你想靠我赢他?”

    朝慕云眸底墨色一如既往:“你也可以选择不说,只不过这‘花’么……”

    夜无垢笑了:“你知我必会对此好奇。”

    朝慕云往前两步,身体前倾,微微抬手,搭在了对方肩膀。

    夜无垢一怔,却见朝慕云手已伸回,替他拿掉了落在肩上的花瓣。

    这一刻风过无声,四下安静,他看到朝慕云姝静如画眉眼,和被风轻轻拂起的发丝。

    春风悸动,花开无声,他感觉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朝慕云似乎拿走的并不是他肩头的花瓣,而是别的什么。

    朝慕云的声音也融在风里,含着浅浅笑意,有些飘渺:“我观阁下甚是游刃有余,适时放松一二,不也极好?”

    第35章 我可不便宜

    这是离主屋略远的墙边, 一道月亮门相隔,半面花墙遮掩,空间不大, 他们可以看到月亮门外来来去去的人, 别人却看不到他们。

    有一定的私密性, 却并不是那么安全, 说话声音大了, 就会引来旁人。

    病秧子似乎胆子很大, 全然不怕被发现, 有关案子的事也敢说, 又或者……

    他已经估量过环境, 并且随时观察着是否有人来, 可以控制话题走向, 随时叫停。

    夜无垢突然觉得有点刺激。

    以往数年险象环生, 生死边缘行走不知凡几,他对血色人命已经很平淡, 少有危险能让他觉得刺激,左不过结果是活,还是死,但是今日, 眼前人脸上落着斑驳光影,袖里盈着花香, 距离这么近的,同他谈朝堂漕帮命案。

    随便一件都是大事, 随便一个话题都携着危险, 换了别人恨不得找个精钢筑的小房子, 外面层层把守, 以确保不被人听到,他们却在人来人往的嘈杂环境里,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聊……

    他果然没说错,这个病秧子很有趣,会让接下来的时光变得丰富多彩。